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说书

太阳高挂于天,光芒灼热刺眼,将大地照的干裂枯竭,白茫茫一片。

两辆驴车行驶在无遮无拦的大道上,马大燕头上顶着一块湿面巾,只微微抬头,便是一顿呲牙咧嘴。

“热死咯!这天…怎么这么热!”

她直挺挺躺进车厢,得到了暂时的阴凉,终于敢睁开眼睛享受了片刻的阴凉。

“这一路可真是辛苦,等到了江陵府你别忘了犒劳犒劳我。”

沈阴阴目光放入书卷中,连眼皮都没抬:“你和柳雨一路乞讨到单于府,如今坐着驴车却说辛苦,师姐,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马大燕撇撇嘴:

“做人哪有不贪心的,有了银子想金子,有了金子想更多的金子,这胆子都是一次次满足后变大的。”

沈阴阴点点头,这话说的的确不错,车外传来石山的声音:“沈郎君,前面是个镇子,可要停车休整?”

马大燕殷切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给看穿,沈阴阴无奈叹了口气,妥协了。

九坡镇,

镇子虽小,往来的车马行人却不少,意外繁华的很,一条街上光是酒楼便有五六家。

两辆驴车停在门口,沈阴阴和马大燕依次下车,柳雨被云生搀扶着从后面的车上下来。

石山和云亭则去停靠驴车,云生和云亭是两兄弟,不及弱冠之年,身手却好得很,是姜凝曜派来保护沈阴阴的。

几人进了酒楼,才一坐下,马大燕便叫嚷着饿死了,看着挂在墙上的木牌菜谱,眼睛都不眨的报了一遛的菜名。

沈阴阴和柳雨都已经见怪不怪,这一路上进了酒楼她便是这副德行,众人都已经习惯了。

六个人分在两个桌子上吃饭,出门在外不分主仆,也没那么多讲究。

几人埋头吃着饭,隔壁几桌的人正喝着小酒闲谈,他们声量极大,让人想不听都难。

“这鬼天气,能把人热死,更何况庄稼地里的那些苗苗,要是能下一场大雨就好了,越大越好!”

“快闭上你的嘴吧,你忘了之前那场山洪,那雨下了一天一夜,倒也不算大,偏偏引发了山洪,死了那么多人……”

年岁稍长的老者说出这番话,倒是让方才抱怨的中年男人闭了嘴。

有人开始出来打圆场:“热便热了,哪有什么不好,之前那场山洪之后,大家伙儿还祈福别再下雨了呢,这不老天爷便应验了。”

沈阴阴静听着他们说话,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等在反应过来,却见桌上的菜都快要光盘了。

她无奈的叹口气,看了眼满嘴流油的马大燕,又唤来伙计加菜,等吃完之后,晌午已过,大厅里已经没了什么客人。

马大燕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惬意道:“吃饱喝足,这时候再睡一大觉就是人生第一大乐事!”

柳雨拿着干净帕子擦了擦嘴巴,慢条斯理的说着:“想也不可能,她不会同意的。”

下一刻,便听沈阴阴招呼结账,掏出半串的铜钱放在桌上:“再开六间房,留宿一晚。”

柳雨诧异的看过去,马大燕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你….你说真的?真的留宿一晚?可是….可是之前你不是都着急赶路的吗?怎么……”

店伙计盯着桌上那半串铜钱,显然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忙道:

“郎君别看我们这个小镇不大,但热闹的很。再往前六十多里地就是华阳县,这中间可没有能投宿的地方,大家伙儿都愿意在我们镇子好好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在赶路。”

柳雨一听华阳县,神色立马紧张起来,他侧目去看沈阴阴,见其面容平静,淡淡的下了最后决定。

“留宿。”

留宿一晚最高兴的莫过于是马大燕,如店伙计所说,镇子不大,却热闹的很,大大小小的商贩占满了街道,一个又一个的红灯笼照亮了黑夜。

马大燕像是鱼入大海,找沈阴阴要了些铜钱,拉着柳雨乐呵呵的就走了。

沈阴阴示意云生跟上去,他却有些为难:“主子说要我们两个形影不离的跟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全……”

“我身边有云亭在,不会有事的。”沈阴阴说的坚决,云生不再开口,转身去寻马大燕二人。

石山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早就没了马大燕的影子,不由得撇撇嘴:“这有什么好逛的,她这一路上根本没想着办正事,只顾着看瞧热闹。”

