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无端背罪名

齐予安的怒吼仿佛就在耳边,烈如秋不由一震,随即暗暗骂道:这些都是哪里跑出来的妖魔鬼怪?怎么全要跟我烈如秋过不去?齐予安也忒没有用了,那个人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显摆着是个冒牌货嘛!这货的脑子果然是被酒给泡坏了,但凡看到一点焰火就以为是烈焰庄的修为。这世间,难道只有烈焰庄的弟子修习炽息吗?

烈如秋骂了一通,感知到齐予安无以复加的悲痛,不免深深叹息:至亲至亲爱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连遭无妄之灾,任他是谁,恐怕也难得保持清醒吧?

只是,这太冤了!三条人命竟然全部都算在他的头上,这让他到哪里说理去?

烈如秋看了看身侧的沐天落,脸上的肌肤恢复如初,面容显得极为清稚,神色格外平静,无端地透出几分稚气。

联想到沐天落经受的遭遇,他又是一番感慨:或许,这算得上是感同身受吧?幸好,我不用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一切……

当然,齐予安听不到烈如秋的咒骂与感慨。他正泪流满面地抱着弟弟,那具身躯早已冰冷僵硬,他却不愿撒手。他哪里能够接受这般残酷的事实,这个远比自己乖巧的弟弟怎么会遭此横祸?

他若是好好地待在家中,就算被齐予宵禁住了自由,依着他那与世无争的心性,只要给他笔墨纸砚便可自怡自悦,就算被关上一年也不会觉得苦闷。

齐予安不能想象,这个呆弟弟千里迢迢离开家乡,是对他这个大哥寄予多大的期望?自从父亲失去音讯,家人便将他这个长子视作顶梁柱,是齐家的天。

可是,这个顶梁柱却护不亲弟弟……

过了许久,齐予安总算止住眼泪,开始思考后面的路该如何走。尚在心绪纷乱毫无头绪之时,半空传来几声隼唳,接着听到一声低呼:“小鱼儿!你呆站在雪地里做什么?”

齐予安抬首望向殿外,只见路筱川正拽着一脸痴茫的路筱妤走过来,便哑着嗓子说道:“路三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路筱川一面上下打量着路筱妤,一面答道:“我赶回泫水镇后,对小鱼儿实在放心不下,就给她写了一封急信,约好今日在前面的溢洋镇会面。我一直等到傍晚,既没有见到她的人,也没有收到她的音讯,于是想去光雾山看看。刚出发就感知到这边有异,似有炙焰的气息,于是赶过来看看……小鱼儿,你这是怎么了?”

齐予安冷冰冰地说道 :“她疯了。你来得正好,我没有闲暇照顾她,现在把人交给你了。”

“疯了?!”路筱川确已察觉到路筱妤不对劲,拉着她走到火堆旁,仔细探究她的眼神,追问:“你们在光雾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予安将山脊上发生的变故简要说了一遍,语气甚是森冷。路筱川察觉有异,转过目光,这才注意到齐予安怀里的人,当即蹙紧眉头,沉声问道:“小宁这是怎么回事?”

齐予安恨恨言道:“是烈如秋那个恶魔!小宁与他无冤无仇,他居然狠心下毒手!”

路筱川目光一凝,“刚刚你不是说他坠崖自尽了吗?”

“哼!他都不惜驱使阴尸了,这种邪魔外道之徒怎么可能自尽?”

路筱川寒声再问:“你能确定,果然是他?”

“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齐予安厉声吼道:“就算是寻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报杀弟之仇!”

路筱川点了点头,果断说道:“我与你一道去找烈如秋!”

齐予安不置可否地睃了一眼,问道:“那小鱼儿怎么办?她疯得不轻,你还是把她先送回家去吧,找个高明的大夫给她治治。”

路筱川轻抚路筱妤的手,无比怜惜地看了看这张痴茫的面容,深叹一息,言道:“家父素来疼爱小鱼儿,要是看到她这副模样,只怕是……家父原本身子就不大好,刚刚得知大哥的噩耗,更是雪上加霜,恐怕如今他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还是把小鱼儿带在身边吧,我略通岐黄之术,路上可以给她调理。”

齐予安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这时,路筱妤突然尖声惊呼,“你!你不要杀我!”

