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烈如秋一幅仿佛见了鬼的模样,影屏笑了笑,问道:“知秋公子,你可知道我天族的钱庄为何一直稳居天下庄号的首位?”
烈如秋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财力雄厚?”
影屏摆手,“究其原因,是我天魄族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
烈如秋却是不信,“都说商者投机,有风险才有巨利。如果时刻以稳妥为先,岂不是举步维艰?”
影屏笑道:“所谓风险,要看你如何应对。我若是时时占得先机,将风险化解在可以掌控的境地,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烈如秋仍是将信将疑,“我却看不出来,这个赌盘如何能占得先机。”
“知秋公子,想要华茂庄易主,应该不是你的计划吧?”影屏颇为自信地分析道:“既然君尊心有此意,定是成竹在胸。在这世上,若论智谋,无人能够敌得过君尊。无论是在泠曙山决策千里,还是在圣都帝宫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将人族收拾的服服贴贴,更甚至在北冥臣服妖族。就是单看这场天试,世间还有哪一位能够做到如此极致?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烈如秋本想反驳:扳倒华茂庄也不是天君的计划,而且影屏说的这些事情是那个家伙做的,不是现在的这缕神魂……
但是他转念一想:他们对华茂庄使出这些手段,神魂全都看在眼里,的确没有反对,而且还暗中提供了许多便利。
见烈如秋依然犹疑不定,影屏又言:“再说一说陌青啸的授业之师公孙雴云,你觉得这个人对于华茂庄会是什么立场?但凡参与过公孙氏灭族的家族,哪怕只是稍有牵连,在他的谋划下无一幸免。那么,你觉得他会单单留下一个路家吗?或许,在世人尚未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布下了罗网,只是时机没有成熟罢了。你的庄盘已是名扬天下,有如此良机,我不信公孙雴云会轻易放过。”
提到这个名字,烈如秋更是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个人不会暗中使坏?”
“他的两个公子都在望旸庄园里,”影屏似乎丝毫不在意,“你开立赌盘已有半月,公孙雴云看似全无动静,以他的智谋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机巧。能够作壁上观,又何必亲自入场?再则,搅了你的庄盘,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听了这话,烈如秋只觉得风险更大了:怎么能将这个人给忘记了?
影屏却不管烈如秋的忧心,继续说道:“陌青啸经公孙雴云指点长达数年,近几个月时时跟随君尊左右,此子天赋本就不凡,潜移默化之下,智谋亦不可小觑。而且妖族还有一个非常难得的品性,更能增添几分胜算。”
“什么品性?”
“团结一心。”影屏不由叹道:“北冥妖族从来没有生过内乱,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烈如秋心内微动,想到某种可能,说道:“所以,组队赛他们或许会因由团结一心而胜出?”
影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而郑重地说道:“此刻已过午时,距离赛程结束还有五个时辰。你需早作决定,将注金及时交给华茂庄。如此一来,跟庄的注金亦会发生巨变。”
烈如秋反复掂量着影屏的一席话,犹豫之际忽而想道:方才还在懊悔失了通票无法入注,现在通票在手,怎么又开始担心起胜负成败了?
他不禁将自己好一顿嘲讽: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天落将通票留给自己,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说不定他早有谋划……
既然下了决心,烈如秋顾不上吃饭,说道:“庄主,您看我这通票如何交到华茂庄更为稳妥?”
“自然是由你亲自送去。”影屏站起身来,“事不宜迟,你向君尊禀明后,乘着仙鹤去一趟华茂庄。”
话音刚落,就听神魂传声而至:“影屏庄主,知秋公子对圣都不甚熟悉,你亲自陪他走一趟罢。”
烈如秋不由扬了扬眉尖,心里暗道:嗯,等我回来再好好问一问,藏霜里面究竟还藏着什么!
