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掂量着手中那本写着“林辰”名字的旧笔记本,封面硬壳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主人无数次摩挲又丢弃。他抬眼,走廊尽头陈焰和林辰消失的楼梯口仿佛还残留着暴躁少年被恐惧钉住的僵硬,以及那个清秀少年不顾一切拉走他的单薄背影。
“安静的侦探?”温屿嗤笑一声,指尖划过封面的灰尘,留下清晰的痕迹,“我看是‘哑巴’侦探还差不多。”他瞥向身边依旧冰雕似的谢存,“同桌,你负责望风,我负责…嗯…偷窥别人**?”
谢存连眼神都懒得给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教室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刚才那诡异的嬉笑低语虽然退去,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和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并未消散。
“喂!破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司稚希揉着被捂得发麻的嘴,不满地凑过来,熔金般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温屿手里的笔记本,“刚才那俩小子怎么回事?一个像炮仗,一个像受气包,演偶像剧呢?”
温屿挑眉,看向司稚希那张精致又带着点少年稚气的脸:“猛男兄,你看着也不大,不用上学?天天在家打游戏?”他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司稚希这身气质和满身“老子天下第一”的劲儿,可不像普通学生。
司稚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放屁!本大爷这叫…叫自主学习!天才懂不懂?上学?那是浪费我宝贵的游戏时间!”他梗着脖子,强行解释,耳根却有点泛红。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站在阴影里、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满狞,心里莫名有点虚。这家伙…不会真信了吧?
满狞沉默地站在阴影中,墨黑的瞳孔在司稚希炸毛时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澜,快得像幻觉。他更像一道没有生命的警戒线,隔绝着外界可能的窥探。
温屿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注意力重新回到笔记本上。他翻开封面。
里面并非工整的笔记,更像是随意的涂鸦和潦草的字句,纸张有些地方被水渍晕染开,留下深色的泪痕般的印记。
第1页: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旁边写着:“他说向日葵像太阳,傻乎乎的。可他笑起来…比太阳还暖。” 字迹娟秀。
第3页:潦草地写着:“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字迹凌乱,力透纸背,纸面有几处被笔尖划破。
第7页:画着一个简陋的化学实验装置图(试管、酒精灯),旁边标注:“硫酸铜溶液,蓝色。他喜欢的颜色。” 后面跟着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和符号:“CuSO4·5H2O / 1130 / Γ-7”。
第15页(中间被撕掉好几页):只有一行小字,写得极轻,几乎看不清:“天台的风好大,他说…想飞。”
最后几页:充斥着大量的、混乱的涂鸦,有被反复涂黑的太阳,有折断的铅笔,有扭曲的、哭泣的脸。其中一页角落,用极小的字写着:“秘密在…Γ-7的眼泪里。别回答…永远别回答!”
信息破碎,情绪浓烈。温屿眉头紧锁。向日葵?硫酸铜?天台?Γ-7?眼泪?还有那句关键的警告:“别回答…永远别回答!” 这显然与走廊规则直接相关。
“烧脑啊…”温屿啧了一声,把笔记本转向谢存,“冰山同桌,发挥一下你超越常人的智商?这‘Γ-7’是啥?教室编号?实验室代号?还是某种…暗号?”
谢存的目光扫过笔记本,尤其在“Γ-7”和“硫酸铜”、“天台”几个词上停留片刻。他冷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
“Γ,希腊字母gamma。”谢存开口,声音低沉平静,“七。可能指代地点,也可能指代…时间。”
“时间?”温屿挑眉。
“硫酸铜,五水合硫酸铜,CuSO4·5H2O。”谢存继续道,语速平稳,“蓝色晶体。易溶于水。溶液…蓝色。”他顿了顿,目光落在“Γ-7”上,“1130,可能是时间,上午十一点半。”
温屿脑中灵光一闪:“上午十一点半?Γ-7?Γ…gamma…G…七楼?G栋7楼?!”他猛地抬头看向谢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硫酸铜溶液是蓝色…眼泪?Γ-7的眼泪…难道是G栋7楼某个能看见蓝色…比如泳池或者…特殊窗户的地方?而且在天台附近?”