齐予安抬头看向这个疯丫头,只见她睁着惊惧的双眼,直愣愣地瞪着路筱川,像是看到鬼一样。

路筱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腰带间摸出一枚银针拈在指尖,气息催动,银针没入路筱妤的眉心,当即晕倒在路筱川的怀里。

路筱川一手搂着路筱妤,一手解下身上的貂裘铺在地上,让她躺下来。而后,他回头看了几眼齐予安,劝道:“你这么抱着小宁终是不妥,我看他伤口有毒,时间耽搁久了,怕是会损了小宁的遗躯。不如先焚化了,再送回宗祠好好殓葬祭奠。”

齐予安自然明白这个理,就算万分不舍,亦不可能再把弟弟带在身边。他轻轻地抚了抚齐予宁的脸颊,终是点了点头。

路筱川从其他几个宫殿中寻来十余个供台一一拆解,搭了一个火台。齐予安把齐予宁放在火台上,引了一道火,再聚起天罡之气,登时烈火冲天,映红了这方悲恸的夜色。

第二日清晨。

金铜密室似乎有某种法阵结界,四面厚实平滑的铜墙没有任何缝隙,炉鼎燃了十多个时辰,密室内的气息依然清新,丝毫不觉得憋闷。

待烈如秋醒来时,沐天落正蜷着双腿窝在另一端的角落里,直愣愣地盯着烈如秋的脸,专注的模样像是一只时刻防备天敌的小兽。

烈如秋暗叹:这少年果真是不爱亲近人的,若非迫不得已,他应该更习惯独自一人吧。联想到先前的一些妄想,烈如秋不禁将自己鄙视了一番,清醒一点吧!终究是一介凡人,岂能逾矩?做好一个臣子随从的本分……

他支起身,唤道:“天落!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爬到墙角去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觉察到动静,沐天落垂下眼帘,哑着嗓子说道:“醒了有一会儿。”

烈如秋凑到跟前挨着他坐下来,取出藏霜中的水囊,递到他的唇边,“要不要喝口水,先润润嗓子……”

沐天落推开水囊,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烈如秋只好对着水囊饮了几大口,悠悠言道:“此地名为明阳山,半山有座道观,名叫长元观。此观废弃已久,我在药王殿中寻到一间炼丹密室,室中有个炉鼎,炉火尚未熄灭,借着炉中的热息替你缓解体内的寒意。你昏睡了一天一夜,身上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沐天落略加思索,似乎有点高兴,“炉火长燃不熄,这个炉鼎应属上品法器,你可把它留着,他日或有用处。”

“我去!”烈如秋咋呼一声:“你是不是有收藏癖?但凡有点灵气的东西都要留着,也不怕别人找你的麻烦。再说了,这么大个东西,重逾千斤,它能放到藏霜里面去吗?你是不是还要给这炉鼎赐个名字?你不如叫我连着这间密室一同搬走吧!”

“你可将炉鼎存放在离音石里面,以道观为名,称之为长元鼎。以离音八阵滋养灵气,或许能成极品。”沐天落丝毫不恼,反而侃侃言道:“这件法器既能炼丹,又兼灵力上乘,修习医道的人定会视作珍宝。虽然上官氏断了传承,但是医道不应就此作古。若有机缘寻得良才,可将医道典籍与这件法器一并传授予他。物尽其用,总好过藏在深山无人知晓。”临末了,他又添上一句:“这间密室与整个道观应有法阵相连,除却法阵之后,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倒是没有必要大费周章。”

这一席话说得烈如秋目瞪口呆,耳根发热,心中生出阵阵愧意,喃喃言道:“公子惜告诉我,你把上官家的医典烧得一干二净,我就说嘛!你是绝对不可能烧书的……可是,那些典籍呢?”

“在黑石里面收着。”

“但是黑石不是被神魂占去了吗?那些神器、法器都在他那里,他还能还给你吗?”

