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绝境辟新途

烈如秋不明白为何公子惜会轻易相信他,难道他给别人的印象就是只念自己的安危而弃朋友不顾的人吗?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次利用离音石成功脱身。

仅需离音八阵便可破阵,那条张扬的赤龙不过是虚张声势,顺便将离音石卷入醉竹院内。

此刻,他站在醉竹院中紧张地盯着院门,一息一息过去,门外却无丝毫动静。看来他是赌赢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公子惜没有进入醉竹院。

烈如秋稍稍平复心境,莫名感慨着:天下之大,我可以来去自由的地方也只有这座醉竹院啊!

他瞅着一派衰败死寂的阁楼,散去神识将整个院子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阁楼黑洞洞的,火盆应该早就熄灭了,大开的窗门上面凝结着无数冰凌,寒风刮过,发出一阵阵凄冷的声响。院中的积雪深厚,已经没过阁楼的台阶,甚至通过大门堆积到厅堂内,几乎将矮几掩埋。二层的檐廊同样是厚厚的积雪,斜斜倾入各个房中。

烈如秋跃上檐廊走入其中一间卧房,随手生出一团烈焰点燃玉月灯,略略扫了一眼,只见卧榻旁的火盆倾倒,黑乎乎的炉灰散得干净,将雪色的锦被与纱幔染得污浊不堪。围幔的玉石支柱上有几道歪歪斜斜的划痕,像是利刃所留。木质地板上也有类似的划痕,从卧榻到矮几,从窗台到门边,深深的划痕清晰可辨。

烈如秋提上玉月灯到其他房间找过一遍,没有沐天落的身影,利刃的划痕却是随处可见。檐廊墙壁凝结着冰霜,晶莹剔透的冰层下面,划痕像是指路标识一般,引着烈如秋走下扶梯重新来到院中,划痕失去了踪迹。

难道沐天落被掩埋在这数尺深的积雪下面?

烈如秋再次散去神识,在深深的积雪当中一寸一寸仔细地探寻,终于在院门的旁侧探到一缕月华,应该来自那枚血玉吊坠。

他急急跃过去,不敢轻易生出烈焰将积雪融化。他极为小心地用双手将积雪一点点拨开,很快触摸到一块冷硬。待他将积雪挖开一个深坑,总算将冻僵了的人捞了出来。

只见沐天落紧紧地蜷着身躯,黑发散乱,眼角凝着黑色的毒泪,伤痕累累的脸颊沾满污渍。一对狐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双手牢牢地捂着颈脖,浑身上下滚满炉灰,破破烂烂的寝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双光秃秃的脚上裹着黑泥。

烈如秋探向沐天落的心脉,脉丹内毫无灵气一片死寂,圣光散在七经八脉与筋骨血肉间,失去了往日生机。

烈如秋将沐天落抱回卧房,生出一道炽息度入他的心脉,化解森冷的寒息,催动圣光缓缓流动。

一炷香过后,只听沐天落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喘,多少有了一丝人气儿。烈如秋低声唤道:“天落?”

沐天落仍是紧闭双眼,毫无反应。烈如秋用神识探了探,见他心海还算平静,心脉渐稳,便暂且安下心来。他去院中掰了几段竹枝将火盆引燃,从浴房弄来浴桶,引了满满一桶银雪化作热汤,把沐天落移到浴桶当中泡着。接着把沾满污垢的衣物一并焚烬,将卧房简单地清整了一番,关紧门窗。他替沐天落擦洗干净,换了一套洁净的衣衫,将长发梳理齐整系上发带,最后将人儿抱在怀里。

做完这一切,烈如秋已经疲惫不堪。他瞧着怀里的少年,清稚的脸上满是伤痕,被毒泪侵蚀过的地方像是刀劈剑砍留下的沟壑,眉宇间的锁着一道郁寒,微微嘟起的双唇透着几分委屈。此时此刻,这张面容看起来不那么像魔君了,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烈如秋紧了紧双臂,庆幸这次的莽撞没有导致不可挽回的恶果。