华茂庄设在圣都的分号,距离柳溪庄并不远,同样坐落于柳溪湖畔的抚柳道上。一幢豪华气派的院落三进三出,樱草色的玉石院墙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白鹭。院中花木团簇,散落着数个供来客小憩的闲亭。林荫小道纵横交错,行至尽头便是三层高的主楼,一楼是数十丈宽的厅堂,进出来往的顾客确是不少。厅堂里侧是一列高高的柜台,伙计们正埋头忙碌着。
依着影屏的身份,当然不会在这厅堂内议事,早有伙计通告了掌柜,将二人领到主楼后方,走向一列雅致的厢房。
厢房外,路筱灵与路筱川两兄弟正笑颜相迎。
进入房中,四人坐定,寒暄几句过后,烈如秋取出袖袋中的通票,说道:“路大公子,你看我这张通票都准备许久了,不知贵庄究竟给多大的赔率,一直没敢填上数额。今天,你们总算是把妖族考生的注盘挂了出来。得到消息后,我片刻都没有耽搁,央求影屏庄主将我领到这里,以示诚意。”
路筱灵耳听“通票”二字,心头不禁一抖,瞟了瞟那张绢纸:果然是一张空白的通票!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道:“不知知秋公子打算入注多少呢?”
烈如秋故作神秘地笑道:“还请路大公子先置上笔墨。”
待路筱灵将填写妥当的通票拿到手上,俊朗的面容仿佛被人恶意拉扯了一通,柳眉紧蹙,凤眼圆瞪,口齿大张,面颊殷红。让他如此失态的,不仅仅是一百万锭的注金,更是那枚天君之玺的压印。
这般情形让烈如秋十分受用,暗自笑道:这就吓傻了?再过几天,等到庄盘的盈利达到高不可攀的时候,那还不得去抹脖子了?
他十分辛苦地忍下嘲弄的心情,将写着注盘组合的文书递过去,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组队赛的注盘,我写在文书上,并且已经压了印,还请路大公子过目。”
路筱灵在三弟的提醒下,接过文书,又是一惊:“你押这六人全部晋级?那可是一赔二百的……”
烈如秋十分惬意地笑道:“要赌嘛,不就是图个痛快吗?再说了,路大公子如此豪迈,我烈如秋又岂是斤斤计较之辈。”
妖族考生的赔率与入注的规则是路波明定的,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路筱灵一时有些恍惚:这究竟是天君的诚意太过豪迈,还是上天硬要砸给路氏一笔意外之财?
往返抚柳道,用去一个时辰。将那张通票留在华茂庄,烈如秋其实是十分不舍的,如果不是影屏自信满满地承诺他,等到华茂庄易主时便能拿回通票,他还真是不愿舍弃那张意义非同一般的绢纸,哪怕是暂时舍弃。
当烈如秋回到南营校场北峰石亭,还没有来得及盘问神魂,只是散去神识向试场内随意探了探,惊讶地发现试场内已经发生了许多变故。
首先遇到麻烦的考生,是年仅八岁的公孙离尘。
这一队人离开起点之后,进入了一个山洞。洞内幽暗潮湿,大小通道错综复杂,方向难辨。
分到这一组妖族考生墨思鸿,乃是云泽族执司墨启殃的长子,现年十五岁。与陌青啸相似,一入山洞,他就寻了一条通道先行离去。
剩下的四人未行多久,灵兔族的晋百玉与出身晏府的晏杉对通道的选择各执己见,生出口角,定要对赌以定高下。于是,这二人不听劝阻,各自选了一条自认为正确的通道,飞快离去。
仅余公孙离尘与御风堂弟子云风厌二人,在仿若迷道一样的山洞内耽搁了好些时间,待走出洞口时,已经临近午时。
洞外是一片断崖,数条藤蔓攀爬在山体上,从洞内延伸至崖畔,贴着山石垂落下去,却不知崖高几许。
二人在崖上休整了一会儿,尝试着借助藤蔓下到崖底去。藤蔓并没有多长,仅有百余丈就到了头,落到另一片断崖上。
断崖不过方圆两三丈,依着山体仍是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石洞,山体上没了藤蔓,除了石洞别无出路。他们只好再次进入石洞,在如同蛛网般的通道内摸索了近一个时辰,终于重见天日。
说重见天日并不确切。离开石洞后,二人已经来到崖底,有一眼炽热的泉水自地心涌出,致使山谷内热汽弥漫,白茫茫的一片浓雾。更奇的是,人声闷在谷底传不远,二个少年未行几步,就失去了对方的位置,走散了。
