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库的霉味气息扑面而来,卷轴堆得比人高,有些标签只剩半截。
我蹲在丙区第二排架子前,手里捏着波斯使团的礼单,指尖在卷轴标签上飞快扫过 —— 按礼单上的 “开元五年凤字玉玺”,已经翻了快半个时辰,终于在最底层摸到一卷标着 “开元五年?舆服?玉玺” 的卷轴,木轴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深色的木纹。
礼单上写着 “献凤字三号玉玺”,可旧档登记的是 “凤字五号”,经手人处盖着 “麟台监苏良” 的朱印,墨迹虽淡,错不了。
编号对不上!这要是呈上去,西域通商的文书出了错,后果不堪设想。我手腕内侧突然像被火烧似的疼起来 —— 是穿越时留下的那道淡金色纹路。
“核对得怎么样?”
上官婉儿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我赶紧把手腕往袖子里缩。
“回、回上官舍人,对完了……” 我递过记录。她扫到编号时停住,指尖敲了敲纸:“礼单写三号,旧档记五号,麟台的档什么时候这么潦草了?”
青桃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我硬着头皮:“可能是…… 当年抄录时笔误?”
“笔误?” 她突然笑了声,声音不高,“跟我来。”
最里间的铁柜锁得死紧,她腰间钥匙转得 “咔哒” 响。柜门上 “垂拱元年冬,麟台监苏良封” 的封条已经发脆,一扯就掉。打开标 “凤字三号” 的木盒时,空的。
“舍人!这……” 青桃脸发白。上官婉儿没理,伸手掏出个油布包。打开半枚刻着 “凤三” 的玉。
“拿着。” 她突然把碎玉塞我手里。
玉刚碰到手腕内侧,之前发烫的红痕突然亮了!
【天命任务一:三个月内稳西域通商,改玉玺错。倒计时:364天17小时25分】的字迹旁,新冒出行小字:【线索:垂拱元年冬,监库吏张全失踪】。
我惊得差点把玉扔了,上官婉儿却盯着我手腕,眼神复杂。
“青桃,去外间把风,苏主事的人要是过来,就说我在查旧档,让他们等着。” 她猛地回头瞪向青桃,声音压得发沉。
等青桃的脚步声远了,她才指了指我之前画的优先级清单 ,那纸被她折在袖口,边角都磨白了:“你这标符号、分轻重的法子,倒比老规矩清楚。”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清单上的三角符号,“我娘当年管麟台时,也总说‘做事得有条理’,可惜……” 话没说完,廊下传来青桃慌张的声音:“舍人,苏主事派人来问了!”
上官婉儿立刻把碎玉往我怀里一塞,扬声应:“知道了!让他等着!” 转头对我使了个眼色:“这玉你收着,对外就说查档时捡的旧物。从今天起,你专管文书核对,用你那法子查,出了错算我的。” 她整理袖口时补了句:“林子砚,字能练,做事条理比字重要。”
从甲库出来时,风里还带着凉。青桃跟在身后,快到案头时才憋出句:“舍人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我赶紧把碎玉往衣襟里塞,贴着心口藏好:“别瞎猜。”
回到麟台直房,案头最上面压着张字条,是上官婉儿的字迹:“查张全卷宗,甲库丙区第三排。”
青桃凑过来看:“张全?那可是十年前的悬案!苏监台当年定的‘卷款跑路’,现在苏婉儿管归档,最恨人碰旧案,上回小李子多嘴提了句,被她罚去扫了三天茅房!”
“上官舍人让查的。” 我拿起字条就往门外走,心里门儿清 ,这是试我敢不敢嘴严,能不能扛事。
丙区的卷轴堆得快顶到梁,积的灰有一寸厚。
我摸出怀里的竹筹,用毛笔写上 “垂拱元年冬” 当标记,往卷轴堆里一插。
青桃蹲旁边数卷轴,数得直皱眉:“第三遍了,还是少卷‘冬字十七号’,总不能被耗子拖走了吧?”
