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砥砺叹天规

烈如秋沉浸于讲述幼时经历,不知不觉石屋已在近前。月影脚步未停,径直走入石屋,身后的石门立即开始转动。一直保持着十丈之距的烈如秋,眼见石门就要关闭,心中大惊,纵身蹬地跃起,赶在石门相合的最后一瞬,跨进了石屋。

尽管月影远远地站在石屋另一端,但是石屋太小,仅有三丈之距,黑色的毒雾在须臾间便充斥了整个石屋。纵使烈如秋以炽息炙焰相护,仍是阻止不了隐匿在醇厚喷薄的月华间的妖毒。

月影待石门开启,提脚迈上石路,丝毫没有关注到身后的状况。而道烈如秋因为月华太过霸道,被浓稠的毒雾绊住,妖毒在体内肆虐。所有的感知被生不如死的剧痛主宰,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提起残魂矛了断自己。

石屋剧烈的战栗与轰鸣唤醒烈如秋一缕神识,他忽而想到:如果他此时放弃,沐天落就会少了整整一半的时间,根本没有足够的机会将那八条石路走过一遍,找到脱生之门更是无从说起。何况,那小子体内还有伺机而动的血毒,若是再次激起嗜血杀戮之念,恐怕就真的要困在这个魔鬼地狱了。

烈如秋咬紧牙恨恨地自言:“我烈如秋一向自诩天赋过人,不过是区区疼痛而已,怎么能轻易就此认输!那小子能做到的,我也能!”他紧紧握住残魂矛撑在地上,凝聚心神找回被剧痛掩盖的各种感知,步履蹒跚但又坚定地穿过石门,踏上石路缓缓地跟上去。

方才,走在前面的月影默默听了一路故事,心中莫名生出许多好奇,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继续讲下去,却等来一阵又一阵的沉默。只因自己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再次挑起话头来。

沉默太久,月影悄悄将元识探向身后,不免一惊,问道:“知秋公子,你是不是染上了妖毒?”

烈如秋缓了缓气息,尽量平静地说道:“无妨,我的体内有圣光,可以疗愈损伤,您不必担忧。”

“哦?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烈如秋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感觉距离“好”这个字,简直是天差地别。

只听月影又说道:“知秋公子手中的长矛品级非凡,最难得的是矛内有魂,战意不屈,当属传世极品,应是烈焰庄的传承之物吧。看来,烈庄主确实非常看重公子。”

这个?烈如秋忍不住自嘲:说是极品都客气了,这可是神器!“月影先生您误会了。这支长矛并非属我所有,更不是烈焰庄的传承之物。”他犹豫了一下,想到沐天落没有在月影面前刻意隐藏神器,便接着说道:“这是四大神器之一的残魂矛,我只是暂时借来防身罢了。”

“能将神器相借,当真是慷慨之人。”

“确实慷慨。”烈如秋一面随口应承,一面瞥了一眼依然戴在自己手上的泫光甲,心里又开始念叨:这个家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其实,有月影先生开路,我根本不需要神矛防身。而且,神矛也挡不住月影先生那气势骇人而又充满妖毒的月华。还不如留给他,多一件神器傍身或许能少受一些伤。然而转念又一想:这家伙为了尽量避免在石路上留下痕迹,估计连长笛都不会用……

又是一阵沉默,月影思量了一会,认真问道:“知秋公子,你的炽息之中暗含月华,烈焰庄崇尚炽息与月华双修吗?这等修行方式在世间应该非常罕见吧?”

“嗯?”烈如秋拉回心思,想起往事,理了理思绪,说道:“您说的不全对。十五岁那年点亮命星之后,我就专心修习火属星辰的星辉,却在不知不觉中吸纳了月华之息。未过一月,烈先生发觉我脉丹内的气息不醇,又因那月华本是宁静安祥之息,与狂暴的炽息本不相融,于是烈先生告诫我不可继续吸纳月华。”

“我已是竭力回避月华,然而奇怪的是,好像在潜意识之中,自然而然地对月华格外亲近。烈先生别无它法,只好教我将月华暗存脉丹,尽量不要融入炽息,否则命星不稳,聚星难成。”

讲述到此,烈如秋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沐天落曾说神域玉弦族崇拜月神,族人修行会自然地吸纳月华。大概正是这个缘故,烈先生让自己隐匿体内的月华,他是担心泄漏我的身世吧?

