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狐狸与道士

宜宁说完这话,挪动脚步到砚辞跟前。

小狐狸迎着风雪,眼中是化不完的冷意,如初见带着满身防备,仿佛短暂相处的安宁皆是假象。

对比宜宁的冷然,砚辞显的自在许多,他早已知晓,宜宁一步步试探他的法力,他的目地,乃至对她的包容。

他起身拍了拍衣袍蹲在她面前,两眼平视着。

雪似乎下大了,砚辞即使蹲下也比狐狸高上一大截,他略微弯了腰,将狐狸圈在自己领地里,为她挡住风雪,一白一蓝交织在雪地,明明隔了一段距离,影子却难舍难分。

他眉眼依旧含笑,不恼不怒。宜宁想,面具戴太久怕是怎么也撕不掉了。

砚辞问“你何时知道的。”

宜宁本身存试探意思,没想到砚辞干脆应了。

她又接着说他的猜测。

“当你说自封此地三年时,我便知你有法子解开禁制。”她咬紧自封一词。

“我也清楚这禁制是你硬拖我进来的,可眼下我有更重要事情要做,还请你高抬贵手,放我出去,我欠你一命,自是会还的。”

没错,宜宁从看到禁制起就开始猜测,不是她从天而降,而是这砚辞从现世把她捡了回来。

“因为你是天玑狐吗?”砚辞直直望向眼前雪白漂亮的小狐狸,弯了嘴角,眼中笑意温暖似要融了这白雪。

宜宁最讨厌他这样宠溺的笑,就像陶瓷裂了缝,装的完美,欣赏久了就会发觉古怪。

她挥去心中的瘆意。

天玑狐万年难遇,可撕碎空间可行五法,引的修仙众人纷纷哄抢。

砚辞愉快承认,她也大胆坦诚。

“没错,天玑狐可以撕裂空间,却不能摧毁禁制。”

如果他因着这个原因就对她下手的话,他早有机会下手千万次了,至今她都无法弄明白,砚辞将她捡回去到底是出于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别有所图。

砚辞能看穿璇玑天玑狐身份,她甚至怀疑砚辞早已看出她体内神识不是这只小狐狸。

他总是一副懒散与世无争的模样。

宜宁每每视线和他碰撞,都觉得此人不简单,那双昳丽蓝眼总在无形中穿透人内心,好似一切皆在他掌控中。

而这自罚三年更是从始自终谎言骗局。

宜宁只要心想砚辞从头开始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似精心编织无形大网,一步步收拢,更恐惧的是,直到今日她依旧猜不出他想要做什么。

她感觉浑身血液冷了一截。

宜宁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砚辞,不见被人欺骗的愤怒,语气冷漠,神色平静。

和她预料的一样,砚辞眼中无半点愧色。

砚辞焰蓝锦袍铺在雪地如同绽放鸢尾花,他神色温和,银丝轻轻荡起,时而抚过宜宁脸庞,挠得宜宁痒痒的。

这一幕仿若被放慢了节奏。

砚辞抬手摩挲着宜宁侧脸。宜宁没有躲,她感到脸上一热,就这么一瞬根本来不及细察。

砚辞眼中情感复杂,似在悲叹又似惋惜。宜宁突觉心中涌起烦闷。

“那你说的失忆是骗我吗?”

宜宁干脆承认:“是。”

她知道砚辞不会因为这句骗人的话神伤,因为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互相隐瞒对方,互不对付。

果不其然,砚辞脸色根本没变,轻声说道“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下一秒她感到失重,原来是砚辞将她放在肩头腾空而起。

“小狐狸,你记好了这阴阳太极阵,是由一阴一阳组合而成,阴为死,阳为活,缺一不可,要想破阵就必须找到设为阵眼的阴阳两物,这死物为……”

宜宁不假思索回答,“死物冰树,活物………是你。”

砚辞眼中有赞叹,他抬手间脚下冰树和他周边都被天上同样禁制环绕,爆发出耀眼的黄色光芒,法力倾注越多,环境影响越大,风雪铺天盖地砸来,宜宁艰难的闭上双眼,双手死死拽住砚辞,就在宜宁觉得即将扛不住的时候,啪嗒一声,风雪停了,冰雪之地和冰屋都消失了,脚下取而代之的是树木林立,月色高挂,时不时有蚊虫鸟兽细微弱小之声。

