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问得很认真,一双比棕色略浅的眼睛里难得没了笑意。
见状,贡安平筷子一顿。
“是我们自己点的外卖。”
“都是你们订的吗?”
“有三道不是。”贡安平用筷子指的几道菜里就包括木须肉。
“这些是热心市民点的。”
“热心市民?”
楚眠看向餐巾纸,纸上的肉片在咀嚼后失去了芡汁的遮挡。根根分明的纤维排列紧凑,淡黄色的脂肪如同缝线般穿插在肌理间。
贡安平隔着桌子,只能隐约看见摊开的餐巾纸上有一片肉。
他背上莫名一冷,汗津津的寒意沿着脊椎一路蹿到了后颈。他望向离楚眠最近的队员,感觉到贡安平目光的队员朝他摇了摇头。
贡安平不由地坐直。
“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太确定。”楚眠像是看够了一样用餐巾纸团起肉片。
“但您最好送去检验一下。”
“检验?”戴琨追问道。
“这菜被人投毒了?!”
他自己把自己给问急了,碗都还没放下就站了起来,围在桌子边的队友见状也都放下了筷子。
大家互相看一眼,在其他人脸上看到了相似的惊讶和疑惑。
有队员忍不住道:“可我们连着吃了几顿也没啥不舒服的啊?”
楚眠问:“连着吃?”
队员点点头:“对啊。”
大家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
“最近收到三次外卖了。”
“不对,是四次。”
“五次吧?我就吃了五次。”
众人边说边统计,加一起才发现最近被投喂的次数确实高。以往都是临近节日的时候,才会这么频繁地收到热心市民点的外卖。
倒不是大家都没有戒心,一是饭都是外卖员送来的,再一看包装也都是警局附近眼熟的餐厅。二是队里忙起来就没个点,等能坐下吃口饭时真的是手边有啥吃啥。
不止是刑侦一队,很多警局都发围脖说过不希望市民破费。虽然非常感动也非常感谢,但还是委婉地表示了有安全方面的顾虑。
可等收到外卖了,谁又能真的舍得把人们的心意直接丢掉?
“啪——”
贡安平筷子一放,木筷落下的清脆声响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小琨,送去检测。”
他话音还没落下,戴琨已经急吼吼地端起外卖冲向检验科。贡安平见状脑壳都疼起来,不知道该说自己徒弟行动力强还是太莽。
他沉声道:“好好拿!”
戴琨闻言愣了下,随后赶紧翻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以对待证物的小心和谨慎,把队员夹到碗里的菜也装起来一同送检。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在面面相觑的沉默里一格格往前跳。贡安平眼神没离开过楚眠,褪去了笑意的青年让他一时间有点陌生。
“楚医生。”他打破沉默。
“有漱口水吗?”
“啊?”贡安平一愣。
“茶水也行。”
“我这有漱口水。”有队员热心地从抽屉里翻出漱口水给他。
“谢谢。”
楚眠一声谢谢格外真诚,拿起漱口水就去了卫生间,等再回来时就看到青年衣领都湿了一点。
贡安平原本想问的问题,在注意到楚眠指尖时一顿,青年垂在腿边的指尖像被泡皱了的宣纸。
时间被沉默拉长,一小时后才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戴琨人没到,声音先到。
“师父!”
“咋样?”队员急忙迎上去。
“就普通饭菜,但有一点。”
“什么?”有队员急道。
“油大,容易长胖。”
“我去你的!”
众人忍不住笑骂。
被队员围在中间的戴琨还不忘逮着空隙瞪一眼楚眠,像是要把刚刚没顾上找的茬一并找回来。
楚眠没有看向他,在一瞬的皱眉后垂下眼看向手边的纸团。
戴琨挤开队员凑过来。
“我看你就是吃不惯外卖。”
“戴警官,还有这块。”
“喂!你还没完了。”
“听楚医生的。”贡安平直接打断眼皮已经翻到天上的徒弟。
“……”
戴琨非常小声地啧了下,背着师父在心里暗暗吐槽:这肉要真有问题楚眠能主动往嘴巴里塞?
他还嚼了!
戴琨隔着手套捏起纸团,怀疑楚眠就是故意恶心他,但在师父的瞪视下还是乖乖拿去检验科。
一小时过去。
贡安平看了一眼表。
按刚才的时间算,戴琨现在应该已经在往办公室走的路上。
又过去一小时。
气氛像上了发条,在漫长的等待里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拧紧。
有人忍不住开口。
“咋还没回来?”
