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心可两全

沐天落距离石屋尚有数十丈,就算此时再将圣光引出来,也护不住烈如秋已经空寂的心脉。无奈之下,灵体召起地上的残魂矛结束了月影好不容易才延续的生命。

三次失败,回到起点。

沐天落没有施针锁灵,而是低垂眼帘若有所思。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存你交给我的圣光。”烈如秋只觉得自己的头好痛,明明成功在望,却因为自己的疏忽最终功亏一篑,“经过石屋的时候,圣光被毒雾湮灭了。我……”他瞥了一眼月影,“我以为我能坚持到你进入石屋,我只是不想浪费这最后一次的机会。”

接着,他转过头急切地说道:“月影先生,您也看到了,一息时间不是不可能。而且,方才您也答应过我不会放弃的。”

月影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这次是他犹豫了。又或者是,他心生退意了吧。”

沐天落没有动怒,淡淡言道:“烈如秋,于我而言并非仅有三次机会,你过虑了。我只是等你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仅此而已。”

接着,他侧首说道:“月影掌门,些许意外罢了。您是打算立即继续,还是再等一个时辰?”

若说月影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坚持放弃,那就不合情理了。纠缠了自己六年的妖毒竟然离身远去,蓬勃的生机渐渐恢复,这种感受又怎是欣喜雀跃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难道这个少年当真可以逆天而行?

月影不多言,抬手挥出一道月华,一剑一影,分别飞向烈如秋与自己。

这一次,烈如秋用乌金织甲小心仔细地将银云包裹起来,心中满溢着希望与期待,“月影先生,这一次定能带您脱困。”

“希望如公子所愿。”

烈如秋忍不住心底的欣喜,眉眼带着笑意,“你唤我知秋便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每一次他都不将我的名字告诉您。”

“知秋公子,你所指何人?”

“还能是谁?一个小妖孽呗。”

烈如秋轻松雀跃的心情,感染到月影,“看来知秋公子心情颇佳。”

“马上就能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了,心情怎会不好?”烈如秋确是一扫心头的阴霾,一手小心护着希望之光,一手挥舞着残魂矛,炙焰闪亮。“月影先生,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一定要与您好好地聊上几天几夜。嗯……我先跟您先回淬刃崖吧,说不定影刃兄妹仍在崖上养伤,您的其他几个弟子应该都在,这一番重聚定是感天动地。然后,您陪我回憩霞镇烈焰庄,烈先生见到您肯定也会高兴得很。他绝对想不到,他的关门弟子能和他的挚友一同回到烈焰庄。我们还可以去曦和山走一走,去隐乌道看看我修行的地方。”

月影忍不住问道:“淬刃崖,是什么地方?”

“先不管是什么地方,反正您以后都会知道的。”烈如秋心里一阵大笑:就算是觍着脸,我也要问一问他,每次拔除银针之后,他都是如何看待锁灵期间发生的一切的。“陪您一段时间以后,我就和那个家伙继续去寻找……游历天下。当然,我会经常去看望您的。”

同样的一条路,从未走得像此次这般轻快,一个时辰不再漫长难熬。眼见石屋就在近前,烈如秋凝聚一道气息,小心翼翼地揭开乌金织甲……于是,他的心脉顿止。

乌金织甲的里面空无一物。

银光暗闪的祥云呢?生机盎然的圣光呢?乌金织甲不是说好了隔绝气息、万毒不侵的吗?

烈如秋头晕目眩,气息几近凝窒:这又是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眼看时光一息一息无情地流逝,烈如秋举起残魂矛捅向自己的心口。

回到岩石上,沐天落探究地望向他。

烈如秋近乎绝望地吼道:“圣光消失了,就算是乌金织甲也没能护住圣光!为何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沐天落顿悟,稍作思考,说道:“大概是因为死境往复,了断生机。石屋将圣光留下了。”

明明成功就在眼前,烈如秋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天理当真如此无情吗?已然看到了曙光,还是空欢喜一场,再没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了。

沐天落宽言:“尚未到绝望的时候,你不必如此。”

烈如秋忍不住悲戚,低声叹道:“你还有什么对策?”

