大年初一,天玑门内处处爆竹声响。伴随着弟子们四处游走拜年、讨要红包的动静,充满了人情烟火味。
秦福天没亮便起来了,修行者一夜未眠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披上一件暖青色的披风,跟随越雪生出门转一圈,回来时怀中揣了两个被礼物与压岁钱塞满的百宝袋。
相对的,越雪生也发出去了差不多这么多的东西。
秦福笑眯眯地揣着手:“当同辈最小的师弟就是好,只需收礼,不必送礼——想送人家也不收。”
说着,他想起方才给几位师兄师姐回礼时,被他们按着脸和脑袋一边揉搓一边笑话的场景,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
越雪生见他高兴,也弯了弯眼睛。
两人并肩回到院子,墨梅树下,洛玉央正在作画。花瓣纷纷而落坠在他肩头,其中一朵滚落于画纸一角的落款,好像盖了个小小的印戳。
“回来了。”洛玉央描完最后一笔,抬头淡淡地笑,眼神先扫过秦福,才放到越雪生身上,“时辰不早了,我该回转杜康山,这幅画就当是师叔赠予你们的年礼吧。”
“师叔这么快就走了吗?不再多留几日?”
秦福一面询问,一面溜达到他身边,弯腰看他新完成的画作。画上有粲然绽放的烟花,静默流淌的星河,以及星空下围坐桌前的三道微渺身影。
在阔大背景的衬托下,那三个身影是如此渺小又虚幻,可衬着桌上的鲜果,茶盏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竟也让人感觉真实到触手可及。
洛玉央寥寥数笔,便把除夕夜最值得铭记的一幕完全描绘了出来。
秦福再想想自己那蹩脚的画技,忍不住摸摸鼻尖。
“海外并不太平,师兄在杜康山闭关,我需赶回去护法。”洛玉央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以后得空,你可以与你师兄到山上来,我请你吃海上的特产。”
“特产?”秦福不解又好奇,“什么特产?海鲜吗?”
“算是吧。”洛玉央神秘一笑,忖了忖,将袖兜里的折扇取出,放到秦福手里,“这是进入杜康山的钥匙,你拿着,几时想去都可以。到了海上,我对折扇会有感应,届时再去接你。”
闻言,秦福小心翼翼地接过。
折扇是正常大小,白玉为骨鲛纱为面,正面绘着汹涌的海潮,背面提着一句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是传说中的酒神,他将酿酒之法传到人间,杜康因此成了酒的别称。
洛玉央对酒还真是情有独钟,给自己的住处取名杜康山,连折扇题字也离不开这两个字。
秦福想了想,将折扇妥善收好,然后拽着洛玉央的袖子晃了晃——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有了扯人袖子这个习惯。
“师叔,来都来了,昨夜您没吃年夜饭,今天跟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再走吧。”他笑眯眯地说道,不是撒娇,胜似撒娇。
洛玉央原本没这个打算,可就像昨夜破天荒留下守岁一样,看见秦福的笑脸,他便招架不住了。
“好吧。”洛玉央无奈答应,“那中午吃什么?”
得偿所愿,秦福扭脸看向越雪生。
越雪生淡定反问:“师叔想吃什么?”
“嗯……”洛玉央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将土豆切成条状,用油细细炸至金黄,蘸酸甜口的酱?”
秦福:“?”
越雪生:“?”
这是什么奇怪的吃法?