“可能检验科正忙吧。”
“应该是,说不定戴哥这会儿还被人晾在检验科门口排队呢。”
“哈哈,毕竟二顾茅庐。”
大家虽然嘴上开着玩笑,但眼睛却频繁地看向挂钟,在心里把检验时间和过去的案件做对比。他们都在检验室门前蹲过,对检验不同证物需要用的时间也都有数。
楚眠手里捧着一杯浓茶,杯子里的茶已经彻底凉了,越发苦涩的茶水冲淡了舌尖残留的肉味。
转眼又是一小时。
走廊里终于传来脚步声,但却是两种不同的脚步声,比戴琨先进来的是戴眼镜的检验科科长。
眼镜是老花用的,上了年纪的科长进来后才想起摘掉眼镜。
“老贡,我们出去说。”
“……”
贡安平闭了闭眼,给脸色难看的徒弟递去个眼神后才离开。但戴琨兀自低着头不说话,大概率是没有看到师父给他递来的眼神。
他前脚刚走出去,门还没关就看到戴琨被队员围起来追问。
“戴哥,咋个情况?”
“不会真有毒吧。”
“那咋了,有毒就治呗。”
“就是,小戴你别怕。”
戴琨脸沉得吓人,队员们的安慰反而让他脸色越发得难看。
他摇了摇头:“没毒。”
贡安平一把拉住徒弟。
“你也出来。”
三人一起进到隔壁房间,戴琨跟在他后面也不啃声,倒是科长张嘴就问了和楚眠一样的问题。
“老贡,这肉哪儿来的?”
“这肉到底啥问题?”
“……”
科长下意识又戴上眼镜。
贡安平替他摘掉,显然很清楚他这位老同事紧张时的动作。
“好了,我啥没见过。”
“是人肉。”
“……”
贡安平没有再问第二遍,他知道老科长来找自己前,肯定已经把那片肉反反复复测了无数遍。
科长从怀里掏出报告。
“老贡,你——”
“你想问啥就问。”
“你们吃了吗?”
“砰——!”
戴琨突然一拳砸向房门,木门直接往外凸出去半拳。他低下头像喘不过气一样大口大口呼吸。
贡安平只是拍拍他后背。
“师父。”戴琨肩一颤。
“我在呢,慌啥。”
“师父。”
“行了,都是大小伙了。”
戴琨的反应也让贡安平知道这里就自己绝对不能慌,但在看到报告上性别一栏时还是手一颤。
虽然肌肉中的肌红蛋白在高温烹饪的过程中变性了,但肌红蛋白的肽链图谱就是人类的证明。
性别:女(疑似)
注:检验到雌激素残留。
蝇头大的小字往外渗着血。
他一行行看过去,心里沸腾起来的愤怒像块巨石堵在胸口。
贡安平吸了口气,一直等到理性占据上峰后才缓缓地吐出。
“只有这块有问题?”
“目前是的。”科长回道。
“我怕之前有遗漏,现在正在把前面送来的一片片地重新过。”
贡安平猛地抬起头。
“小琨!去翻垃圾桶!”
“是!”
拳头还冒着血丝的戴琨一句话也不多问地冲向楼下,显然猜到师父想要找昨天吃剩下的外卖。
这片肉是今天的偶尔还是连续两周以来的处心积虑,对于案件的判断和凶手的定性都太重要。
贡安平和科长站在窗边,紧紧地盯着楼底下的人影,但戴琨一掀开垃圾桶就站在那没了动作。
哎。
贡安平失望但不意外。
戴琨人还没上来,他已经电话联系到垃圾场那边一起帮忙。说起来既离谱又合理的是:各大垃圾处理场经常是他们合作的对象。
贡安平移开视线,目光重新放到手里被攥出褶子的报告上。
在没有毛囊根部和皮腺脂细胞或软骨残留的情况下,一块充分烹煮过的肉片测不出太多信息。但只是性别栏上的一个字,就为这行白纸黑字赋予了沉甸甸的血肉。
“有识别到匹配结果吗?”
“需要至少提取到二十个短串联重复序列的完整数据,才有可能和现有的基因数据库进行比对。”
“……”
“你说人话。”
“一片肉不够。”科长道。
贡安平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找到更多的肉加快调查,还是希望永远只有这一片,至少受害者还不会因为没了一片肉丧命。
两片呢?三片呢?
他低声问:“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厨娘做菜时不小心削进去的?”
科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知道自己的回答他不爱听。那一片肉虽然对于基因检测来说还不够,但放到活人身上不是小伤,没有人能在削掉这片肉后继续正常炒菜。
“你还没说呢。”
“说啥?”贡安平问。
“你们吃了没?”