沐天落抬起长笛,“不过是再多试几次罢了。”话音且落,长笛直指烈如秋的胸口,穿心而过。

回到起点,月影表情复杂地望向烈如秋,未发一言。沐天落熟练地以银针锁灵,飞快地离去,留下一句话:“一切依旧。最后时刻,我让灵体将圣光送入石屋。”

沿途的石屋会留下圣光,沐天落只能在最后一条石路上引出圣光。

飞速奔袭一个时辰,在最后一刻钟还能剩余多少心力?居然还要以那样的方式引出圣光,烈如秋无法设想。虽然自持速度傲人,以前也从未试过像这样一直保持最快的速度。往日,若是像这般速度超过一刻钟,想必早就离开憩霞镇了。

心情的大起大落,让烈如秋再无半分轻松雀跃,默默地跟在月影身后,在心中不断地祈祷。

沐天落自然知道这样有多难。且不提心力的急剧消耗,飞速奔跑时妖毒变得更加活跃,剔骨之痛更甚过平日数倍。最后一息,御叶吹曲,凝魂锁气,驭灵纳毒,无一不是稍有差池便会走火入魔。

沐天落时常对自己说:我不喜欢束手无策的感觉。无论怎样,总有对策。如今,成功眼看触手可及,为何不能再迈进一步?

离开最后一个石屋后,沐天落一边竭力飞奔,一边将长笛幻化成短剑,引出手中的圣光。距离终点百丈,灵体带着银叶与银云闪至石屋门外,将驭灵与圣光送入石屋,悬停在月影身前。

当灵体踏入石屋时,沐天落已经隐约感到力不从心。石屋内,一切都按着预想中的情形顺利进行,唯一不同的是,沐天落面前的那扇石门似乎转动得更快了。

烈如秋远远望见沐天落飞速接近的身影,当即跃到门前,竭尽所能试图想让石门闭合的速度缓下来。然而,纵然他用尽炙焰日煦月华,却没有对石门产生丝毫的影响。在沐天落距离不足一丈之时,石门无情地闭合了。

刹那间,那面几近透明的向生之墙重新变得坚厚,由墙面穿越而来的赤色光芒飞速消散,随着一同消散的还有银光熠熠的灵体。随即,四面爆发雷鸣声,石屋开始剧烈地颤抖,崩裂的石块在狭小的空间里飞溅碰撞,驭灵爆裂,浓稠的毒雾将石屋变成漆黑一片。

月影因凝魂锁气修为被封禁,再度被妖毒沾染,脉丹内虽有圣光,根本来不及阻挡妖毒的侵蚀,更挡不了无数飞石。

烈如秋不清楚这间石屋坍塌之后三个人会何去何从,但是他不想尝试。他十分果断地凝聚炙焰,召回残魂矛,探得月影的身形,心海中不断闪过沐天落飞驰而来的身影,一同终结了二人的生命。

大不了,再来一次。

然而,那不足一丈的距离成了横亘在生死之间的天堑。

一次,两次,三次……

只需要再跨过一步,仅此一步,只要真身进入石屋,一切便能圆满。沐天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输在这最后一步。

难道这就是天理给予的最后宣判吗?区区一丈之距,就要斩断所有的希望吗?

一次又一次回到起点,月影总是意味深长地望着这个气息冷冽的少年,任其施放银针锁灵,不作任何评说。

每每看着沐天落义无反顾地与死神竞速,烈如秋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一次,一定能成功……

这是第几次?沐天落已经没有心力去计算了,只是不停地问自己:我缺少的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导致那一步难于上青天。终究还是因为修为不济吗?

