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烈如秋动摇了。
在此之前,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烈如秋都是毫不犹疑地选择相信沐天落,打心底里信任这个少年。力竭所能,尽善尽美,就是这个家伙的处世之道。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他已经做过太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一向是知其不能而为之。
但是这一次,他面对的是天理规则,是流光无情。仅此一个时辰,多一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是通往一条生路的极限,也是维持一个生命的极限。
烈如秋不敢设想,有人能够偷来流光,哪怕是片刻的光阴,能将月影的生命延长到足够产生奇迹……已经七上八下地想过很多遍最终的结局,他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宁愿选择怀疑。
烈如秋不远不近地跟在月影的身后,稍稍收拾心绪,第三次自我介绍:“月影先生,我是知秋。”
沐天落不相信没有解困之道,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罢了。
这一次,在一个时辰即将到达之际,在距离第六个石屋咫尺之处,他停下脚步,小心地将灵识探入石屋,再看向石门,并无闭合的趋势。
第二次,在离第七个石屋尚有百丈之距,他让灵体先行,在石屋外止住脚步,聚起一团银云将一片银叶包裹送至石屋内。
由此,沐天落推算他有三息时间。
第三次,距离最后一个石屋,也就是火属离位的希望之门仅有一刻钟的差距。沐天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还有一次,八条狂暴的石路便全部变为坦途。”
回到岩石上,沐天落仍是第一时间将月影锁灵,睃了一眼表情复杂的烈如秋,将残魂矛交给他,一面转身跃上石路,一面在他的心海中说道:“这一次,我将走过八条石路,最终抵达离位的石屋,如若所算无误,你与月影应当恰好到达那里。由死路而入,开启绝路之门;由生路而入,开启脱生之门。一个时辰之限,你务必提前三息时间进入石屋。”
停顿片刻后,他又在烈如秋的心海中留下一句话:“此次若是没有成功,你不必在意,不过是多试几次罢了。”
烈如秋已经无数次从沐天落的手中接过残魂矛,也是无数次听到这个少年无所畏惧地说出这句话:“不过是多试几次罢了。”
在这样一个地方,确实有无限的机会。只是,当真正的结局即将来临的时候,烈如秋心中的忐忑好像被无限放大:如果无数次尝试都无法成功呢?
月影完美地控制着行进速度,让烈如秋与自己始终保持着十丈之距,又恰好避开石路的坍塌。当二人到达第一个石屋外,正好半个时辰。接下来的一半时间,烈如秋便要面对剧痛的考验。
第五次走入圣光的炼狱,借着对月影讲述自己经历过的趣事,烈如秋已能从容应对妖毒。当看到数十丈外的终点时,烈如秋不再刻意与月影保持距离,而是紧随其后,在抵达石屋时,两人在门外停了下来。
烈如秋以神识探向天际,再一次推算确认了时辰,便收回神识默默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月影,浓厚的黑雾之中,虽然身姿依然挺拔,但是心脉间的生机已经走向衰竭,仅剩若隐若现的几缕星辉,维持着最后的几道气息。
三息时间。虽然沐天落没有明说,烈如秋也能明白这应该已是极限。他跨过与月影相隔的十丈之距,抢在石门闭合之前进入石屋,用了半息时间。神识最远仅能跨越百丈距离,沐天落便是利用这百丈之距,偷来延缓生命的三息时间。
然而,这三息也是奢望。
当烈如秋与月影一同越过石门,石屋内骤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左侧本应该是一道门的地方,立即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须臾间就幻化成一面虚实交错的石墙。石墙的另一侧,沐天落的灵体被阻挡在外。
沐天落借着灵体的双眼看到石屋的变幻,也透过虚实相间的石墙看到石屋中发生的一切。月影在最后一缕星辉散去之前,用一道月华结束了烈如秋的生命。
这,大概就是阴阳相隔的无奈。
三人再次回到岩石上。
沐天落依然是第一时间将月影以银针锁灵。在将残魂矛交给烈如秋的时候,他飞速地思索:方才,灵体到达石屋外时,两个石门均是开启的。只是月影刚一跨过石门,灵体前的石门就立即变成了石墙。难道必须要有人先从生路进入石屋?或者是同时跨过生死两个石门?
没有时间细想,沐天落一面飞速离开,一面在烈如秋的心海中说道:“你们先在石门外候着,我以灵识驭灵,控制月影先生身上的妖毒。”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现在就驭灵控制妖毒?”