“我是指咽进去。”科长没等贡安平回答就又紧接着补充道。
“我不知道。”贡安平像是不习惯说这四个字一样面露难色。
目前的线索太少,这片肉可能是餐厅那头的肉源出了问题,也可能是餐厅本身有问题,又或者是在送过来的路上被人动了手脚。
甚至也有可能是预制菜,那就要追溯到预制菜工厂,看是工厂有问题还是他们的肉源有问题。
但不管是哪一种,最后出现在餐桌上的就是一个人肉盲盒。即便有人觉得口感不对劲,但再吃一片又会觉得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假设这一片肉是罪犯故意掺进外卖送到刑侦一队的,也许谁会吃到本身就是他游戏的一部分。
贡安平也摘下眼镜。
他正揉着太阳穴,就听到一旁的科长比他还沉重地叹口气。
“咋了?”
“你听过朊病毒吗?”
“什么病毒?”贡安平问。
“朊病毒,ruan。”
“我意思是让你解释一下。”
“就是一种能导致神经退行性疾病的异常折叠蛋白质,患病后的脑组织会逐渐变成空泡的海绵。”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
“疯牛病知道吧?”科长问。
“当然。”贡安平点头。
“牛为什么疯了?”
“听说是农场主把卖不出去的牛骨和下水加工成肉骨粉喂牛。”
“没错,牛吃了牛。”
贡安平心跳突然一滞。
他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科长低声回说:“朊病毒最开始时的传播途径就是食用同类。”
“那我们?!”
“我说这些不是担心你们。”
“啊?”贡安平无语了。
“朊病毒患病前提也很多,例如肉里本身就有朊病毒。我只是感慨自然界早就给生命划下底线。”
“……”
贡安平也一时无言。
所以就连遗传生物学都在以它的方式摒弃同类相食的恶行,然而米肉和不羡羊的故事,却如同阴影般穿插在历史每一道缝隙里。
把科长送回去后,贡安平孤身站在走廊里久久都没有动作。
他用力攥紧报告,直到纸张发出哗啦声才转身走进办公室。
***
贡安平话音落下了许久,办公室里依旧是鸦雀无声,一种听故事般的荒谬感哽在众人的喉口。
大家的嘴唇都有点发麻,有太多问题堆在嗓子眼里,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有一个问题能问出口。
见状,贡安平打破沉默。
“现在不是愣着的时候!”
“贡队,那我们——”
“等下次外卖。”
众人互相看一眼,心里都觉得就这么干等着是不是太被动。
贡安平直接道:“那你们讲一讲现在除了等外卖还能做什么?”
“……”
“都没想法?”
有队员站出来一步。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排查一下其他警局收没收到过类似外卖。”
“对,餐厅也要盯住。”
“没错,我看至少要安排一组人专门负责餐厅全天候的盯梢。”
“监控肯定也要调,从门房开始沿着外卖员送餐路线往后推。”
“调监控的时候注意标记外卖可能被人动手脚的盲点,这几天直接安排兄弟把这些点都蹲住了。”
“垃圾场那边联系了吗?”
“对,得找到之前的外卖。”
“……”
办公室突然就热闹起来,有的队员说着说着就急了,也有队员把白板拉出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等大家把话说完,才发现自家队长被他们挤在了聊天群外。
挤在聊天群正中央的戴琨被不知道哪只手推了出来,正正对上自己师父看起来处变不惊的脸。
“师父?”戴琨挠挠脑袋。
“都看着我干嘛?”
“队长,我们——”
“你们啥你们,安排去啊!”
“是!”大家齐声道。
“务必注意隐蔽!”
“是!贡队!”
人肉盲盒的性质太严重,在梳理清楚案件的脉络前,绝不能走漏风声引发更严重的社会动荡。
也不能打草惊蛇,最好让凶手以为他们还对饭菜一无所知。
他叫来负责现场勘察的技术员采集现有的痕迹物证,又联系图侦中队协助队员调取监控视频。
刑侦一队在他的调动下像一只飞速运转起来的陀螺,办公室内转眼只剩下他和楚眠还有顾衍。青年在讨论时就准备离开,却被贡安平以还有问题要问他留到现在。
转眼天都黑透。
讨论时还不觉得,静下来后才发现连白板上的字都看不清。
贡安平摸着黑开灯。
“啪!”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坐在一旁的青年不适应地眨眨眼,楚眠手里还捧着只剩下一层茶沫的茶杯。
顾衍双手环胸靠在墙边,贡安平视线没离开过楚眠,他的视线也在灯亮后就没离开过贡安平。
贡安平拖了个凳子坐下,有立在旁边的白板做背景,两人有点像班主任和被单独留下的学生。
“谢谢。”他沉声道。
“您指的什么?”