缺少什么?沐天落忽而一个激灵,想起岚先生来。他曾对自己说:世人常常会挂念自己不曾获得的,反而无视自己已经拥有的,往往徒生妄念,最终空耗一生……

曾经一无所有,仅持一把木琴只身离开悬镜崖,未曾有过半分畏惧;如今手握天石,三大神器,数件世间罕见的灵器,更不用说修为境界远非当日可比,怎么反而心生挫败了?

沐天落想起来了:自始至终,自己真正拥有的仅此一件——从记事时起便陪伴自己左右的木琴,这枚传承已逾百年的黑色天石。

黑色天石,空间容器,能纳万物;白色天石,时间容器,能改流光。

黑色天石亦是一把钥匙,它可开启时间的大门……

最后一息,灵体闪入石屋御叶吹曲;月影跨入石门,银云裹着圣光没入他的脉丹;灵体手中生出两道凌厉的气箭,将烈如秋与月影分别凝魂锁气;银叶驭灵生出的枝枝蔓蔓把二人包裹起来,黑雾敛尽,银色的叶脉将二人体内的妖毒尽数吸纳。

象征天理规则的石门无情地转动,沐天落一面竭力飞驰,一面将手中的黑玉长笛全力掷出,带着一声锐利的啸鸣,携着雷霆之势敲打在石门上,石门当即一震,仅需这一须臾,沐天落终于跨过这道一丈宽的天堑。

铺天盖地的银叶立即扑向它的主人,汹涌张狂的妖毒找到又一个栖身之所。沐天落虽是极力忍下剧痛,却敛不住散溢的毒雾,眼见修为封禁的二人近在咫尺,然而向生之门仍是在虚实之间。

千钧一发之际,沐天落心念微动,只见银光闪过,烈如秋与月影齐齐晕倒。他将墨玉长笛再次掷出,啸鸣轰响,虚幻相间的石墙生出千万道裂纹,与此同时,昏迷的两个人在刺目的赤光间消失无踪。

熊熊炙焰肆无忌惮地燃烧着,炽热的气息无处不在,几近透明的石墙仿佛一块布满裂纹的琉璃,又如一帘冰冻千年的冰幕,终于消融于热浪。

沐天落找到乱流中的残魂矛放入长笛,灵识落在仍在熊熊燃烧的火属符纹,光影变幻之间双脚终于踏在实处,站上一如无数次从头再来时的起点,那块让人生出希望又无限绝望的岩石。

沐天落勉强散去灵识略略扫过天际的星辰,再无余力计较自己置身何处,驭灵带来的妖毒几倍于从前,像潮水一般卷过筋骨血肉,击退了融在气血间的圣光,耀武扬威地攻城略地。

沐天落半跪在岩石上,紧紧握着长笛艰难地支着身躯,黑色的毒血四下流淌,须臾间将赤色的岩石浸得墨黑,在炽热气息的炙烤下,黑雾带着森冷的寒息向着四周漫溢。

他急喘数息,展开手掌,借着灵体之目瞅着掌心两枚小巧的圆石。一枚温凉如玉,冷冽平和,石上符纹隐隐闪着光芒,最亮那颗正是天禽星位。另一枚炽烈如血,炙热狂野,离位的符纹星芒耀目,与天英星遥相呼应。

两枚天石:一枚天禽星,一枚天英星。

天石到手,心神终究松了一分,沐天落在剧痛中滑落,坠入魇梦的深渊,晕倒在岩石上。

黑暗的深渊被一丝赤光照亮,一条永远跑不到尽头的长路,一扇不断开启关闭的石门,一弯蛮横霸道的血色残月,漫天无数杀意汹汹的黑色锋刃。虽然身陷炙焰滔天的汪洋,仍然无法驱散彻骨的阴寒。一缕炽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永远无法触及……