烈如秋磕磕碰碰地走过一段路,身上的剧痛未减分毫,仿佛行走在炼狱的独木桥,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尽的深渊。好在有人愿意听他絮絮叨叨地讲述往事,他能稍稍分心,不至在绝望中迷失。

于是,他再度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道:“我就这么与月华纠结着,一面修习炙焰星辉,一面吸纳日煦,距离聚星成阵仅有一步之遥,却是三年未成。三年间,如思师兄与如晓师姐先后离开了烈焰庄入世游历,少有音讯。如熠师兄则是去往飞霞峰闭关,将近三年时间……”

烈如秋再次顿住,想起那日在玉魄湖畔,沐天落曾告诉自己,如熠师兄其实是被烈先生禁制在飞霞峰,而后他偷偷锻制魔器。论其起因,竟然也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他摇了摇头,将此事暂且摆在一边,继续说道:“庄里仅有如清师兄,但凡有了闲暇时间,必定要与我对阵修习,时时耐心指导,不厌其烦地让我尝试破除他的魇蝎星阵。三年未能聚星成阵,烈先生只是教我多多积累,欲速则不达,贪多则易滥。我渐渐放下急于求成之心,就连隐乌道亦是每半个月才去一次。”

“直至去年年末,仙鹤传信,送来惊世一卷的《启雲录》初评。隐世两百年的御心族再度入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撰写这卷震惊天下修行者的初评。收录修行者的榜名已有数十年没有更新,此前也从未听说过名录还有初评。看过此卷初评,让无数修行少年热血沸腾,心生向往,纷纷立志勤勉修行,不至错过此等留名的机会。”

“卷中所列,有一个十分特别少年,年仅十五岁。师承从未收徒的悬镜崖岚先生,法器木琴。天赋血脉,灵狐之后;灵识醇净,星辉积厚,擅长音律疗伤;破玄甲阵,断祥龙桥,智取天石圣物;引天涧水,断凉溪河,越境独退六人。”

烈如秋不由自主地将那段记忆深刻的评语背了出来,进而感慨道:“这段话将我震得仿佛当头一棒,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年,初入坐忘境便能破了玄甲阵,还得到了失落已久的天石。越境独退六人又是怎样做到的?!那时,我非常想见他一见,若是能结识这样一个,”妖孽!其实在心底,烈如秋一直是这样评价沐天落的,“这样一个修行天才,也算得上是三生有幸吧。”当然,如果没有这段炼狱一般的经历就更好了。

“可惜,启雲初评未过几日,就听说他殒身暮宗山,还背了一身暗通妖族、私藏天石、盗抢神器和弑杀将才的罪名。”要不是一身剧痛忍得辛苦,烈如秋简直要笑出声来:现在看来,这些事情倒真像是这个妖孽能做到的。

天石与神器,说什么私藏盗抢,本来都是他的。如今,暗通妖族变成明目张胆地结交。弑杀将才?尽管整个人族与灵族被他处置一番,也未见他杀过一人。

烈如秋暂且收起这些思绪,说道:“既然启雲录初评横空出世,想必中秋的正式名录不会缺席。数十年未见的点霜与临霄两大榜名多半也会一同公示。在临霄榜上留名,便成了我心心念念的目标。半月才去一次的隐乌道,改成七天去一次,后来五天去一次,到了炎夏,我甚至三天去一次。可惜星命难稳,聚星一直未成。”

烈如秋缓了缓,想起在隐乌道第一次见到沐天落时的情形,若不是后来公子悟的暗示,他根本不会想到那时的沐天落深陷寒息与妖毒,既看不见又听不到也说不出,居然面对他这个陌生人能旁若无人地静坐一侧。所以,启雲初评还是太过含蓄了。

月影见烈如秋再次沉默,推算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无多,心中不禁有些遗憾,忍不住追问道:“我看知秋公子聚星已成,却是如何突破的呢?”

烈如秋暗笑:那还不是因为身边有一个魔鬼,敢拿生死相搏。他斟酌片刻,谨慎言道:“我在隐乌道偶然遇到一个少年,他告诉我,既然是玉弦族血脉,修习月华乃是自然,而且日煦、星辉与月华三者是可以相融相通的。相距中秋还有五天的一个深夜,在他的帮助下,我终究是聚星成阵。”

烈如秋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此次中秋公示的仅有启雲与点霜,临霄录被天君推迟到了明年天试之后……”被天君推迟?他幡然醒悟:那个家伙在中秋之前帮自己聚星,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离开烈焰庄游历,与他一同去寻找月影,恐怕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自己的真实姓名出现在名录中。

早知道是这个原因,就应该问一问悟先生的……

烈如秋正后悔着,听到月影充满歉意的声音:“知秋公子,非常抱歉。”

“嗯?”烈如秋一愣,抬头望去,只见浓厚的黑雾中,月影的气息忽聚忽散,好似油尽灯枯,最后一缕月华爆闪,一道剑意以当仁不让之势,径直没入烈如秋的心脉。

三人再一次在岩石相遇,一片赤色光芒的映照下,鼎足而立。三个人在第一时间都开始有所举动。

最先听到的,是月影略带犹豫而又忧伤的声音:“能不能……”

立即,是烈如秋急切地发问掩过了月影的声音:“月影先生,我的父母究竟是谁?”