谢存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温屿的推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笔记本上那句“天台的风好大,他说…想飞。” 眼神变得幽深。
“哇哦!”司稚希听得目瞪口呆,熔金般的眼睛在温屿和谢存之间来回扫视,“你俩…脑子怎么长的?这都能串起来?本大爷玩游戏都没这么烧脑!”
满狞在阴影中,冰冷的视线也似乎聚焦在那本笔记本上片刻,墨黑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了然飞快闪过,随即又恢复死寂。
“所以,”温屿合上笔记本,嘴角勾起一丝势在必得的弧度,“目标地点:G栋天台!时间:上午十一点半!去听听那‘Γ-7的眼泪’到底在低语什么!”
四人沿着昏暗的走廊,根据模糊的指示牌向所谓的G栋摸索。途中几次差点触发规则(比如某个教室突然传出粉笔写字声,仿佛在邀请人进去),都被谢存的提前预警和司稚希被满狞眼疾手快捂住嘴(司稚希:呜呜呜!)化解。
终于,他们找到了G栋。这是一栋相对偏僻的旧楼,墙皮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爬上七楼,通往天台的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锁住。
“啧,拦路虎。”温屿上前,检查着那把锁。
“让开。”谢存言简意赅。
温屿挑眉让开。只见谢存后退两步,猛地一个冲刺,穿着校服也挡不住那股凌厉的爆发力,一脚狠狠踹在锁扣旁边的门框连接处!
“哐当!”一声巨响!
老旧的门框连接处应声断裂!整扇铁门连同那把大锁,歪歪斜斜地被踹开了!
“……”温屿鼓掌,“同桌,脚力见长啊!以后踹门这活儿归你了!”
司稚希嘴角抽搐:“你们…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拆迁的?”
满狞依旧沉默,仿佛对暴力破门习以为常。
天台上视野开阔,风很大,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接近日记中提到的“1130”。
天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废弃的桌椅和杂物。边缘处,果然有一个不大的、废弃的泳池,池底干涸,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枯叶。泳池边缘的瓷砖是…蓝色的。
“Γ-7的眼泪…蓝色泳池?”温屿走到泳池边,目光扫视。日记说“秘密在…Γ-7的眼泪里”,泳池是干的,眼泪在哪?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滴水声,毫无预兆地在温屿耳边响起!
声音的来源,竟然是泳池边缘一个不起眼的、锈蚀的水龙头!那水龙头早已废弃,此刻却诡异地渗出了一滴…蓝色的液体!
那液体滴落在干涸的、布满灰尘的蓝色瓷砖上,并未晕开,反而像一颗小小的蓝色水晶珠,滚落进瓷砖一道细微的裂缝里。
“滴答…” 又是一滴。
温屿瞳孔骤缩!他猛地蹲下身,不顾灰尘,用手指去抠那道裂缝!谢存也立刻上前警戒,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裂缝被温屿抠开一点,里面…竟然藏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几毫升…蓝色的液体!像稀释的硫酸铜溶液!
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子取出。瓶身冰凉,蓝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这就是…眼泪?”司稚希凑过来,好奇地问。
温屿还没来得及细看。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踹门声(这次是真的门)从天台入口处传来!伴随着一个暴怒到极点的咆哮:
“林辰!林辰你他妈给老子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
是陈焰!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冲上天台,眼睛赤红,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和…深切的恐惧?他手里还攥着一个被撕得粉碎的纸飞机。
“陈焰!别过去!危险!”林辰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脸色惨白如纸,眼镜都歪了,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焦急和绝望,“那里…那里不能去!快回来!”
陈焰却像没听见,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温屿手中那个装着蓝色液体的小瓶子上,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他脸上的暴怒被巨大的惊恐取代,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它怎么还在…它怎么还在!!”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后退,却一脚踩空!
“陈焰!!”林辰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抓住他!
天台边缘的护栏年久失修,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陈焰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撞断了本就松动的护栏,整个人朝着楼下坠去!
“不——!!!”林辰绝望的嘶喊响彻天台。
时间仿佛凝固。
温屿手中的蓝色小瓶,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