“再扒扒。” 我把最底下的卷轴往外抽,指尖突然触到个硬角,是本羊皮封的账册,没贴标签,绳结上的灰薄得一吹就掉。
刚扯开个角,手腕又烫起来,红痕上的字闪了闪:【364天16小时05分张全失踪案关键物证】。
账册上的字:“十月初三,苏监台令换玉玺盒,取三号换五号,玉交张全暂存……”
下面画了个库房图,角落标着 “暗格” 两个字。最后一页角落用红笔写着 “全字绝笔”,旁边沾着点褐色印子。
“找到了!” 我刚要扬声,青桃突然捂住我嘴,指甲掐得我脖子疼:“傻啊你!这红笔字跟血似的,被苏婉儿看见,咱俩今天就得滚蛋!她昨天还说丙区旧档摆得比她家妆奁还齐整,少一卷都能瞅见!”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苏婉儿的声音炸进来:“林子砚!波斯礼单的核对稿呢?我爹催着入档!”
我手忙脚乱把账册往卷轴堆后塞,抽了卷旧档往乱处一压,卷轴没放稳,滚了半圈才停下。
青桃急得直跺脚:“她眼尖得跟鹰似的,这卷歪了半寸都能瞅见!”
苏婉儿进来。伸手就掀:“查旧档?我看你是偷懒!” 我赶紧用胳膊压住,她指甲尖在我手背上划了道红痕:“再交不上核对稿,我报吏部说你玩忽职守!”
我赶紧递过核对稿,她扫了眼丙区的乱档,鼻子里 “哼” 了声:“上官舍人真是瞎了眼,让个新人翻废档?我爹当年查张全的案子可比你仔细,瞎折腾啥!” 脚步声远了,青桃才敢松口气:“刚才吓死我了!”
她走后,青桃催我:“快把账册给舍人送去!苏婉儿每日卯时核卷数,回头发现少了这卷,肯定翻遍甲库找!”
我却盯着账册上的暗格图 —— 甲库最里间柜子旁边,确实有块地板颜色不一样。
“先别送。” 我拽着青桃往回走,“得先找到暗格,不然苏家能反咬咱伪造证据。”
我俩蹲在柜子旁敲地板,“咚” 的一声闷响,是空的!青桃突然按住我手,声音抖得像筛糠:“别敲!苏监台立的规矩,动甲库地板要记‘擅动公物’,上回有个书手掀了块地板,直接被杖责二十赶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地板缝里半片枯叶卡着,不像十年没动过。摸怀里的账册和碎玉,后颈发毛 ,这麟台的地板底下,怕不只是旧档吧?
远处传来辰时换岗的吆喝声,红痕上的字变了:【线索已获取,警惕苏家反扑】。
青桃拽我胳膊:“苏婉儿带王书手来了!”
廊下脚步声近了,苏婉儿的嗓门炸得人耳朵疼:“我爹说了,盯紧丙区!别让上官婉儿翻出张全的破事!” 王书手跟着哼哼:“谁动旧档我一眼就瞅见!”
我赶紧把羊皮册子往卷轴堆深处塞,用脚踢回滚出去的卷轴。刚站直,苏婉儿已经叉腰堵门,王书手眯着眼打量我,跟看贼似的。
“核对稿交了还耗着?” 苏婉儿踢了踢我脚边的卷轴,“敢乱翻丙区旧档?不知道规矩?”
王书手咳嗽着帮腔:“林书手啊,学啥不好学张全?当年他动了不该动的档,卷钱跑了!”