“黑石对他来说毫无用处。”沐天落却是答非所问。

烈如秋替他不平,“你心里面倒是记挂着苍生,他们却将你视作邪煞魔星,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那又如何?旁人的计较与我何干?那些人将你认作杀人凶手,难道你就是穷凶极恶的人了吗?修行求道者如果时时刻刻都要瞻前顾后,忌讳旁人的评论,那么修行终究是一场空。”

烈如秋轻叹一声,“理虽如此,心却难安啊!”接着,他将昨夜发生的变故讲述了一遍,再叹:“如此一来,恐怕天下皆知我有一枚天石,觊觎圣物的人趋之若鹜,这一路必将更加艰难了。”

“只是一枚天石罢了。”沐天落不等烈如秋发作,立即言道:“今后,你我还会拥有更多的天石,此等宵小之徒不胜枚举,尽可泰然处之。”

“谁说不是呢?”烈如秋挖苦他一句,想到另一事,问道:“齐予安是不是真的可以进入天石?”

“你不是还打算找他助你吗?”

“那他能进入离音石吗?”

“天石只承认征服过它的人。天启石收在藏霜里面,应该非常安全。”

对于那枚天石,烈如秋一直有个疑问,“天启石是怎样的考验?”

“承受天怒。”

沐天落说得极为轻巧,烈如秋心知绝不简单,嘟囔一句:“前日,齐予安想着自爆同归于尽,肯定就是拜你所赐!”

这时,烈如秋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呼一声:“不好!”

沐天落转过头瞪着他,“怎么了?”

烈如秋不停地以拳捶地,懊恼言道:“我还想着在这里多住几日,让你好好休养,却不想早就暴露了行踪!”

“哦。”

见沐天落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烈如秋急冲冲地说道:“齐予安原本以为我已经坠崖身亡,所以打算去光雾山的涧底寻找天石。而后那个神秘人突然出现,偏偏乔装成我的模样。那人放着天石圣物不要,一门心思为了栽赃嫁祸,这明显不合情理嘛!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我还活着。于是他扮成我的模样,以此提醒齐予安不必去光雾山折腾了。为了让齐予安死心塌地来寻我,那人甚至还杀害了他的弟弟。那个人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图谋天石!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还活着的?”

烈如秋一面自责,一面回想:从离开天石到进入密室,这一路他格外小心谨慎。即便如此,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尾随!此外,神秘人突然出现在长元观,竟然也没有被他事先察觉。只怕是那时,他被齐予安兄弟二人的窃窃私语牵扯了过多的心力……莫非是因为事关天石,轻易让人失了方寸吗?

烈如秋先是一番喋喋不休,再是一阵沉思不言,身侧却是安安静静。他睃了一眼,见沐天落眼睫低垂,神色淡然,毫不在意发生的一切变故。他轻咳一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你的声音如此响亮,我当然听到了。”沐天落不以为然地说道:“所谓诈死,只是脱身的权宜之计,原本就没有打算瞒天过海。”

“什么?!”烈如秋感觉更冤了,“你扯着我坠崖自尽,受了那么多的苦,居然连一天时间都没有混过去!你这作死的境界可算是世间一绝了吧?我还以为只要敛尽修为,我们就能平平安安地走到北冥呢!”

“就算你敛尽修为,御心族人也能找到我。所以,总归是要先解决了御心族,或许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烈如秋开始头痛起来,“你打算怎么解决?”

沐天落再次答非所问,“我要看一看,神魂的态度是否真如他们所言:对这具肉身十分重视。”

烈如秋怔了一怔,大概理清了他的思路,不禁低骂一声:“妖孽!你就继续作死吧!”

这一句骂,沐天落似乎十分受用,低着头极为难得地勾了勾嘴角,接着问道:“外面的那些人走了没有?”

烈如秋散去神识探了探,“应该早就走了,那里的火堆都已经冷透了。我就觉着奇怪了,齐予安这是打算去哪里寻我呢?那个神秘人并没有给他留下蛛丝马迹,他岂不是要在大海里面捞针?”

“你我就在这里再休养一日,让他们先去捞一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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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惹枫红
连载中筠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