忽而,沐天落的眼睫抖了抖,把头凑近更暖的地方,嘟囔道:“娘,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好,他们讨厌孩儿,想放火烧死孩儿……终究还是娘的法阵保护了孩儿啊……一把火就能一了百了,可是孩儿不能出去,因为孩儿承诺过……”他埋着头在烈如秋的臂弯里蹭了蹭,伸出手拽住温暖的胸襟,一条毛茸茸的狐尾攀了上来,含糊不清的梦话渐渐低了下去。

抱着冰块似的身子坐了一会儿,烈如秋很快就受不住了,心头被一道寒意淤堵着,四肢阵阵发冷,而怀里的人儿怎样都暖不起来。

烈如秋只好把人放在榻上,从藏霜取出一件银貂斗篷给他盖上,远远坐到卧榻的一角,聚集炽息引向脉丹,凝神调息驱除寒意。

过了许久,一阵轻微的声响将烈如秋拉回现实,他抬眼看去,只见沐天落半支着身子靠在帷幔支柱上,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烈如秋轻声唤道:“天落!你醒了!”

沐天落却是一惊,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双眼,声音嘶哑地问道:“烈如秋?”

这一次居然没有认错人!

“没错!”烈如秋是有些开怀的,悬在半空的心落到实处。

得到肯定的回答,沐天落反而有些落寞,缩回角落重新靠向围幔支柱。

见此情形,烈如秋愧疚言道:“这些天,你还好吧?我离开醉竹院不是将你扔在这里不管不顾,只是回到淬刃崖后被义父禁足,身不由己,今日好容易才脱身。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不枉费我一路劳顿。”

沐天落摇着头,蜷起双腿抱紧膝头,嘟哝着:“你不可能是烈如秋。”

“什么不可能?”烈如秋探到近前,捉起他的手腕,“如果不是我,还有别的什么人能进这个院子?还有谁能把你从积雪下面挖出来?”

显然沐天落不信,毫无表情地闭上双眼,似是而非地说道:“真真假假都是一场梦而已,信还是不信又有什么打紧的。”

“你小子总有一板一眼说胡话的本事!”烈如秋想起他有梦游的先例,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角落,并未见到那条硕大的狐尾。

这是不是说明他是清醒的?

但是他说的话好像不太清醒。

又是这种棘手的难题……烈如秋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低声说道:“本来,我去淬刃崖是打算央求义父收留你,借寒玉床的灵气助你安定心魂。没想到义父根本不相信我,他把我禁在匿刀堂不得自由。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吧,寒玉床助我炼化月华,将一身的炽息敛于脉丹。否则,就算有天石,我也无法离开点砺山地界。”

解释过后,沐天落仍是毫无反应,烈如秋不由苦笑,暂且放下这个话题,改口问道:“天落,这些日子你是怎么打发的?你知道竹渊庄园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沐天落沉默了半晌,含糊一声:“我累了。”言罢,摸索着侧身躺下,双手紧紧地揪着领口,蜷起双腿,作势就要睡去。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才刚刚说了几句话吗?怎么就累了?

烈如秋拿这少年没有一点办法,奔波了一整天,他已是心力交瘁,又困又倦,实在没有心力。他在卧榻一侧和衣躺下,眼里看向一身银光的少年,心里翻腾着无数难题。迷迷糊糊之际,他瞅见流光溢彩的狐尾探出衣角,心神一松陷入了梦境。

次日醒来,烈如秋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迫切的问题:醉竹院已是一座“孤岛”,再不可能有伙计送来一日三餐。这也意味着,他与沐天落不可能一直藏在这里。

心海内似是一声轰鸣,击得烈如秋一阵头痛,不得不支起身子,却见银貂斗篷盖在自己身上,而沐天落缩着双腿坐在角落里面不见狐尾,一只手仍然紧紧揪着领口,死气沉沉的黑眸直愣愣地瞪着他。

烈如秋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凑到近前问道:“天落,你揪着衣领作甚?”

