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赴宴

秦羽歌派去保护秦福的两人是他曾经的战友,因伤病不得不退下前线,自请成为秦福的护道者,深受秦羽歌的信任。

这二人虽然有伤在身,但实力都在入道境三品,和抓走秦福的那名半步天妖八尾狐境界相同,战力上甚至更强一些。按理说,有他们在旁,秦福不可能落入险境。

可结果却是秦福被妖魔一方掳走,两位护道者一死一残。

八尾狐中了诛邪弓一箭未死,逃亡途中被秦玥亲手所杀,秦玥对它的感觉仅仅是有点难缠,而它的手下则完全不是秦玥的一合之敌。

如此阵容,居然能在两名入道境三品的修行者眼皮子底下带走秦福,最后还杀死了其中一人,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傻子都不信。

这场剧变过后,如果不是秦玥赶时间救秦福,后来又因为魔族邪法而陷入癫狂,定会想办法查明缘由,最起码也会将活下来的那个护道者找来仔细询问。

他怀疑两个护道者中有人监守自盗,不过,不一定是活下的那位。

有时候,所谓的既得利益者,更像是障眼法、挡箭牌。

秦羽歌用手背托着下巴,思忖着说:“我不知道。封岑已死,可他曾是我的先锋官,陪我出生入死多年,我不愿怀疑他。月水迎虽然活着,但失去了双腿,双目失明,称得上苟延残喘,实在也不像得到了什么好处的样子。玥儿,他们二人,你更怀疑谁?”

“封岑先生没有亲眷,半辈子活在血雨腥风之中,世间难有东西能够蛊惑他。月先生出身百月宗,如今任职百月宗大长老,身有牵挂,因而看上去更为可疑。”

秦玥不假思索地回答,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但表面无所求之人,一旦碰上渴望之物,会比常人更加偏执。”

“那就是都很可疑。”

秦羽歌扭头望出营帐外,夕阳落入他幽深的黑眸,漾起深深的痛楚:“他们都是我的战友,我谁也不想怀疑。何况,我现在离不了荒墟,就算疑谁,也无从查起。”

“我来查。”

秦玥猛然握拳,倏然冷冽下去的声线带着近乎执念的意味:“小弟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我的元神亦可暂时附在越师弟身上行动,此事由我来查,父亲不必担心。”

“……”

秦羽歌久久沉默,并未回应,他沉浸在与故友一同经历的往事当中,过了半晌,才忽然意识到秦玥说了什么。

他猛地转头,一片死寂的眼瞳变得明亮而锐利:“你说什么?福儿他……”

提及秦福的名字,秦玥的表情和语气都温柔下来:“是,他回来了,现下成了天玑门内门弟子,算起来是我的师弟,不久前还进荒墟历练了几日。”

听到这话,秦羽歌的手颤抖了好久,脸上闪过兴奋、激动与一点点错过的遗憾,最终化为释然。

“好……回来就好……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

老父亲的眼底又泛起水光,但这回一同流露出的还有欣喜的笑意。

他看着秦玥,伸手为他理了理头发,眼神温柔:“你想查就去查吧……替我好好看看福儿。我这辈子见不见他都没关系,他怕也不愿意见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只要你和他过得平安快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父亲,我们会再见的。”

秦玥握住父亲的手,平静地发下此生最郑重的誓言:“下次再入荒墟,我便带着小弟来看您。”

不相认也无妨,能和秦福见一面,说说话,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便是足够让人高兴的事了。

秦玥一直都是如此想法,秦羽歌亦然。

思绪回笼,越雪生抬头眺望远处,百月宗的山门已近在眼前。

自从三年前那场变故后,百月宗一下低调了很多,平常除了必要的清剿妖魔行动,再不派弟子外出,与其他宗门的接触更是全然断了。

正因如此,百月宗此回与乾朝联姻的举动才会引起这般瞩目,修行界但凡有名有姓的门派都派出人来观礼,为的就是探看百月宗现状。

越雪生放缓速度,打量着云海霞光之中托举的琼楼玉殿,神色间不起波澜。

这一处洞天福地在上古时期名气极大,如今成了百月宗的山门,反倒有明珠蒙尘之感,那瑞彩千条、仙光环绕的恢宏气象被耗损了半数,现在只剩个光鲜亮丽的壳子,内中气韵已快被掏空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一代一代的门人弟子在此修炼,消耗福地的底蕴,有此结果也是正常。

百月宗宗门大开,三百三十三层天阶铺陈而下,奇花异草相称,珍禽异兽为伴,气势宏伟。

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弟子往来穿梭,为前来观礼的宾客引路,忙忙碌碌,没有一点修行者的超然脱俗,与尘世中的寻常百姓没甚区别。

越雪生在到客中瞧见不少熟悉之人,大多出身于高门大派,三五结伴而行,送出的礼物个个不凡。

他飞往长阶之下,步行向上,在心中轻声问:“师兄,你打算如何做?”

