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阆丘闻噩讯

原本打算看一眼就回淬刃崖,烈如秋却在醉竹院流连直至日暮。

自从神域宣告挑战妖族之后,北冥再没有传出有关天君的消息。纵使坊间有各式各样的传闻,全都无法登上淬刃崖。

竹渊庄园的伙计云生却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

“公子,你要问起关于天君的行踪,那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天君擅长神识化形,瞬间可至千里之外。四海八荒,莫非君土,率土之滨,莫非君臣。他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云生一面煮茶洗盏,一面绘声绘色地描述:“有一种说法,说是天君正在闭关修行。毕竟圣主的修为未至巅峰,天下面服心不服的肯定大有人在。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天君在一个十分隐匿的地方闭关休养。圣主在北冥跟妖族连番激战,难免会受伤。”

这时,云生忽然低下声,神秘兮兮地说道:“还有一说,虽然大家不怎么提起,但是最为可信。他们说,天君其实是御心族的傀儡,完成使命后就被藏起来了。”

听到这里,烈如秋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谁编派出来的瞎话?”

云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现在掌理天下大事的,几乎都是御心族人,就连破天荒头一次的天试也是御心族人操办。世间的人都说,天试正好是御心族扩大势力的机会。”

烈如秋忍住笑,“不是还有天魄族人吗?难道他们不管事?”

“你可别提天魄族了!他们只做事,不管事。”云生倒像是知道很多内情似的,十分自信地说道:“天魄族人个个都像规尺一样,只知道按照法规行事,没有半点变通,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掌理大权的?而且,”他故作神秘地说道:“公子恐怕还不知道,天魄族从来就没有族长。反正每个人该干什么,族规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族长。你说奇不奇?”

见烈如秋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又说道:“其实,不管是御心族还是天魄族,他们都是神域的人,现在连北冥都收服了,天下统一,只要太平就行,有没有天君都无关紧要。”

烈如秋笑了笑,不与云生计较,心中只道那个家伙正在寻找余下的数枚天石,或许被困在天石里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直到暮色降临,云生止住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看看小人这记性,只顾着讲故事,都忘了给公子备上晚膳。小人这就去安排,公子稍等片刻,小人去去就回。”

烈如秋这才想起自己是擅自离开淬刃崖的,不觉已有大半日光阴,于是连忙止住伙计,“你先别忙着晚膳,能替我弄只传信的雨燕来吗?”

“当然没有问题。”云生一面拉了拉书房内的红绳响铃,一面自豪地说道:“咱们庄园饲养着上等的血燕,比起雨燕来更为迅捷。”

铃响不过百息,醉竹院外便有人叩门。云生小跑过去,交代了几句,来人返身去而又回,将一只体态健美的血燕递给了云生。

书房中,烈如秋在白绢上草草写罢书信,心里暗想:这信究竟给谁更加合适呢?要说起与天族的交情,我跟千意最熟,可惜憩霞庄太过偏远了。既然天试近在眼前,想必此刻公子惜应该已经身在圣都。虽然与他没有多少交流,却是最后见过的天族人。

烈如秋将白绢卷入油纸,指尖暗聚一道气息设下禁制,仔细地把油纸卷绑在血燕的腿上,对云生交代道:“你让血燕将信送至圣都柳溪庄,交给御心族公子惜。”

云生连连点头,却没有接过血燕,笑着说道:“公子怕是没有用过血燕传信吧?血燕这小家伙极具灵性,只听封信人的命令,旁人的话是全然不会理睬的。”

烈如秋听了此话,脸上一热,“哦?小小血燕还有如此神通?”

送走了血燕,烈如秋又教云生找来一卷上好的银色绸缎,将玉琴小心包裹妥当背在身后,拾起青玉石匣放入胸襟内,对云生说道:“若是冷公子回到醉竹院,你务必第一时间去淬刃崖告诉我。”

云生正要点头,一想不对,“淬刃崖封山已有时日,小人如何能通知到公子呢?”

“淬刃崖封山?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自飞刀门的月影掌门归山,淬刃崖就封了山。”云生有些奇怪地看着烈如秋,解释道:“飞刀门对外宣称:闭关淬刃,重整飞刀。大概的意思就是说要休养飞刀门,重整门派声威吧。”

“那血燕也不能入山?”

“别说血燕了,但凡有点灵气的东西都会被挡在山门以外。”

烈如秋隐约明白月影这么做的用意,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那你就替我带话给冷公子……”可是应该说什么呢?烈如秋一时顿住。

云生接过话头,“小人明白,就告诉他烈公子已经来过醉竹院,把玉琴和石匣取走了。”

“你就这么说罢。”烈如秋离开醉竹院,一路疾行回到了淬刃崖。

暮色已浓,霜断居然还站在石刀阵下的台阶上,身侧风寻、雨怒及影刃三人皆是满面愁容,全然不顾风雪正疾。

远远看到这四人,烈如秋不免有些内疚。他行至近前,正欲解释,风寻当即缓了缓神色,微笑言道:“你回来就好,先回屋里再说罢。”

霜断心里担忧,迫不及待地说道:“秋公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要是再不回来,大师兄和二师兄就要闯阵下山去寻你了。”

烈如秋纳闷地问道:“为何要闯阵?”