沐天落似是从沉思中惊醒,松开领口,诧异地反问道:“你怎么又说话了?”

“什么意思?”烈如秋一头雾水,一面打量着沐天落的神态,一面用神识探了探他的心海,感知到那里并无异样。“难道我不应该说话吗?”

“虚幻之物,怎会开口言语?”沐天落略有迷茫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我认为你原本不会说这些话的……”

“你认为?”烈如秋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此刻的沐天落恐怕是虚实难辨,以为自己仍然处于梦境当中。

“天落,”烈如秋不知应该如何说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酸楚,“你是不是对我存着怨念?我从来没想过扔下你不管,不辞而别确实是我不对,那时心里面全是关于你的兽化,就是担心误了时机。后来发生的变故是我根本预想不到的,哪怕你事先提醒过我……”

沐天落抬眼,空洞的目光四处游移,最终定在烈如秋的眉目间,接着伸手向前摸索,“就算你离开,我也不会怪你。但是,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有太多的人会阻止你,飞刀门、御心族、悬镜崖、路家、齐家……甚至包括我自己,怎么可能让你回到一座坟墓?”

“但是,我确实回来了!”烈如秋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悲哀,激动地握着那只伸过来的手,说道:“什么坟墓?不要胡扯!既然你知道有很多人阻止我回醉竹院,就应该清楚如今的处境。所以,你能不能赶紧清醒清醒,先想想对策?”

“大梦自会觉,何须空蹉跎。”沐天落抽回手,摸出领口的绶带,指尖轻抚一对赤青玉器,“谁明离魂殇,疯魔不可活。”

任烈如秋好言相劝,沐天落偏是不信,认定面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魇,固执得令人发指。

两三个时辰,烈如秋说得口干舌燥,终究悻然闭嘴,走到矮几旁坐下,点了石炉烧水沏茶。茶香四溢,烈如秋却是没有半点兴致细品,海饮几盏解了渴,斜靠在软榻上,望着蜷坐一团的沐天落,只觉心烦意乱。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房里安静得过分,烈如秋实在是百无聊赖,从藏霜取出炽枫玉琴,胡乱拨了几声,清雅的琴声荡起,他忽而有了主意。

那首在天试弹奏的曲子,曾经惹得沐天落心绪纷乱,甚至晕厥。说不定此曲有灵,能让他正视现实。

想到此处,烈如秋立即摆正炽枫,静心调息,双手轻抚,琴音飘扬,曲意婉转,好似低吟,如泣如诉,声声倾耳,字字醉心。

果然不出所料,抚琴未及一盏茶的时间,便听到沐天落哑着嗓子哽咽道:“你不要再弹了……”

烈如秋抬眼看向卧榻,只见沐天落紧蹙眉尖,低垂眼帘,脸颊淌着黑色的毒泪。他狠狠心,手中未停,故作不解地问道:“我不是你想像出来的虚幻之物吗?那这曲子应该同样是你的幻想吧?你若是不喜欢,这曲子怎么不自行停下来?”

沐天落的声音颤抖,斥道:“烈如秋,你是个大混蛋!”

好吧!只要这臭小子能面对现实,挨他一声骂也就算了。

烈如秋止住琴声,跃到卧榻边坐下,讪讪言道:“要不是你油盐不进,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究竟是因为这曲子太过逆耳,还是我的琴艺不入流,你这反应是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沐天落没有理会这几句戏言,犹自淌着泪,黑色的毒雾散溢开来。

烈如秋只好一边引来雪团沾浃毒泪,一边软声劝道:“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行了吧?我还从来没有想过,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掉眼泪,太好哭了!好了嘛,别再哭了行不行?你的眼泪可不是一般的金贵,这是世间罕见的妖毒,流到哪里就毁到哪里。你不怜惜这张脸也就罢了,反正是魔君的,弄得面目全非也不打紧。但是,你有多少套衣服经得起这般折腾?”

沐天落似是一怔,瞪着噙满泪光的双眸,不敢确信地问道:“妖毒?”