……
天玑门的新年要一直过到十五,上元节结束才算过年。
洛玉央离开之后,秦福彻底化身咸鱼,和宗门内的咸鱼群们达成共识,每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正事是一点不干。
秦福倒也想过抽点时间修炼,可架不住师兄弟里的卧龙凤雏太多,一个热闹他能看一天,第二天起来又有新的趣事,别说修炼,他连剑都没能摸上几回。
再加上越雪生说天玑门过年期间不要求弟子修炼,辛苦一年大家好好放松十五天也是理所应当,他就没再坚持,全心投入到这全员狂欢的氛围中。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已是正月十五。
上元这天,门内处处张挂花灯,有龙凤呈祥的、有花开富贵的、有地上天宫的、有四海(火海)奔腾的——最后这个由于危险程度过高,被首峰的六位阁主联名驳回了。
秦福还有点失望,他挺想看火海冲天的奇景的。
早上起床,秦福换上师兄为自己准备的第十五套新衣,大红色长袍,袖口和衣领处镶着雪白绒毛,穿上后让他像个行走的灯笼,或者从灯笼上裁剪下来的美人剪影。
他整理着略显繁复的腰带,冷不防抬头,便看见床头美人觚里的墨梅花。
自从住进江南山,秦福再没收到过那神秘人送来的花——因为送花的人变成了越雪生。
其实越雪生并不像是会日日给人赠花的人,秦福问过丹桂师姐,她也说越雪生没有这种习惯,更不可能养成这种习惯。
但秦福从不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也没有探究过送花这一举动的深意,即使他大概猜到了一点。
天玑门里,对他的感情深厚到愿意给他做这样痴傻而又无意义的小事的人,只有那个为他剜去半身血肉,生死都不得安宁的傻子。
那傻子的元神不在他残破的躯壳里,却仍滞留在天玑门中。既然如此,在门主闭关、长老离宗、六阁阁主实力远低于自己却始终搜寻着自己行踪的情况下,还有比他的继任者,这一代的天下行走身上更安全和隐蔽的藏匿处吗?
这是很简单的问题,对于天玑门人一叶障目,在秦福看来却几乎是一目了然。
再往细处想想,别的弟子都唤越雪生师兄,唯独他,越雪生见他第一面就让他唤自己“师哥”。一字之差,差的是谁的心思,已经不言而喻。
秦福笑了笑,伸手拂过墨梅花沾着晨露的花瓣,灵力如萤火洒落,为它注入丰沛的生命力,让它得以绽放更长时间。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师弟,醒了吗?”越雪生隔着门板淡淡问道。
“醒了。”秦福快步过去开门,一袭白衣的越雪生站在雪里,一手撑伞,另一手拿着两份朱红烫金的请柬,“师哥,怎么了?”
越雪生走到近前,将其中一份请柬递给他:“明日是百月宗宗主之女和乾朝九皇子成亲的日子,这是庄晴宗主送来的请柬,邀你我出席观礼。”
“也邀请了我?”秦福一脸疑惑。
“对。”越雪生倾斜伞面,抖落上方的积雪,牵着秦福的手腕走进房间,“据说婚礼的规模很小,只摆两桌酒席,邀请几位和百月宗关系匪浅的……朋友。而我们的名字正在其中。”
“……我很荣幸,但听上去有点古怪。”秦福如实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提前赶到百月宗,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越雪生转头望向窗外,从夜里一直下到现在的雪,已经在地上堆起半米多高,“不是大灾大难那种预感,也不针对你我自身,只是感觉……不妙。”
秦福的智慧还未被这十几天的欢乐腐蚀干净,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会不会跟妖域和那头骨魔有关?”
越雪生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野荒原妖域的存在是一笔烂账,百月宗欠了三年,但显而易见,以庄晴庄蘅母女的个性,绝不会一直欠下去。
而月水迎在知晓二十年前那场灾祸另有内情,甚至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被蒙蔽,导致未能及时援救挚友令其身亡之后,怕也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他曾说过,在他死亡之前,他会把自己创造出的骨魔一并带走。
秦福皱眉:“虽然如此,但他和庄晴宗主不应该将这么惨烈的事放到庄蘅姑娘的婚礼上做啊!”
“或许他们不是故意的。”虽然没有前因后果,但越雪生还是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路,想来对此早有思考,“只是月先生可能撑不住了……他的身体状况远比我们所想的糟糕,加上你之前那些诛心话语……”
越雪生没有说下去,因为秦福抓住了他的手。
“去看看。”秦福眼底隐隐闪动着火光,“如果这当真是他的结局,我要亲眼看到!”