“谢谢你的提醒。”
“您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但我必须要知道你为什么能尝出那块肉是人肉。”
贡安平神色严肃,站在不远处的顾衍也不知不觉地直起身。
楚眠轻轻放下茶杯。
“食用性兴奋。”
“什么?”贡安平疑惑道。
“简单来讲就是通过幻想被人吃掉或者是吃掉他人获得满足,是种极端的性慾倒错障碍,还有一部分沉迷观看他人被食用的过程。”
楚眠解释很清晰,贡安平却在这种学术的解释中感到不适。
他眼神蓦地一凌,带着点不敢确信的怀疑看向面前的青年。他顶着楚眠清凌凌的目光,第一次觉得有些问题不太好当面问出口。
“你、你是说你有?”
“没有。”楚眠直接回道。
“我喜欢吃甜食。”
贡安平:“……”
他无语的同时也松口气。
“那你说这些是?”
“我在国外上学期间曾协助导师参与过被食人癖患者的治疗,患者会定期割下自己的肉,精心烹调好后再上架到他在暗网的店面。
“之后会开放询价,他会根据询价人的信息挑选心仪的食主。如果说人肉也是一门学科,那这名患者会是这个领域最出色的学者。”
贡安平眉头依旧紧皱。
“你说的导师是?”
“李戈,您也认识。”
他当然认识。
当初把楚眠推荐到刑侦一队的就是自己这位老伙计,李戈拍着楚眠肩膀说这是他最好的学生。
但临到要离开时,李戈又醉醺醺地贴着贡安平耳朵提醒他。
“最大限度地利用他。”
“最大限度地提防他。”
“最大限度地怀疑他。”
这三个“他”无疑都指楚眠。
等贡安平再问他,李戈又拍着胸脯说楚眠是他最好的学生。不管李戈是真醉还是假醉,他说的这三句话都被贡安平记在了心里。
贡安平谨慎地问:“所以你对人肉的了解都是这个患者教的?”
“是。”
“包括味道?”
“包括味道。”
“只是听他说就知道了?”
“……”
“不是。”
贡安平指尖一紧,目光不错眼地盯着像在回忆什么的青年。
楚眠继续道:“您听没听过一个关于心理医生与蘑菇的故事?”
贡安平摇头回了声没有。
“有个衰退型的病患把自己当作长在暖气片上的蘑菇,后背都被暖气烫掉了皮也不肯换个地方。
“医生想到个办法,他也装作蘑菇贴在暖气片上和患者对话。他告诉患者他要被烤干了,拜托同样是蘑菇的患者帮他挪一个地方。”
“然后呢?”贡安平问。
“患者把他挪开了,给他浇上点水后自己又贴到了暖气片上。他还告诉医生不要模仿他,不是所有菇都是能长暖气片上的变异菇。”
贡安平:“……”
好合理又好不合理。
“这故事是导师讲给我的,他告诉我接近患者第一步,就是站在患者角度上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所以我吃了自己。”楚眠弯腰掀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的伤疤。
“然后以我对人肉的真实感受作为和他沟通的突破口,老师知道后也赞赏了我为治疗做的努力。”
贡安平:“……”
这是他第二次无语。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个神神叨叨的好友才是问题所在,你这是教学生还是培养下一个精神病呢!
“叮铃铃——!”
铃声打断了他的无语。
楚眠礼貌地道歉,在贡安平点头后才起身走到外面接电话。他像是生怕贡安平不放心,特意站在贡安平抬起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身后的门虚掩着,青年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门内。
“我了解了。”
“好,我现在过去。”
贡安平也没有刻意避嫌,等电话挂断后直接走出去,饶是他也被身后神出鬼没的顾衍吓一跳。
这么巨大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走起路来连灰都震不起来的。
“楚医生有事?”
“病人那边出了点状况。”
“那你忙吧,之后再联系。”
虽然怀疑还没完全打消,但贡安平还是摆正了态度,再次郑重地感谢青年提醒他们肉有问题。
楚眠可以不说的,以他的智商也该知道不说就不会被怀疑。
只是凭借这一点,贡安平就愿意给青年最基本的信任空间。把楚眠送到电梯口的路上,他好奇地问起那名被食人癖患者的情况。
“他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楚眠脚步一顿。
“也算是如愿以偿吧。”
“治好了?”
“不。”青年按下电梯。
“他被很好地享用了。”
***
车内。
顾衍透过镜子看向楚眠,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但楚眠总有办法让他知道自己还差得远。
他在或者是不在,青年都会背着他默默受着一些荒唐的伤。
楚眠侧过脸斜靠在窗边,对顾衍的注视格外的迟钝,也可以说是因为完全没有防备才能忽略。
抿去笑容的青年像一具人偶师精心雕琢出来的作品,看不出悲喜的表情有种触碰不到的疏离。
顾衍下意识打破沉默。
“去哪儿?”
“……”
“小眠?”
“嗯?”青年侧过身。
“去哪儿?”
“精神病院。”
抵达时天已黑透,医院门口的警车预示着今晚不会太平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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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