沉浮于幽冷的浪头涛尖,忽闻一声轰鸣,仿佛巨锤击落,无法逃避的剧痛撕裂了敏感的灵识,沐天落从梦魇中惊醒,巨锤乃是虚幻之物,疼痛却是实打实的存在。

自从在暮宗山受伤,他就与疼痛时时作伴,既然无法回避,只能习惯与之和平相处。沐天落竭力将涣散的灵识凝聚起来,慢慢找回剧痛掩盖下的感知,调息净识,静静等候圣光缓缓收复失地,重建体内山河。

稍稍缓过最初的剧痛,沐天落再次感知手中新得的天石,狂野炽热的气息已经平复,耀眼的光芒褪去,温凉宁静的小小石子仅在离位符纹处隐隐闪着赤光。

他将两枚天石收入长笛,支起身子盘膝端坐,散去灵识探向天际星辰。他再三确认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几天前。恰是那一天,他与烈如秋离开醉竹院来到泠曙山结界。此刻正是寅时,距他们三人从天石世界脱困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再过两个时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与烈如秋便会开始破除结界,一步一步走近泠曙山,然后停留在五行毒阵的前面。

沐天落心中微动,灵识探入最先得到的那枚天石,此刻的烈如秋与月影仍在昏迷中,二人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安宁,气息平稳,身上的伤损早已不复存在,气血中全无沾染过妖毒的痕迹。

凝魂锁气至少一个时辰,他们将会安睡一个时辰。

沐天落格外仔细探了探烈如秋,眉宇间再无纠缠多日的悲凉与绝望,明朗炽热一如往昔,让人心安。他的心底生出无尽的庆幸:总算没有食言,终究两全其美,一场试炼修得正果。

他收回灵识,这才将四周细细打量了一番。

一个方圆千丈的熔浆湖泊,被炽热的石质山壁环绕,山高竟有十余里。湖泊中央一座圆形孤岛,径直不足五丈,沐天落正是坐在这座孤岛之上。

除了没有那八条石路,这块岩石看起来是与天石世界的情形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无法轻易离开。当然,熔浆湖泊倒是平和,恰是修习炽息驱除寒息的好地方。

天落暗想:把他俩安置在第一枚天石世界,石内里流光的速度仅有外界的百分之一。天石内一个时辰,外界八天。

八天时间,足够了。

三天后的申时,五行阵内的沐天落与烈如秋借着山崩之势进入天石世界,山峦崩裂熔浆喷发之际,正好可以借其势离开孤岛。

既已做好打算,沐天落便不作他想,凝心神引炽息,驱除寒息,疗愈毒伤,如此度过了征服天石逃离困境的第一天。

第二天,寅时黎明。

沐天落由魇梦中惊醒,恍惚间好似回到了隐乌道内的熔浆湖畔,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依然是孤身一人,仍旧与寒毒抗争。他支着身子坐起来,望着怀里的灵狐,缓过尖锐的疼痛,忽而清醒过来:此处乃是泠曙山,也并非只有他一人。

灵狐化作人形进入天石世界,但见藤蔓银光粼粼,宁静安详如故。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仍在安睡,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灵体瞧着这二人,沉思片刻后散去了身形。

沐天落从长笛中取出新得的那枚天石,灵识落在赤光微闪的符纹上,须臾间再次回到这个魔鬼般地狱。所立之处仍是那块赤色的岩石,九个符纹依八卦之位排列,符纹相连八条石路,百丈之外路的尽头乃是一方平台,八个平台之间有石路相连。岩石四周,石路之畔,蒸腾着炽热的气息,赤色雾气袅绕,颇有几分玉魄湖的模样。

沐天落尝试着踏上一个符纹,瞬息之间,其他符纹所在的岩石立即隐匿于蒸腾的雾气中,与之相连的石路也一同消失,仅剩面前一条百丈之路,石路两侧炙焰熊熊,呜鸣声隐约响起,好似有人无意间拨弄了一下琴弦,由此回音不断。