他不喜欢月水迎,甚至十分厌恶。但月水迎牵系着他前生命途里最大的苦难,若有一日终结——或许就是今日——也必须是在他的注视之下。
“走吧。”
越雪生没有多说,半句也不问,抬手揽住秦福的肩膀,化为一道长虹掠空而去。
秦福听见耳边刮过呼呼的风声,卷着凛冽的雪,寒意森森,好像什么人临死前的悲声。
可只是一转眼的功夫,这悲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福双足落地,仰头眺望远处,百月宗像一座低矮的山头,被漫无边际的熔岩色火云压顶笼罩。
浓烈而精纯的妖气在天地间逸散,夹杂着淡淡的魔气,如同往空气中泼了一桶又一桶蜀地的辣椒油,多呼吸一口都会阻塞肺部,浑身烧疼。
蒸腾的黑红色浓雾将方圆百里团团围绕,雾气上方飘浮着月水迎的单薄身影,他睁着一双盲目,遥遥望向白野荒原的方向。
同一时间,白野荒原上疾风如刀,霜寒凝刃,呼啸着汇成一柱庞大的风卷冲上云霄,仿佛倒悬的漩涡。
漩涡中间趴着那头骨魔,它没能挣脱秦福和秦玥一并布置的阵法,而是被月水迎早前设下的禁制强行吊着性命,带着剜心之痛,和月水迎遥相对视。
骨魔的身躯不住地颤抖,躯壳表面弥漫着大量细密的裂缝,唯有眉心那具人族骸骨完好无损,熠熠生辉。
“你创造了我……”眼眶里两团火焰燃烧得前所未有的剧烈,骨魔死盯着月水迎苍白的脸,发出诞生以来第一声倾注了所有感情的咆哮:“就是为了在今天,让我死去吗?!——”
“轰!——”
伴随咆哮而来的是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白野荒原的大地寸寸皲裂,有万千光芒耀眼地自地下迸射而起,将天上云层劈出一道长而宽的巨缝,仿佛是天地一齐从中间裂开。
轰鸣声里,光芒交织成巨大而繁复的阵法,一层一层地向外扩张,封锁整个妖域,又腾起数道光束化为枷锁,围困骨魔,残存的力道横扫出去,将那道天柱似的庞然风卷拦腰斩断、搅碎。
妖气与魔气铸成的气流轰然倒塌,瞬间散做澎湃的浊气,向四面八方蔓延。
看见眼前这诡谲怪奇的一幕,秦福瞪大眼睛:“师哥……”
他想喊越雪生和自己一起出手帮忙,可微弱的呼唤却被山崩海啸般的声浪淹没。
而在这场足足以吞没世界的浪潮之下,有一道清清冷冷的声线穿透所有杂音,带着悲戚落入秦福耳里:
“母亲……”
秦福心口一窒。
这个称呼天然就带着风刀霜剑,单是听见,都令他剜心刻骨地疼。
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转头看向另一处,在百月宗黑雾、妖域神秘阵法相交的夹角处,庄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她穿着明日要参加女儿婚礼的红衣,提着血淋淋的长刀,双腿融入了那座光芒万丈的、正禁锢着骨魔的庞大阵法。
血液从刀尖滴落、从她的袖口滑落、从她额前滴滴答答地坠落。
她几乎要融化在那一片繁茂的鲜红里,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
庄蘅站在庄晴面前,不过一伸手的距离,却被阵法周边那些琉璃般的光彩隔绝在外,寸步不能近。
她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落泪,眼眶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母亲……”庄蘅颤抖着嘴唇又唤了一声,嗓音是不正常的喑哑,犹如大漠的连年风沙。
“傻孩子,别难过。这一日总是要来的,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不是吗?”