“不然呢?”烈如秋瞅着他这副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哭一场就要毁掉一身衣衫,算不算是挥金如土?”

眼看沐天落窘迫地极力忍着眼眶内的毒泪,烈如秋赶紧收住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还好我从淬刃崖带了不少衣服,我替你换上吧。”

说着话就要剥下被妖毒腐蚀的衣衫,沐天落一把扯住,紧张地一直向后躲,却是退无可退,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你,你要干什么?”

“你的衣服上沾了妖毒,我给你换新的呀!”

“衣服脏了,你,你,你拈个诀,一个诀就解决了,干嘛要换新的?”

“我也想拈个诀,多省事!可这是妖毒,什么诀能去掉经过炼化的毒物?何况你身上的妖毒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炼化的,寒暮澜好歹也是一个逍遥仙修吧!”

“那,”沐天落总算清醒了一点,“我自己能换,你,你放手……”

烈如秋暗笑,“得了吧!看你笨手笨脚的,我要是不好好照顾你,于心何忍?都是爷儿们,不用讲究那么多。”

趁着沐天落愣神的功夫,烈如秋轻车熟路地剥下破损的寝衣,随手用烈焰燃烬,而后从藏霜取出一套崭新的中衣与雪色锦衫,不由分说地将他好一番摆弄,穿戴得整整齐齐。

“好了!”烈如秋轻吁一声,挨在一旁靠着卧榻,“给你换衣服确实不易,不过尚能应付。反倒是这院子外面的那些事情,才是真正的难题。天落,你赶紧动一动你那机灵的脑袋瓜,想一个靠谱的对策。”

沐天落好不容易才缓过心神,支吾道:“我脸上,是不是也被妖毒……”

“没错!”烈如秋一时起了玩心,故意逗他:“横竖是一张魔君的脸,本来就难看,多几条疤痕也不打紧。再说,你是天君圣主,天下没几个人敢正眼看你。”

“哦……”

沐天落的神色透着几分落寞,烈如秋着实是没想到这小子对自己的容貌竟然这般计较。他笑了笑,“幸好你有圣光,要不了三两日,这些疤痕就看不到了。”

“嗯。”

怎么就劝不好了?烈如秋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是先想想正事吧!比如,醉竹院外面的一些人。”

沐天落闷了半晌,问道:“你是如何离开淬刃崖的?”

既然提起这事,烈如秋认为值得自傲。于是,他将整个过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直到遇到那九个身份不明的杀手。他有些感慨,从藏霜中取出两枚天石放到沐天落的掌中,问道:“我将你唤醒后,你一直都没有问起过天石,难道你不担心我将它们据为己有吗?”

沐天落捏了捏,推还过去,“还是放在你那里吧。于我来说,这不过是两枚无用的小石头罢了。”

“也行,我先替你收在藏霜里面。”烈如秋并未纠结,接着讲述后来发生的事情。最后,他担心地说道:“听公子惜言语间的意思,他们将你看作神魂操控的魔蛊,立誓要消除隐患。而且,他们似乎已经有办法解除醉竹院的结界,只是不知道会在何时出手。天落,你意下如何?”

沐天落却是幽幽低叹:“都已经离开了是非之地,偏偏费尽心思又跑回来了。烈如秋,你这个人,是真的傻啊。”

“喂!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因为不想往你身上泼脏水吗?”烈如秋没好气地啐道:“你当淬刃崖是什么平安祥和的地方?那帮人腆着一张老脸居然敢威胁我,还想废了我的修为!”

“任他们如何评说,我又不在乎这些虚名。你这样孤注一掷不计后果,万一我真是天煞魔星,天降的灾祸,你该如何自处?”

“反正我不认为你是什么天降魔星。”烈如秋根本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现在我们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果醉竹院不再是避世隐身之地,你如何打算?”