出来了。

砚辞提着她脖子落到地面。

宜宁嘴一张不自觉追问,“你……”触及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又咽了回去。

他似乎了解宜宁想说什么。一双蓝眸深邃,定定瞧着宜宁时天上月都跌落进他编织的温柔陷阱。

“很多事,在你没拥有足够力量前了解给你带来的只能是祸事,你只管知晓活着不断变强,才有问为什么的权利。”

他弯腰,那银丝垂落,与月光散落满地,曲起手指一弹宜宁脑门。

“小狐狸,好好活着,我们会再见面的。”

脑门还有一丝痛意,他的话被凉风吹散,焰蓝身形消失不见只余一地凉月。

宜宁摸摸脑门又在砚辞的印象里加了一个词。

故弄玄虚。

她有些头疼,遇上砚辞已经让她觉得够倒霉了,可别提再见了。

心里骂了一会砚辞后,她又很清醒,命运无常,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她漫无目的的瞎逛了一圈,逮到只暗中跟着她的黄鼠狼,友好交流了一番,没想到失去身体,但御灵族天赋还在,能与有灵性的动物沟通。

她脚踩着黄鼠狼问道。

“这里离五派中哪一派最近?”

黄鼠狼哀叫连天。

“大人,这儿就一个下界,我们哪儿去得了那仙人住的地方,您想要去五派还得先找个五派的直系宗门打传送阵去到上界才行。”

她大概了解了下界情况,支走黄鼠狼,按耐心中悸动,那里璇玑正在缓慢苏醒,这个是她为什么着急出禁制的原因,她必须先去寻个身体,不然两魂一体必定有排斥。

她用灵力安抚着璇玑,低声说“阿璇你再等等。”

等璇玑停止躁动她拿开手才发现她手腕多了串狐狸模样首饰。

狐狸是用冰雕刻而成,狐狸头尾蜷缩成一团,显然是在小憩,小表情慵懒至极,雕刻的活灵活现,把那狐狸用玛瑙绿松石一系,就是一串漂亮首饰。

那人显然用了心,可这冰,宜宁用另一只手轻轻点了一簇小火。

遇火不融。

可真是奇了怪了。

宜宁放弃想要毁了它的心思,一探查发现这竟然是个空间法宝,能存活物。

可真是下了血本。

宜宁回想起初次见面,他似乎手里就在雕刻物品,此物的灵力波动和那时差不多。

空间法宝有市无价,千金难求,他就这样做出来了?

还送给了她?

他说的那句只有强者才有知悉真相的权利在她耳边沸腾,经过家族覆灭,五派斗法肉身被毁,她更加坚定变强之心,唯有变强才能复仇,唯有变强才有知悉真相的权利。

砚辞,我知你心有算计,我何尝不是,或许禁制内我处处低你一头,再见时你还能限制我吗?

我也很期待。

月影西沉,朝阳东升。

而另一边,等宜宁走后,一道焰蓝色人影逐渐浮现,他敛去笑意,神色肃穆,俯瞰整片森林,手中抛出三颗球体落到半空中,三球连成一片,中间浮现出整片无朽大陆地图,那片地图密密麻麻被圈出许多地方。

他沉思片刻,“就去这里。”

砚辞伸出掌心,三颗球落回掌中,那地图在逐渐溶解,落叶渐渐飘到地图的一侧。

那里有三个字被圈起。

清河门。

—————

“没想到这下界还能遇上天玑狐,数月后的升界名额,我不是手到擒来。”

“狐妖,我劝你还是省去功夫,别东躲西藏,我少费几分功夫,你就死的没那么痛苦。”

宜宁贴身躲在斜坡下,被层层草木掩盖。

她小口呼吸着,狐狸毛沁出一层薄汗,单手捂住手臂,那里有一道被划破的伤口,伤口很深能见到森然白骨,为了不让血迹引起那人注意,她扯过旁边的草,潦草的包扎了一下出血处。

她拨开野草远远瞧了那人一眼,身披道袍,颧骨高耸,浑身散发着狠戾气息,持着长剑不断砍打身旁花草树木。

眼下此景,宜宁也没料想到。

璇玑是天玑狐,但是样貌和普通狐狸一样,不同点在于,天玑狐脚心有枚三月印记,新月,残月和满月。

这也是他的灵力所在。

修仙之人取天玑狐爪,将印记炼化,成为任由调遣的空间宝物。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印记显现,没想到这道士竟识得这三月印记,随着脚印跟了上来。