庄晴咧嘴一笑,还是那般潇洒明媚。
她隔着无形的阻碍摸了摸女儿的头,笑意倏然褪去,变成了愧疚:“抱歉。”
庄蘅知晓她为何而抱歉,却只是摇头,绷紧的面颊透着冷硬的痛楚。
庄晴收回手,最后再看她一眼,便推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她抬脚走向阵法中心,身上的红衣亮了起来,迎狂风而舞,却逐渐融入那片斑斓明亮的光芒。
“三年前,百月宗前代宗主为解决妖域布下阵法,阵**成,却因自身实力不济,只能暂时封锁妖域,而无法将之彻底净化。”
庄晴一边走,一边说。经行之处烙下一个个脚印,又在下一次光芒闪烁间消失。
“临死之前,他将驱动阵法的口诀传给下一任宗主,而施展口诀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庄晴松了口气,似乎很高兴,眉飞色舞地说:“幸好,是我有幸成为这个可以解决百月宗遗祸的人。”
其实她和她的师兄,百月宗前任宗主都不认为妖域诞生是月水迎一人的过错。他们监察不严,反应缓慢,本身也是一种错,因此他们不会一味地责怪月水迎,而选择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寻找解决办法上。
这个阵法,就是前任宗主找到的最合适的办法。
可百月宗虽然与天玑门交好,却远不如天玑门强大。老一辈在荒墟战场上凋零折损,新一代还未能成长起来,宗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无论谁接过这一重担,对于百月宗而言,皆是莫大的损失。
庄晴与月水迎同辈,可她天赋一般,修为在同辈当中垫底,因此师兄师姐们把她留下来守家,自己则奔赴战场,葬身荒墟。
她一向是个没有大本事,大志向的家伙,这个担子交给她,正正合适。也幸好,如今的宗门内,那些能拦住她的人都不在了。
宗主师兄死前,走得那样仓促,明知催动阵法的代价,也还是忍不住叮嘱她:“事不能成不可勉强,切记以自身安危为上”。
庄晴想到这里,不禁一笑,步伐变得轻快,也变得迅速。
她叹息道:“此祸因百月宗而生,我本打算在熟悉口诀之后便解决此事,可因为一时不忍,还是选择答应大长老多留那骨魔一些时日。岂料这一念之差,竟又害死了一个无辜孩子……是我之过。”
庄晴闭了闭眼,翻飞的衣角洇成一片血色。
庄蘅目送母亲奔赴死亡,看着她一身红衣消融在阵法璀璨的华光里,徒劳地伸手,徒劳地放下。
她跪倒在庄晴身后,仰着头,眼底渐渐浮上水光。
庄晴走到骨魔身前,大半个身体化成赤色火焰,它们如天女的华裳一般拥簇着她的面颊,让她得以说出唯一的憾事:
“可惜,我原本是想看着我的孩子成婚的……”
她的声音轻得犹如喟叹,在下一个瞬间被跳跃而起的风与火吞没,甚至来不及回头看自己的女儿最后一眼。
那本就庞大如山的阵法因她的融入而补全了仅剩的短板,在刀剑相击般的铿锵巨响中层层扩大、环环交错,最终形成一串繁复华丽的彩色琉璃光环,揽回逸散出去的浊气,并重重压向妖域。
“砰——”
震天动地的响声伴随疾风骤浪般的巨浪以妖域为中心瞬间迸发,秦福和越雪生隔了这么远,依旧差点被掀飞出去,即使用尽力气,也不过勉强停留在原地。
阵法炸碎了,碎成一蓬彩雾,一团琉璃色的碎片,一树如梦似幻的繁花。
妖域,连带着承载妖域的、被百月宗宗主割裂出去的异空间亦随之粉碎,那些姑且可以称为附属品的妖气旋流、皑皑白骨,尽皆化为乌有。
“母亲——”
秦福听见庄蘅撕心裂肺的呼喊,如一把锋刀砍在心上,劈开阵法破碎形成的最后的余波。
远处黑雾之上的月水迎闭上眼睛,这一刻,他终于为自己过往愚蠢的执着感受到了钻心剜骨的悲伤,和刻骨铭心的悔恨。
这场灾祸因他而起,却连累这么多人无辜赴死。
他后悔,悔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走吧,是该走了……”
月水迎喃喃自语,他的身体朝骨魔飘去,脚下黑雾,头顶红云,都像烧沸的水一样剧烈翻滚,推着他步步向前。
他来到骨魔前方,迎上那双茫然又痛恨的火焰眼眸,眼底映出的是由自己一手创造,不谙世事,凭着本能行事刻毒/的异族稚子,心中想的却是许多年前与故人的初识。
骨魔被阵法残余的几分力量束缚着,秦福布下的/毒/阵仍在烧灼灵魂。月水迎为它设下的禁制正全力运转,吊住它的命,让它亲眼去看死神的镰刀落下,命运的审判扑面而来。
它避无可避。
可为什么是它?