沈阴阴笑笑,却不说话,看来她在幽州城的那段日子,石山与马大燕相处的不算太好。

“走吧,找个茶馆坐坐。”

如今正是好时节,晚风吹拂带来凉意,几块亚麻布料架起来当作棚子,**个方桌一摆,便是个茶摊儿。

两个矮木箱子堆成一摞,前面再摆上一张窄桌,一块惊堂木,人在木箱子上一站,惊堂木一拍,便是说书人。

在座的几乎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者,又或者是只点一壶茶便坐上好几个时辰,蹭故事听的中年汉子,半点儿年轻人的影子都瞧不见。

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茶水,伙计见这三人气质不凡,立马凑了过来:

“几位郎君要点些什么?咱们家的芙蓉糕好吃极了,都能跟酆都城里的比上一比,还有盐渍南瓜籽儿,也是咸香可口。”

石山嗤笑一声: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还跟酆都城的芙蓉糕比,你吃过吗?你见过吗?你就比……”

沈阴阴开口插话:

“那就上一碟子芙蓉糕,再来一碟子南瓜子,有没有腌梅子,有的话也来一碟子。”

茶摊伙计脆生生的应下,还挑衅的瞥了一眼石山。

“诶,你这…….”石山不服气,还要再看,但窥了一眼沈阴阴的神色,忍了忍,把话吞了下去。

茶摊的东西不多,都是提前备好的,摆上盘子就能上桌,沈阴阴抓了一把瓜子嗑着,目光投向前方的说书人,十分的悠闲。

石山实在是不明白沈阴阴为何会选在这个破茶摊儿呆着,还不如像马大燕那样疯疯癫癫的乱跑。

云亭也不明白,但他有一点好,不问也不说,听话的很。

沈阴阴吃了半巴掌的冬瓜子,趁着伙计儿添茶水的功夫,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店伙计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说书先生,而后又喜笑颜开的双手接住赏钱儿,小跑到说书人身侧,凑近低语了几句。

石山和云亭皆看见那位上了年岁的说书人把目光投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下一刻,惊堂木‘砰’的一声砸在桌面。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声量比之前大了不少:

“方才的故事,太老套,不好!最近天气燥热,半滴雨也不下,大家伙儿喝口茶,降降火气。接下来,我便给大家伙儿说一说,老头子我亲身经历过的故事!”

说书人看了眼那位俊逸的小郎君,叹了口气,所谓银钱得来不易,既然拿了人家的,那便要按吩咐做事。

“说起来,那件事距今已有十年之久,十年前我还是个挑夫,那一回我挑着货物走街串巷,正巧下了大雨,而我就被困在了上庄村…….”

此话一出,底下人顿时来了精神,十年前的那场山洪,对于他们而言几乎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说书人将故事娓娓道来,把人们带入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雨下了一日,到了晚上也还不停,我无法只好在村民家借宿一晚,直到如今我还记得,那夜我心神不宁,一直听见山上有咚咚,咚咚的击打声。”

“我心里害怕,去问借宿的主人家,他说他住在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夜里时常听到这声音,传说这是被困在山中被铁链锁住的怪物发生的声响。”

说书人脸上的神色变得迷茫又彷徨起来,众人被他的语气神态所感染,仿佛也进入到了那个雨夜。

“雨下个不停,我太困了,沉沉的睡过去。可在半夜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巨响,不止是我,整个村子都听见了,里正带着人冒雨聚集在山脚下,还有周边其他村子的人也一齐来了。”

“人心惶惶,他们说是有人偷上了山,坏了规矩,这才导致怪物发怒。也有人说,是因为祭祀的礼品不够贵重…….”

“说来说去,总归是因为触怒了山中怪物,一直到天亮,动静渐渐消失了,人们这才离去。第二天,雨还在下,我只能继续留在村子里。”

他记得清楚,雨声哗哗,因着昨夜的动静他很快困了,再被惊醒,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雨没有听,可远处山上传来阵阵巨响,那声音比昨夜还要更大。

“我当时心里害怕极了,村子里的人都聚在一起,非要说因为有人惹怒了山中怪物,他们互相推脱,最后把这一切归咎于我这个外乡人……”

“村民将我轰出村子,我愤愤不平,却又别无他法。只能冒着大雨离去,可后来每每想起,我便觉得是天意….救了我一命。”

底下所有人听的入了迷,连石山都被这故事吸引,甚至有不少人附和起来,纷纷说起十年前山洪前夕的怪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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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阴阳客
连载中耳刀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