刚打照面时,宜宁肯定是不惧他的,小小道士,胆敢动她?不自量力。

一开始宜宁压着道士打,天玑狐的五行之法最是纯粹,金木水火土之力轮着来,打的道士无从招架。

可她没料到的是,这人带了许多丹药,吃药跟吃糖豆子似的,他身体不断恢复。

璇玑由于裂隙爪法力消耗大,从苏醒至此都未恢复巅峰水平。

越打越吃力。

宜宁也意识到无法速战速决,照此下去璇玑身体肯定吃不消,丝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道士也并没放弃抓捕,一路寻到此处,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在越紧张的关头,宜宁越沉得住气,她静下心来,放出神识探查。

有了。

她朝着某一方快速前进,路途中不断留下“微不可查”的痕迹。

晨光微明,潮湿的雾气将散,几位人高马大壮年正靠近溪水边休息,在他们身后停着几辆马轿。

马轿刷着红漆,挂了几多大红花。

宜宁推测这是谁家姑娘出嫁路上,可这喜轿怎么停了这么多辆,她趁着守夜人浇灭篝火功夫,偷溜进其中一辆。

阮梨一夜未眠,眼角有未干的泪痕,死死抓住这身红衣,红的刺目,红的她眼中又是一阵模糊。

她出身贫苦农家,家中有一位哥哥,两位姐姐,两位姐姐如她这般大小就被出嫁,大姐体弱,生了孩子便去了。二姐嫁出去独自一人回来的,两人同睡,她看到她布衣下掩盖着青紫,小声啜泣,她去安慰,姐姐便拉着她的手说。“是姐姐没用的,小梨儿要对自己好些。”

自那时起,她就暗自下决心在家好好干活,比男子还勤奋,比男子更出挑,这样爹爹娘亲就不会那么早把她嫁出去。

可当县主老爷上门为病死的儿子提亲时,爹爹娘亲还是为那不少银两换了她,配了个冥婚。

从知道消息那刻开始哭,哭着穿红衣,哭着进花轿,哭到现在,哭到自己清楚,并无希望。

她认了命。

“别动,也不许出声,不然我杀了你。”

阮梨从那段痛苦回忆抽身,眼前雪白小狐狸面露凶光,爪间有一簇跃起的火焰。

阮梨小小惊呼了一声,耳尖的黑衣人敲窗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阮梨被宜宁锋利目光紧盯着,她狠狠掐了大腿一下,保持镇定。

“我没事,刚刚有只小虫子爬进来,吓到我了。”

“没事就别瞎出声。”

宜宁见阮梨没胆子轻举妄动,从她身上扯下一块布,自行给自己包扎起伤口。

红色深衣嘶拉一声被扯破,阮梨差点又惊呼,宜宁一记刀眼,阮梨便捂上嘴巴。

宜宁闭上眼用神识探查道士踪迹,一边留意这周边情况,

“你是狐仙大人吗?”

“不是。”

阮梨年龄尚小,碰到会说话的狐狸自然是好奇,藏不住事,见宜宁没有做出过分举动,又长相可爱,便压低声音问了两句。

“你怎么受伤了,外面有人追杀你吗?”

“你想知道吗?知道太多,死得越快。”

宜宁抬眼,说话时不经意亮出森然白口,小姑娘猛然瞪大眼睛摇头咽下口水。

心中有些发笑,砚辞这法子果然好用。

姑娘使劲往后缩了缩。

宜宁见这姑娘身板长的跟豆芽菜似的,面容蜡黄,五官尚显稚嫩,应是及竿之年,又心思单纯就嫁了人,颇为懊悔自己怎么就把砚辞这唬人的坏本事本领学了过来。

她本意也不想吓她,于是软和了语气。

“我只借用你马车躲一躲,你不做出格的事情,我便不会伤害你。”宜宁自认为自己也算客气。

阮梨小鸡啄米似点了点头,不敢再动。

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逐渐停止,领头男子说。“兄弟们,现在我们已经在清河山脚下了,检查没问题就出发,这批货我们要赶在今晚结束前送到。”

阮梨听到这句话瞳孔缩小了一半,微微颤抖着。

“不是送到县城吗?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外头似有女子吵闹。

阮梨按耐不住要探头去看,宜宁却感到此事蹊跷,伸爪子将她按住,比了个噤声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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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路上与冤家不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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