雨怒在一旁嚷道:“淬刃崖封山,如果没有飞刀令,我等皆下不了山。”

“可是我不是下了山吗?”烈如秋的语气甚至有点得意。

雨怒撇了撇嘴,“你又不是飞刀门的弟子,自然不受飞刀门的禁制。”

“哈哈……”烈如秋忽而大笑起来,“我就说嘛!霜断怎么会央求我带他去阆丘,原来是拿我当作飞刀令来用。你这招还真是非常机智……”

霜断心想:我是那个意思吗?还不是看你整日里郁郁寡欢的……想到这里,他突然发觉烈如秋有些不太对劲。按理来说,此刻的烈如秋才是他应该的样子。正想着,烈如秋拍了拍他的肩头,满脸明媚的笑意,说道:“就依你的意思,我们一起去圣都!”

“去圣都干嘛?”雨怒听到烈如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有些抱怨,“又没有资格参加天试,还是眼不见为好。”

“我说雨怒啊,你这么想就不对了。”烈如秋转了转眼珠,开启胡诌模式,“虽然青云试步没有资格参加,但是明年的丹霞临天你肯定不会错过的吧?你要是待在淬刃崖上‘眼不见’,岂不是无法预先知道其他修行者的实力。有时候旁观也是一种修炼。”

“你说得倒是轻松!先生严令,我等不得离开淬刃崖,这个怎么破?”

“霜断他说有办法。”烈如秋笑嘻嘻地看着霜断,“我说的没错吧?这可是你的提议。”

霜断颇为无奈地叹道:“我只是说我和你两个人。”他看到雨怒一脸沮丧的表情,解释道:“既然是天试,我晏家肯定会派人参加。我原本打算央告父亲出面,让我以晏府世子的名义领着他们前往圣都,这样先生应该不会阻拦。”

烈如秋总算弄明白霜断的小算盘,心里有些感动,口中却大大咧咧地嚷着:“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启天试,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就是要去圣都,你们都别拦着我!”

在场四人不由相视而觑,心中皆想:除了先生,谁敢拦他?再说了,也拦不住哇!

第二日,血燕得到回信,直接飞回醉竹院。

烈如秋不忍飞刀门的师兄弟们为他的安危担惊受怕吹了大半日的寒风,淋了一身的雪,于是在淬刃崖老老实实地待了三天后,才再一次去到竹渊庄园。

云生一见到烈如秋,像是见到救命恩人似的,抓着人的衣角就往醉竹院奔,口中说道:“公子总算是来了!你可是不知道,这几日血燕在院子里整天呱噪,闹得寝食不安,任谁都无法把它驯服。”

云生推开院门,烈如秋的一只脚刚刚踏入院子,血燕便似离弦之箭迎面扑过来,落在他的肩头,轻拍利爪,急促地鸣叫。

烈如秋问道:“它这是怎么啦?”

“送信未达,有辱尊严。”云生煞有其事地解释道。

烈如秋取过血燕解下油纸卷,血燕终于安静下来,随意飞到一丫竹枝上,疲惫地打起了瞌睡。

展开油纸内包裹的白绢,看了信中所言,烈如秋转头问道:“血燕是什么时候返回醉竹院的?”

“三天前,卯时便回了。”

信中言道:“见字当日巳时,阆丘揽竹庄面谈。”落款一个“悟”字。

烈如秋不由一阵自责:居然是悟先生亲自写的回信。这信抵达醉竹院已经过去三日,他还会在揽竹庄等着我吗?

他急切问道:“阆丘的揽竹庄,你知道地方吗?”

“当然知道。公子这是要去吗?”云生察言观色,自告奋勇地说道:“小人马上去牵两匹快马来,领公子去阆丘吧!”

要不是对阆丘不甚熟悉,烈如秋自认快马也快不过自己的脚步。

风雪中,二人在泥泞冰棱的道路上艰难行进。临近午时才抵达阆丘城镇的地界。行至此处踏上官道,快马疾驰不消一盏茶的工夫,终于抵达揽竹庄。

烈如秋飞身跃下马背,随**代一句:“你先回去,不必等我。”言罢,踏入庄内,穿过水上回廊,径直走到临水小楼的廊檐下,抓住一个伙计,问道:“请问庄主在什么地方?”

一来就找庄主的,要么是达官,要么是贵人。这个伙计将烈如秋上下打量一番,眼神甚是犀利,言语还算客气:“这位公子可有拜帖?”

“嗯?”拜帖是个什么玩意?烈如秋从来就没有用过。往日进出憩霞庄,千意也没有找他要过这种东西。他想了想,拿出公子悟的回信,说道:“拜帖没有,但是这个应该比拜帖更有用,烦请你将此物交给庄主罢。”

伙计颇为怀疑地接过油纸卷,正欲展开,烈如秋故作严肃地说道:“此关天族的隐秘,你最好是直接拿给庄主。”

伙计被烈如秋的气势震住,半信半疑地握着油纸走进小楼。

仅仅过去数息,庄主景天急匆匆地走出小楼,十分客气地言道:“公子,悟先生在二楼茶室,请随我来。”

烈如秋心中一阵庆幸:还好悟先生能有耐心等到今日。

待烈如秋走入茶室,立即发觉异样:这是悟先生吗?样貌确实没错,但是,为何他的神色这般委顿,全无往日的风采,脸上甚至隐隐透着几分青灰,曾经翩然如仙的悟先生,怎么看起来像是大病未愈一样?

公子悟斜靠在软榻上,挥手关了房门,定睛看向烈如秋,眼神含着歉意与自责,似是极力隐忍某种情绪。

只听他轻声言道:“烈如秋,沐天落不在了。”

“啊?”烈如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悟先生,您刚刚是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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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惹枫红
连载中筠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