是它想借这万千骸骨诞生吗?
是它想被困在那不见天日的石室苟且偷生,为了重获自由不得不杀死那个无辜少年吗?
是它想来人世一遭,非但一无所有,连生死也不由得自己选择吗?
为月水迎的一厢情愿诞生的是它,为月水迎的自我毁灭陪葬的也是它。
为什么偏偏是它拥有这样可悲的命运?
骨魔只活了三年,却在自己的困惑、质疑和诘问里死去了成千上万次。
今日,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要动手就动手吧。”骨魔垂下头颅,眼眶里跳动的命火渐渐黯淡,如炉灰里残余的火星。
它的语气里带着释然和讥讽:“死前能看见你一事无成,茕茕孑立,也不枉我在人间苟活这短暂的一生。”
月水迎眼神明灭,半晌,缓缓伸出手,在它头顶轻轻一拍:“抱歉。”
急促的风声呼啸而至,悬在他与骨魔的头顶,化作撑天辟地的锋芒,静默地悬浮着,等他那声道歉坠地,方悍然斩落。
隔着遥远距离,秦福睁大眼睛,望见那把宽刃大刀刺入骨魔躯壳,先粉碎它眉心那具人族骸骨,随即劲力喷吐,循着它体表细细密密的裂纹蔓延浸没,瞬息炸碎。
磅礴巨力迸开,骨魔连一粒灰烬都没能留下。月水迎淹没在那一刹那的璀璨里,无声无息的,甚至有些草率的,跟它一起灰飞烟灭。
须臾之间,秦福蓦地眼前一花,好像从远处那朵光芒与火焰构成的“花朵”里瞧见了一些零星片段,是少年意气初逢,是漫卷层云、周游山水,千年万岁不过一瞬,
它们如萤火纷飞,又如雨散尽。
死神的镰刀如期而至,命运的风波止步于此。
……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有一万年那么长的时间过后,烽烟尽去,天朗气清。
天上没有熔岩色的红云,百月宗山明水秀,不见一丝一缕的黑雾。妖域所在的异空间已没了踪影,白野荒原的土地沐浴在阳光下,石缝间钻出一抹浅绿,舒展枝条。
秦福与越雪生走到百月宗门前,仰头眺望天阶之上,庄蘅一身白衣,袖摆鼓荡着凛冽的风,翻卷出底下刺目的红。
上元节的雪落在她肩头,温柔又轻盈。
云丹青远远的撑伞而来,像一朵晴日的云般走近,将凄风苦雨的少女拥抱入怀。
“……走吧。”
秦福别过头去,拽着越雪生的袖子扯了扯。
杀害好友的罪魁祸首伏诛,百月宗弥补了月水迎的过错,月水迎也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带着骨魔一起死去。
这好似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至少庄晴慷慨赴死之时,是欢喜的。
六千字二合一大章,包含明天的更新。
本来打算分两章发的,但是担心写的时候情绪不连贯,所以就合成一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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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结果(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