而沐天落则望着月影冷冷言道:“不能。”紧接着一道银光急闪而过,锁灵针再次没入月影的后脑。

三句话几乎同时发生。瞬息之间,月影再次被银针锁灵,默默地在岩石上站立片刻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向着与火属符纹相连的石路走去。

猝不及防的一刹那,眼见此番情形,烈如秋只有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过目光看着沐天落,好奇地问道:“刚刚月影先生想说什么?”

“不用锁灵针。”沐天落仍是取出残魂矛抛给烈如秋,未作片刻停留,随即侧过身再次跃上泽属石路。

不用锁灵针?烈如秋有些激动,暗暗想道:月影先生是不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回到岩石,仅此清醒的瞬间,他能将所有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一旦银针锁灵,便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

这么稍稍一思量,沐天落的身影已在数十丈之外,烈如秋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问:“天落,你行了几条石路?”

“四条。”

烈如秋在心海中听到答案,心尖又是一颤:完全陌生的石路,一个时辰便行过四条,这个家伙跟疯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岩石以轰鸣和震动发出了逐客令,烈如秋握了握手中的残魂矛,纵身跃上石路,随着月影再一次踏上行过无数遍的死路。

面对漫天的剑意与妖毒,一个时辰行过四条路,沐天落自认已是极限,尤其还是仅以长笛挡下寥寥数剑,任狂暴蛮横的剑意落在身上,只是为了第二次回到这些石路时,面对的是一条坦途。然而,纵使是一条坦途,最快也需一刻钟才能抵达尽头。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推算:每次最多一个时辰,一条路最快一刻钟,将这八条石路上狂暴的剑意清洗干净,至少需要五次。为此,烈如秋至少要“死”四次,沐天落才能在八条坦途上与时间竞速。尽管不是真的死去,但是,神识远离的恸伤与真正的死亡并无分差。

一个人在体验过如此多次的生死轮回之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沐天落不敢设想,他只希望自己能走得更快一些。但是这些石路并非以长度来衡量,而是以流光为限。

在月影的记忆当中,这些行过无数遍的石路,永远无法得知前方尽头究竟有多远,无论行进的速度有多快,从起点至终点最快就是一刻钟。一条路一刻钟,即便是对于月影这样境界的修行者也没有例外。

这次,既然石路上已无剑意,沐天落让灵体握着长笛,试图掠过已经走过一遍的四条石路,先到前方探一探。

然而,石路并不答应。

灵体离开自己最远也仅有百丈之距,哪怕向前再多走半步,便立即化作虚无。正如自己的灵识,同样也是只能向前方探出百丈。

百丈之距,仅有数息时间。沐天落一面无奈地摇头,一面召回落在前方的长笛,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第一个石屋奔去。

依次走过八条路,最快需要一个时辰,因为月影的生命仅剩一个时辰。在这个世界里,若是月影身死,一切便要重头来过。一个显而易见的难题摆在面前:如何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将八条石路走过一遍后,还有机会挽救月影的生命,再带着他和烈如秋一同离开。

如何能“偷”来一段时间,或者是,如何能让时光流逝得再慢一点?

沐天落不是没有考虑过利用那枚白石天石,这个被称为流光容器的圣物,在石内的世界度过一息,外界已是百息。他曾悄悄尝试过,却无法将烈如秋或者月影当中的任何一人引入到这个天石世界中,甚至连原本保存在天石内的断念斧也无法取出来。

是因为流光相悖?又或者是因为尚未征服这枚炙焰滔天的天石,于是就无法在这里使用已经征服过的天石?