“因为百丈之限。”
“为什么我们不能与你一道,这样就能一边行走一边驭灵了。”
“仅有石屋处可以驭灵。而且三人同行,势必会慢一点。”
烈如秋顿悟:这是跟光阴在瞬息之间的争夺,石路石门仅容一人穿行,三人必有先后。
第二次来到终点。
沐天落让灵体聚起银云包裹一枚银叶,急速飘入石屋,飞向另一扇石门。烈如秋满怀希冀地看着这团银云向月影先生靠近,希望升起仅在那一刹那,却看到银云在石门处骤然顿住,无论怎样都无法越过石门,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
三息时间转瞬即至,又是一次生死相隔。最后时刻,灵体跃入石屋,隔着那道虚无的屏障,看到烈如秋与月影一同倒在面前。
回到岩石上,月影尚未来得及开口,沐天落更迅速地将银针扎入其后脑,而后将黑玉长笛幻化成一柄玄铁小剑,凌厉的剑气所指,乃是自己本已伤痕累累的左手。剑伤陡增,蓝色的圣光丝丝萦绕,随着沐天落灵识的引领向着月影的心脉飘去。
“天落,你……”烈如秋一声惊呼,与心底曾经想象过的画面相比,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胜过何止百倍。看着赤红之血被剑气所激,四下飞溅,烈如秋大概明白了为何沐天落一定要在一直不停受伤的手上引出圣光,只是因为天罡之气始终在这里肆虐,所以阻挡了妖毒的侵蚀。
烈如秋实在无法直视这样的场面,便转过目光看向月影,并将神识探向他的心脉。神识所及,圣光因为锁灵针阻挠完全无法浸入心脉,一直在漫无目的地徘徊。
烈如秋跃到沐天落身畔,一把抓住他执握铁剑的手,嚷道:“锁灵针!你没有看到锁灵针挡住了圣光吗?”
沐天落不再强求,悄悄将剑伤累累的手藏在衣袖下,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猜想大概会是这样。不过,总归要试一试才能确认。”
然而,经过这么一耽搁,再想在一个时辰内走过八条石路已不可能。
岩石的颤动已经愈来愈激烈,崩裂的碎石四处飞溅。烈如秋见沐天落闭着眼睛沉思不语,只道他已是束手无策,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强烈。
沐天落忽而说道:“圣光,终是不妥。只有在石屋内方能驭灵……”
烈如秋还没有来得及问出为何圣光不妥,只见沐天落将手中的玄铁小剑朝月影掷去,当胸直没心口。他正当诧异时,一道熟悉的月华急速闪至眼前。
再次来过。银针锁灵,沐天落未作片刻停顿便转身离开。同时,一面向烈如秋抛出残魂矛,一面在他的心海中说道:“石门从启动到完全闭合有一息时间,以一个时辰为限,你与月影提前一息跨过石门。”
烈如秋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崩溃:一息时间?!在生命的最后一息能做什么?烈如秋只知道,月影会在弥留之际先向他挥出最后一道月华。所以这么算起来,其实没有完整的一息时间。驭灵怎么可能来得及?
无以复加的绝望在烈如秋的心海中翻滚,却听到沐天落又说道:“征服天石就是与天理相争。天石若是轻易便能得到,怎能被称为圣物?”
好吧好吧好吧!烈如秋极力抑制住在心海内弥漫的绝望,总不能在沐天落还在尝试的时候,自己先就败下阵来。
跟在月影的身后,烈如秋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自我介绍:“月影先生,我是知秋。”同样的开场白,却是不同的心情。
月影一如既往地谦谦有礼,“知秋公子,有何事?”