“上官舍人让我查张全卷宗。” 我往卷轴堆后挪了挪,后背抵着书架,“没事就请走,别耽误事。”
“查他?” 苏婉儿笑了,银链晃眼,“早定案了!你就是帮上官婉儿找茬!” 她径直往卷轴堆走,她脚步声让我心发紧。
青桃突然撞翻半摞卷轴:“哎呀” 卷轴哗啦倒一地,正好挡着苏婉儿。
王书手却盯着我身后:“那堆是‘垂拱元年冬’的档吧?张全失踪前就管这个!” 他伸手就要翻,我赶紧按住:“还没核对完,乱翻容易错。”
“你敢拦我?” 王书手瞪着眼,“苏监台的规矩,我想翻就翻!” 他使劲扒我胳膊,我死死按住卷轴堆,册子就在下面。
“吵什么?” 上官婉儿的声音突然从廊下传来。她走进来,扫了眼满地狼藉,“苏主事带王书手来丙区,是想替我管甲库?”
苏婉儿脸一僵:“我是按我爹的令查档!”
“查档?” 上官婉儿冷笑,“我让子砚查张全卷宗,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她突然踢了踢我脚边的地板,“这地板缝怎么松了?”
暗格就在下面!苏婉儿也瞅见了,突然喊:“她撬地板!想偷东西!”
王书手立马帮腔:“我看见了!她刚才就蹲在这儿鬼鬼祟祟!”
上官婉儿没理他们,弯腰从地板缝里捡起片枯叶:“这叶子不像十年前的。” 她突然冲我使眼色,“林书手,把你刚找到的羊皮册子拿出来。”
我赶紧翻出册子,苏婉儿眼都直了:“你早找到了?故意设套!”
“套?” 上官婉儿翻开册子,指着 “换玉玺盒” 的记录,“这上面写着,苏良让张全用伍号换叁号,王书手,当年你也在麟台吧?这事你知道?”
王书手脸煞白,哆嗦着说不出话。苏婉儿急了:“是假的!她伪造的!”
“假的?” 上官婉儿从怀里掏出半块碎玉,“那这‘凤叁’玉怎么说?从标‘伍号’的盒子里找的,空盒底下藏着的。” 她把玉往我手里一塞,“打开暗格看看。”
我撬开地板,暗格里的紫檀木盒露出来。用碎玉一捅锁孔,“咔哒” 开了。里面没金银,只有卷黄绸,写着张全的字:“苏良逼我换玉玺,叁号藏暗格,恐遭灭口。”
苏婉儿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上官婉儿把黄绸和册子收好:“苏主事,现在还要找苏监台吗?”
苏婉儿咬着牙,爬起来跺脚就往外跑:“我告诉我我爹去!”王书手也紧随其后。
等人走了,青桃拍着胸口喘气:“吓死我了!刚才王书手再扒快点,册子就被翻到了!”
上官婉儿重新盖好地板:“这暗格暂时别动,苏家肯定盯着。” 她把册子塞给我,“这是铁证,收好。”
我摸着怀里的册子和碎玉,手腕红痕闪了闪:【证据到手,苏家反扑在即】。
上官看着我:“接下来,该等他们主动来找茬了。”
没想到刚刚缓过神,上官婉儿前脚走,后脚苏监台就站在我面前,拐杖在我脚边 “笃” 地敲了一下。
“年轻人,少管闲事。” 他冷笑一声,浑浊的眼睛扫过满地卷轴,拐杖 “笃笃” 敲着青砖往外走,留下一股陈旧的檀香混着药味。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敢瘫坐在地上,后背的汗把襕衫都浸透了。
青桃赶紧扶我起来,:“刚才他那一下,肯定是知道暗格里有东西!这老狐狸精得很!”
我没说话,低头看向手腕。红痕还在发烫,上面的字变了,闪着刺眼的光:【364天14小时20分线索已锁定,苏家已警觉,下次行动:今夜三更,夜探甲库】。
风从窗缝钻进来,甲库的霉味里好像多了点别的味道 —— 是苏婉儿的胭脂香?还是苏监台的药味?
我摸出鞋里的碎玉,玉面冰凉,映着满地狼藉的卷轴影子。今夜三更……
当查账卷入十年旧案——林姑娘:“这破甲库比密室逃脱还刺激!碎玉烫手,苏家盯梢,三更还得摸黑找证据!”(倒计时又少一天!这古代职场是要逼我转行当特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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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甲库锁影 碎玉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