神曲《九玄玉音》,天石圣物之谱。上一枚天石无声,而这一枚却当真有了琴音。沐天落散去灵识探过石路,呜鸣的琴音中暗含一缕神圣的气息,正如天理规则,端正威严。

仅此一个音符,还算不上曲谱。

沐天落探向其他消隐的石路与平台,其实依然在原处,只是隐在赤雾中罢了。回想自己曾在这些石路上无数次飞奔,与死神竞速,与天理抗争,一遍遍行过的茫茫长路竟然仅有百丈。

沐天落谨慎地踏上石路,两侧炙焰更旺,狂热的气息喷薄奔腾。他凝识探向炙焰聚起的这股气息,只听石路一声铮响,赤光将所有的石路点亮,一段激昂的乐曲直击识海,好似千军万将随将出征,金戈铁马气吞山河。

沐天落如此这般试过八条石路,分别响起八段乐曲,列出八个战阵,无一不是气势磅礴,正气凛然。

随后,他踏上岩石正中的符纹,灵识落于此处,光影变幻之间,沐天落又回到熔浆孤岛上,手中虚握天石,耀眼的赤光渐渐隐去。

他暗想:既然如此,便将这枚天石唤作“离音”,而先前那一枚则命名为“天启”罢。

一枚离音石,聚焰可聆音,琴声如金戈,可敌万千军。

此刻,仍在昏睡的烈如秋绝对想不到:自己在炼狱中挣扎不知时日,几经绝望几经生死,终被天理认可,同样成为这枚天石的主人。

沐天落收好离音石,稍作休整,并认真地将几个问题反复思量过后,召出灵体再次进入天启石世界。

灵识探入月影的心海,脉丹内的气息仍然禁锢,修为被封存,自然无法冲破禁锢 ,一缕懵懂的元神在心海里漂浮不定。

沐天落凝神聚识捕捉到那缕元神,唤道:“月影掌门。”

恍惚间,这缕元神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感知到近前有一道冷冽而又熟悉的气息,不由一凝,“是你?!”月影缓过最初的迷茫,目光探向四周,双眼所见乃是一片明亮祥和安宁,却空无他物,仅有一名银光微闪的少年翩然而立。

月影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少年,虚实交替之间,俊朗的面容平淡而从容,雪色的肌肤如同玉石光彩熠熠,黑色的长发紧束,发端微微飘逸,一袭玄色锦衫衣角轻扬,双手背负在身后气度翩翩,一双湛蓝的眼眸如同万千星辰。这一双眼睛孤傲内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禁问道:“公子姓甚名谁?”

“神域天族沐氏,名天落。”

月影心中一惊,“天君子嗣?”

沐天落未置可否,仍是静静地瞧着月影。

事关神域尊崇,月影不便探究。他努力回想了一番,目前有更为迫切的问题,改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知秋呢?”

“此乃安全之地,知秋一切皆安。”沐天落见月影仍是充满疑虑,继续说道:“不用一个时辰,你们即可相见。”

提起“一个时辰”四个字,月影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比如自己仍被凝魂锁气,应当处于昏迷当中。然而,他的感知能够如此清晰,只能说明:他与面前的少年是以元神交流。

月影对昏迷前的情形已经有些模糊,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沐公子,你果真是将我与知秋一同带离了那个地狱?”

“正是。”

月影不免心神激荡,当即揖礼言道:“沐公子大义,月影不敢言谢,但有所令,莫敢不遵。”

“月影掌门不必这般。此番叨扰,只为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沐公子但问无妨。”沐天落这般端雅而又疏离的神态,月影却是有些不太适应。回想在那炼狱中,这个少年一身阴寒,冷漠无情,近似无赖一样的百般逼迫,生死不惧,软硬不吃,甚至不惜以知秋的性命相胁,蛮横霸道毫不退却的声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魄,与眼前的孤清绝傲的气度恰若判若两人。

沐天落毫不不屑理会月影的腹议,悠然言道:“圣天九十四年帝宫之乱,前圣帝司马明弘伉俪不幸殒命,月影掌门可否细述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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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惹枫红
连载中筠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