烈如秋讲述了许多关于自己的故事,甚至有一些还不止讲过一遍。月影一直都是默默倾听,只有当自己的心思飘至旁处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时,他才会重新挑起话头,引着自己继续絮叨下去。
如此一遍又一遍,禁锢在这个短暂的时光里,内心充满悲情与绝望,偏又不敢有丝毫表露,生怕这一次就是诀别,怎能仅仅留下凄楚与绝望。
来到最后的石屋外,仿佛再一次等待宣判。在最后一息,沐天落让灵体跨过石门,相对的那面石墙上的符纹燃起熊熊炙焰,而石墙正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变得透明。烈如秋与月影也一同走进石屋,早已候在屋内的银叶驭灵飘向月影的胸口。
当那道月华飞向烈如秋的时候,即将消失的石墙重新回到视野之中,沐天落知道,尝试再次失败,仍是因为锁灵针。
人生的大起大落,竟然会浓缩在一息当中。
这个火属离位的石屋,烈如秋已经来过无数次。一扇门等着他和月影进入后闭合,而后,对面石墙的符纹变幻,开启另一扇门,再走入无限往复的死路。
当沐天落依次行过那八条分属不同卦位的石路后,石屋的左侧多开了一扇门,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似乎有了一丝希望。而最近的这一次,就在石屋的右侧,最后一面石墙渐渐虚幻透明时,烈如秋几乎已经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生机,以为下一息便能和沐天落一起带着月影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他以为。
当那道无数次终结过自己生命的月华又一次闪亮时,烈如秋甚至有点期待这次是真正的结束。
神识自幽冷的深渊再次回到心脉,站在炙热赤红的岩石上,烈如秋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放几经沉浮的心绪。只是茫然地看着沐天落依旧果断地施放锁灵针,月影稍作停留后,平和顺从地走向那条剑意狂暴的死路。
沐天落感知到烈如秋的情绪,一面将残魂矛抛给他,一面以灵识说道:“最后一息之前,你小心拔去锁灵针,我可驭灵。并非没有机会,你不必太过在意。”
烈如秋反复回想着那道渐渐虚幻的石墙,问道:“那一面透明的石墙就是生门吗?”
“四面石墙,我已经穿越走过三扇石门,唯有这扇门是第一次出现,应当是生门。”
烈如秋看着沐天落远去的身影,暗自想道:“拔去锁灵针后,月影先生就能恢复所有的记忆,但是他的心智会如何呢?”
这一路,烈如秋有些心不在焉,每每讲一段往事,思绪就会落到拔针这件事上。那个念头一旦在心底萌芽,就像荒草一般疯长,充满诱惑,令人神往。“提前拔去锁灵针,月影先生应有数息的清明,他一定会回答我的问题,甚至还能和他交流几句。”
烈如秋沉浸在这个念头中,忽而听见月影说道:“知秋公子,你不必气馁,虽是身处困境,必有解决之道,不过是多试几次罢了。”
“嗯?”烈如秋一怔,心里不免生出几分酸楚,忍不住叱道:“你这个家伙,真是够了!”
月影亦是脚下一顿,正诧异时,烈如秋赶紧解释道:“月影先生,我不是说您,而是说那个家伙。肯定是他教您这么说的,对吧?小小年纪,大道理一堆,还让人不得不服。多试几次罢了?您可知道,他已经试了多少次吗?”
月影纳闷地说道:“这不是首次尝试吗?”
烈如秋有些牙痒,恨不得现在就将锁灵针拔下来。不过,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月影先生,方才他跟您都说了些什么?”
“仅此一句。其他的均不得告诉你。”
烈如秋有点想骂人。“月影先生,您知不知道自己被那个家伙控制了?”
“知道。只因必须解救知秋公子,不得已而为之。”
烈如秋再次抓狂,“既是救我,为何要杀我?您是如何被他说服的?”
月影更为惊诧,问道:“知秋公子,你怎知我要杀你?”
已经杀过多少次了?!那道熟悉的月华,如期而至,从未让人失望过。这世上怎会有人炼出锁灵针这种东西?烈如秋略略平复心绪,灵机一动,“有人告诉我的。”
“知秋公子既已知道,为何仍是跟随于我?难道,”月影百般不解,“你也被他控制了?”
要不是身处地狱,烈如秋肯定会狂笑不止。往后,要是月影记起这一段对话,会不会……一旦触及摆在面前无解的困局难题,烈如秋心中刚刚生出的一点明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月影先生真的能有“往后”就好了,那个超越一个时辰的“往后”。但是,烈如秋根本不敢将希望寄托于那一息,那个生命最后的一息。
眼看时光流逝,烈如秋的心思不断地飘到提前拔针这个问题上,就算不是为了询问自己的身世,能与神智清明、拥有记忆的月影先生聊上片刻也好啊!
烈如秋回想最初几次见到月影时的情形,从一言未发到一问一答,到后来寥寥数语之后自坠熔浆,仔细推算之下,他应该有五息时间。
既已打定主意,烈如秋便不再犹疑,仍是与月影讲述自己在憩霞镇烈焰庄的各种往事。直至时辰临近,他忍着一身剧痛,快步走到月影身后,先以神识探了探脑后的锁灵针,故作随意地说道:“月影先生,这漫天飞剑实在是让人生烦,我们不妨行得快一些,早点去到前方的石屋吧。”言罢,他凝神聚息,以神矛点地,纵身高高跃起,越过月影,落到前方,毫不顾忌剑意横飞,拔腿就向前飞奔。
月影见状,为了不让剑气落在烈如秋身上,亦加快速度,划出凌厉的残月斩落每一道剑意,紧紧跟上去,未及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石屋外。
在石门外站定,月影颇为不悦地说道:“知秋公子不该如此莽撞。你若是被剑意击伤,我该如何向他交代?”