“这个问题……”沐天落偏过头望向窗外,“确实需要仔细斟酌。”

这一斟酌,便过了三天时间。

沐天落时睡时醒,少有开口言语,大多时间都是虚望窗外,蹙眉沉思。

烈如秋仅是以茶充饥,时常引出炽息为沐天落驱寒,加上心脉间仍然淤堵着一道寒息,心力消耗着实过快。见沐天落一直无有良策,他更是乐观不起来。

杏月初五,辰时。

烈如秋醒来后,只觉得提不起气力,便懒懒地半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人,自嘲道:“天落,我要是能像你这般不食人间烟火,大概赖在醉竹院里度过一生,也不算是特别糟糕的结局吧。”

沐天落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一场大火过后,庄园内不可能再有人送来膳食。他望向烈如秋,瞪了半晌,忽而问道:“如果我要去北冥,你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吗?”

“什么?!”烈如秋惊呼一声,立即坐正了,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没疯吧?你知道这里离北冥有多远吗?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在半路阻拦吗?再说了,你凭什么认为妖族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我不是寻求妖族的保护,北冥有天石,或许,我能借助征服天石的过程恢复修为。”

烈如秋无法理解,“但是,你怎么去北冥呢?”转念一想,“你是要把仙鹤碎羽唤来吗?哦对了,我的流云呢?”

沐天落摇头,“碎羽只听灵识的召唤。”

“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最后一次,是我去净菩潭对战之前,将他们留在厄运沼泽了。”

“那我为什么无法召唤流云?”

“我令流云陪伴碎羽左右,片刻不得分离……”

“啥?”烈如秋难免有点抱怨,“这又是为什么?”

沐天落带着几分局促言道:“北冥乃是阴寒之地,我希望他们能彼此做伴,相互取暖,不至于太过孤寒。”

烈如秋无言以对。

沉默少顷,沐天落问道:“你考虑如何?愿意与我一同去往北冥吗?”

“当然是与你一同去。”烈如秋轻笑一声,“我不给你领路,你连北冥在哪边都不知道吧?不过,悟先生他们怎么能容你随意行走?”

“不必担心。”

“啊?”他那莫名其妙的自信是怎么来的?烈如秋暗诽一句,接着问道:“那岚先生呢?”

“不用理会。”

“呃……”那种久违的抓狂又回来了,“天落,你是不是要寻死啊?”

不料,沐天落竟然点了点头,“向死而生,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这话……烈如秋只能承认:居然是事实。

沐天落又言:“走出这个院子以后,再无回头路。烈如秋,你真的愿意跟着我这个活死人走上绝路吗?”

烈如秋笑言:“要说绝路,我不是早就作出选择了吗?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行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多想想怎么对付那些神仙吧。”

沐天落原本还要再作提醒,终是没有开口。他摸索着爬下卧榻,扶着帷幔的支柱站起来,说道:“那现在就启程罢。”

“先等等。”烈如秋替他理了理衣衫,重新束起发带,从藏霜取出一顶帷帽戴上,最后将银貂斗篷披在他的肩头,笑道:“好歹先将你的狐耳藏起来。”

而后,他把自己也收拾了一番,握着沐天落的手腕领着他走出卧房。几步路走得艰辛,烈如秋说道:“要不,还是我背着你吧?”

沐天落摇头,“我多走几步就习惯了,你身上的寒息没有去净,还是要当心些。哦对了,你记得把泫光甲戴上。”

“咦?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寒息?”烈如秋纳了闷,这事他根本就没有提起过。

“你不是说我知天晓地吗?”

“呵!鬼扯!我才不信。”当然,烈如秋仍是很听话地戴上了泫光甲。他扶着沐天落一步一顿地挪下扶梯步入院中,来到大门前,低声言道:“天落,我们这就要出去了。”

“嗯。”沐天落哑声言道:“无需担忧,哪怕是……”

话未言尽,烈如秋已经推开院门,雪地上的一个人影映入眼帘,于狂风疾雪中岿然屹立,衣袂飘逸如仙,神态淡然若水。

烈如秋却是无法淡定,脱口惊呼道:“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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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惹枫红
连载中筠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