待距离石屋恰好百丈时,沐天落再次让灵体闪至石屋门前。当灵体踏入石屋的瞬间,让他意外的是石门竟然开始启动,缓缓转动将要闭合。沐天落一惊,立即散了灵体,却依然未能阻止石门关闭的趋势。石门的转动越来越快,当他距离石屋仍有数丈,石门已然闭合。

未过片刻,石屋开始颤抖轰鸣,迅速分离坍塌,坠入一片炙焰的汪洋中。沐天落站在石路的尽头,借灵体之目看着面前无边无际的熔浆,万般无奈地想道:烈如秋,真是非常抱歉,你要多死一次了。

半个时辰,是流光给予石路的极限,之后便是支离崩塌。沐天落被迫第四次坠入熔浆,而后落到一条不知通向哪一个卦位的石路上,迎接他的还有一如既往狂暴蛮横的剑意。石路两头不知所终,两刻钟后,石路的崩塌由两边向中间汇合,沐天落再一次坠入熔浆中。

穿过熔浆通道,沐天落来到又一条无名的石路上。既然两边无路,他让灵体对付漫天剑意,自己则盘膝端坐,凝神净识,将石路与石屋的细细考量一番,终于弄清了这枚天石的天理规则。

既然身处天石当中,一切都必须依照它的规则。流光容器以时间作为禁限。石路之上,对行进速度的禁限,对灵识灵体距离的禁限;石屋之内,无论是什么,一旦踏入立即关闭石门,同时开启另一个石门;石门一旦启动便不会停下,直至完全闭合或者开启;石门开启之后,须臾间石屋便会坍塌消失;熔浆虽是通道,去的却是虚幻之地;这一个时辰的限制,正是由第一个进入天石的人确定的。生死轮回,不生不灭,不增不减,正是天理规则。

倘若一个时辰成了极限,最终当真是救不了月影先生吗?

沐天落对月影两次窃灵,除了寻找脱困之法,也已明了他的心意。

六年中,月影无数次在生死之间徘徊,无论是仅有数息的清明,还是长久的陷入癫狂丧失心智,困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点点滴滴的经历从未遗忘分毫。向生无望,求死无门,四周皆是炙焰,炽热的气息如同熔炉,魔魇之中无限往复——此处若非恶鬼地狱,还能是什么地方?

理智上,月影已经非常确信,他的生命早已终结,此处便是天道对自己的宣判。尽管他并不认同应当得到这样的结局,然而,他又能如何申诉,如何抗争?对于自己能否离开这个噩梦地狱,他已经不抱有任何期望。

沉沦在周而复始一成不变的炼狱中,无希无望的月影没有料想到,居然在某次心智清明的一刹那,面前出现了两道陌生的气息,一个炽热友善,一个冷冽孤傲,还有一句仿佛天籁从世外仙境飘来。

幻觉!这是月影唯一的念想,他毫不犹豫地挥手斩灭幻象,它们只会带来不切实际的希望,而后让自己更加绝望。

然而,并非幻觉。

但是,对于月影来说,他宁愿这一切都是幻觉。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来到这个地狱的人,竟然是知秋!十八年前,他特意去到地处偏远的烈焰庄找到庄主烈子星,亲手将这个孩子托付给自己极其信任的挚友,只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喜乐地长大。

现在,这个孩子居然和他一样,陷入这个无限轮回的噩梦中。除了悲愤与迷茫,他唯一的念想,是有人承诺他会带着这个孩子离开修罗地狱。

方才在岩石上,月影亦是一番挣扎,祈求沐天落能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带着往日记忆与烈如秋交流的机会,哪怕只有短短的数息,他甚至承诺竭力保持清醒,一旦发觉妖毒失控的征兆,便立即跃入熔浆,绝对不会伤害烈如秋。

沐天落没有给月影这个机会。因为,他只是简单地认为,月影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向烈如秋诀别。

解救月影,得到天石,沐天落不想食言。

然而,要面对月影满溢心中的悲情,以及烈如秋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的挣扎,并不容易。

三人再次相遇,月影欲言又止,终是无言。沐天落没有给他们更多纠结的时机,在第一时间便以银针锁灵。

烈如秋看着沐天落双眼微闭,面无表情,忧心忡忡地问道:“此一次,还顺利吧?你为何要闭着眼睛?是不是血毒……”

提起血毒,沐天落心里一个激灵,想到那扇快速闭合的石门,当即散去灵识探向烈如秋的心海,果然发现他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沾染毒雾的事实。沐天落没有揭穿他,简短地说道:“再有四次,应能行过八条石路,开启生门。”

烈如秋点了点头,踌躇之间,眼见沐天落已经飞身离去,他还是忍耐不住问道:“天落,你既然知道月影先生心中的所思所想,肯定也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吧?”

沐天落冷言回道:“为何不等到离开这里之后,让月影先生亲自告诉你呢?还是,你并不相信我能带你们活着离开?”

烈如秋望着沐天落已经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言:“我从未怀疑过你,只是这一次,你要对抗的是真正的天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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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惹枫红
连载中筠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