烈如秋颇不以为然,“好了好了,下不为例。月影先生,您可知道自己的脑后有银针锁灵?”
“知道。知秋公子若要拔除银针,此刻尚未到时辰。”
“早晚是要拔除的,也不在乎这点时间。”烈如秋没有想到,沐天落连拔除锁灵针的时辰都告诉月影了,“拔除银针之后会是怎样一番情形,您不好奇吗?”见月影沉默不语,他又说道:“我却是非常好奇。月影先生,您不如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月影不是没有动心。近一个时辰的相处,他对这个善于讲故事的年轻人生出许多爱怜之心。不过是提前拔除锁灵针罢了,那个人又没有说禁止提早拔针。而且,他也确实好奇。
既然月影没有表示反对,烈如秋再次确认了一下时辰,数十息之后,直至那个时刻及至,他放下手中残魂矛,聚集气息于指尖探向月影的脑后,果断地将两枚银针拔出。
只听微颤的一声“小秋!”月影转身握住烈如秋的双肩,哽咽唏嘘,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二人近在咫尺,烈如秋只见黑雾间一双空洞赤红的双眼瞪着自己,眼角黑色的血泪滚滚,一双手将自己的肩膀捏得几近碎裂。仅在须臾之间,浓厚的黑雾将月影完全掩盖,双手也颤抖着离开了自己的肩头。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道赤血残月骤然破开黑雾,刺眼的光芒从他眼前闪过,瞬息间神识飘离,支离破碎的身躯坠入森冷的深渊。
以这种方式回到岩石上,烈如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沐天落,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垂着头相对无言。片刻后,只听沐天落冷冷言道:“你只有再多死一次了。”话音且落,长笛穿胸而过。
三人在岩石之上重聚。月影踌躇不决地望向二人,沐天落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仍是以银针锁灵,而后抓住烈如秋的腰间将他抛向石路,而后纵身跃起飞至石路,脚下轻点飞速向前,冲着仍在半空的烈如秋言道:“此次,你与我一路罢。”
烈如秋在空中翻过数周,恰好落在沐天落身后,当即提脚跟上去,并问道:“你不是说时间所限,这条路只能一人通行吗?”
沐天落没有应他。
烈如秋想到自己的过失,再瞅着沐天落的背影,不免有些愧疚,“天落,我刚才……我没有想到月影先生心智清明的时间连数息都没有……”
沐天落冷哼一声,打断了他:“跟上,不要误了时辰。”
听了这一句,烈如秋惊讶地发觉:这小子生气了!而且他的怒气还不简单。
见他如此一反常态,烈如秋吓得不敢吱声,不为别的,只担心这家伙要是因此激发了血毒引出狂意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烈如秋更加懊恼,只有竭尽全力跟上步伐,不至拖延了时间。
如此飞奔了一炷香,烈如秋已有倦意,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身边的熔浆炙焰都成了一道残影。可是,前面还有很远的路。
烈如秋不禁既羞又愧:前面的少年身上还有寒毒呀!妖毒与圣光的纠缠,自己已经深有体会,就是拖着腿脚挪动都已万分艰难,他是怎么做到极速腾跃的?
偏偏因为自己的一念,让他无故又要多跑一次。换作是自己,早就撕破脸开骂了吧?
烈如秋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替他解解气。
一个时辰,在飞速奔跑之中缓缓流逝,最后的石屋已在百丈之外。沐天落分出灵体直接闪至石屋门边,将银云包裹的银叶送到石屋内。此时,寄托生机的那面石墙如人所愿地变得越来越透明,赤红的符纹光芒闪烁,好似一道神光由外穿越,照亮生的希望,一扫心头阴霾。
在最后一息灵体踏入石屋,却惊讶地发现月影站在门外,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入石屋,好似一道无形的屏障横在面前。萦绕月影的黑雾已经散淡,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周身气息迅速消匿,心脉飞快地走向死寂。
在石门闭合之前,当烈如秋与沐天落先后跃入石屋中的时候,月影的身躯几近透明,仅剩隐约闪亮的月华,一缕游离的心魂若即若离,无限留恋,万般无奈地在门前徘徊,好似在诉说着最后的诀别。
为什么会这样?!
烈如秋很想大声呼喊,喉咙间却被一口逆血卡住,徒劳地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在钦慕之前是钦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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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唏嘘憾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