此行百月宗,越雪生的目的是查探百月宗现今的情形,秦玥的目的则是百月宗那位深居浅出的大长老。

他知道秦玥想做什么,也很清楚这件事可能导致的后果,却并不准备阻拦。不仅因为拦不住,更重要的是,二十年前那场变局至今没有拉下帷幕,天玑门需要一个结尾,一个真实的、准确的结尾,为了每一个在变局中丧命的人。

秦福,秦玥,还有那些为了对抗妖魔而死的修行者……

如果秦福没有被八尾狐掳走,秦玥就不必兵行险着,以至秦福受难,而他自己也身受重创,难以恢复。

若非如此,秦羽歌不会率领大军和妖魔一方殊死对决,用无数的性命和鲜血去换一个所谓的战绩斐然。

当然,修行界也不可能沉寂二十载,再无从前身处深渊边缘,却一派昂然向上的精神气概。

这一连串事由环环相扣,层层推进,严丝合缝得就像命运精心编织的棋局,起点便是八尾狐一次看似平常的行动。

若是这次行动背后有人族推手,不管他是生是死,有怎样的苦衷,又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越雪生都要将他揪出来,用他的命为这场事端写下最终结局。

他是天玑门的天下行走,全权处理天玑门所有对外事宜,这就是他的态度,他的决定。

“不急。”秦玥语气淡淡,“今日你正常观礼,待定亲宴结束,去找百月宗的宗主,将此事告知他。”

“直接说?”

“直接说。”秦玥淡漠的声线里多了丝无奈,“他和我是旧识,我了解他。如果你不有话直说,而是出言试探,只会什么都打听不到,还要挨一顿打。”

越雪生想了想:“我明白了。”

说话间,越雪生已经走到门前,比百月宗弟子更快迎上来的是沈酒,酒葫芦在她指尖转得呼呼作响,灿烂地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可算来了,动作真慢!”

越雪生被拍中的地方发出一声骨骼错位的轻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闷痛。

他面不改色,拱手行礼道:“酒师姐,你也来观礼?”

“还有我!”

清亮的声音突然传来,秦福搭着沈酒的肩膀探出脑袋,眼里有明亮的笑意,卖乖卖得十分可爱。

越雪生冷淡的神色几乎是瞬间柔和下去,变脸速度之快,让沈酒的酒葫芦都停止了转动。

她咂咂嘴,看看秦福又看看越雪生,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师弟。”越雪生伸手按了按秦福的头,毛茸茸的。

秦福歪头蹭蹭他的掌心,从沈酒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站到一排:“越师哥,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去吗?”

“可以。”越雪生不假思索地应道。

其实一份请柬只能容一人观礼,但天玑门的天下行走面子大,就算他要带人进去,百月宗一方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呢?”沈酒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纯良无害。

越雪生淡淡地扫她一眼,正要开口,旁边忽有一名百月宗弟子快步走来,端着热情的笑容向她行礼:“沈酒前辈,宗主知晓您愿出席今日的定亲宴,让我过来迎您入内。”

“看来我还是挺有面子的。”沈酒笑眯眯的,并不惊讶,仿佛早知道会有这一出,“那我先进去喝酒了,你们师兄弟好好聊。”

秦福笑着跟她挥手:“酒师姐慢走。”

越雪生也颔首作别。

沈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随那弟子走入大门,很快就不见踪影。

越雪生目送他离开,随即看向秦福:“师弟,我们也进去吧。”

“好。”秦福点点头。

过了大门,百月宗内别有天地,自成一方清静空间。

这里没有四季轮转,常年是盛春之景,草木环植,水汽充沛。

沿青石路穿过草地、竹林,上石桥渡湖泊,再乘坐仙鹤飞往宗门深处,那里被一株巨大的榕树占满,遮天蔽日的浓荫下是高低错落的建筑,霞彩缭绕,超然出尘。

“百月宗的核心区域,居然是一棵这么大的……榕树?”

秦福瞪大眼睛,面前值得一看的风景太多,令他眼花缭乱。

“上古年间,这儿是一处有名的洞天福地,其核心便是这棵树。”越雪生温声细语地解释,“它外形似榕树,但真正的品种不明,据说只要灵气足够,它便能无限生长,然后将吸收的灵气反哺天地。你看那些果实——”

秦福听得连连眨眼,循着他的指引看向树枝末梢黄澄澄的硕果,每个都有数十米大小,远远望去,就像一轮轮月亮悬挂其上。

越雪生继续道:“那叫皓月果,内有精纯灵气,一颗就能供百名弟子昼夜不停地修炼半年。百月宗的百月二字,正取自它们。”

秦福看着那些果实,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奇又惊讶。

越雪生被他可爱到了,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一会儿宴席上会有皓月果做的菜肴,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

秦福用力点头:“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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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哥除了运气一无所有
连载中浩然天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