公孙离尘紧紧贴着热泉的流势,沿着泉畔向前探路。在这暮冬时节,泉水离开热源不久就凉下来,雾气自然会散去。因此,他只是简单地认为如此行走下去,必定会找到出路。
果如他所愿。
在失去云风厌的声息后,大约走了百余丈,泉温降下来,浓雾化作轻纱在风中舒展。眼见面前是一片银杏林,满地的金叶掩在积雪间,好像是铺了一层锦毯。高大的树干上还有许多尚未掉落的金叶,积着雪挂着冰,在轻纱薄雾中飘摇。
林中的光线不是太好,公孙离尘仔细地观察了树木的生长姿态,确定方位后,向着北峰方向赶去。
密林间的小道还算通畅,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两个身影突然从树端落下,拦在他的面前,却不是队友,而是分属不同组的两个人。
一个是齐洬。他原本是与烈玉心一同攀上了山崖,却没有见到先他们登崖的白呈露及司马知音,等了许久又不见陌青鸣的身影,于是就沿着一条落泉形成的小溪,渐渐走入一片无边无尽的灌木丛,不慎迷失了方向。
齐洬向烈玉心提议,二人分头找路,若是寻到出路,便互发信号。
烈玉心在灌木丛内绕了许多圈之后,终于悟出此地是布设了法阵。破解法阵走出灌木丛,他立即依着约定向半空掷出一团炙焰,提示自己的方位。然而,却没有见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事实上,齐洬早已寻到出路扬长而去。
再说另一人名叫齐浪,同样来自齐府。与他同组的另外几人分别是孤烟族执司南久风的长子南若歌,灵蚁族前任族长娄玖言的次子娄明渊,以及宁府长子宁皓离和御风堂疏风晚。
这一组人离开起点后,被一条数十丈宽的大河拦住去路,水流湍急,两岸地势险峻,河上既无桥亦无舟。
南若歌未发一言就扎入河水中,瞬间被滚滚浪头拍下水底,失去了踪迹。娄明渊则是召出巨蚁灵体,充作一叶小舟载着自己顺流而下。剩下的三人商议一番,在岸边砍了一段丈余长的粗木,借助粗木的浮力试图一同泅水渡河。
却不想到了河的中央,粗木被突出水面的巨石卡住,三人进退两难之际,宁皓离被一个巨浪掀起,远远落在下游,与湍急的漩涡抗争了片刻,亦消失了身影。
因为粗木上少了一人,松动了一些,齐洬与疏风晚二人合力,终于脱困,手脚并用奋力划水,游了大半个时辰,泅至对岸。
来到岸上,二人似是脱了力一般在草地上躺了许久,而后起身查看四周的状况,面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草甸与沼泽。等到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这片汪洋,一面山壁挡在前方,仅有一条悬空的栈道可供通行。
栈道由铁索固定在山壁上,铁索上铺着木板,木板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只能容纳一人立足。二人一前一后踏上栈道,脚下是幽暗的深涧,耳侧是呼啸的山风,稍有分神便会坠入无底深渊。
幸好仅有百余丈的距离,栈道的尽头是一个山洞,洞口只有一人宽,俯身方能进入。洞内好似一个厅堂,平整而又宽敞。这二人稍作休整后,在洞内找到两条通道,各选一条就此分手。
穿过山洞后,齐浪十分幸运地遇到了齐洬。二人一边并肩而行,一边将各自的经历简要地讲述一遍,由此来到银杏林外,恰巧感知到林中孤身一人的公孙离尘,于是藏身于树端,只待对方来到近前。
公孙离尘对这二人仅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只知道他们来自齐府,正欲开口打招呼,没有想到对方率先发难,一片杀意腾腾的剑气将他围在林中。
停更了三天,因为渡劫达成神雕大侠的成就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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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豪注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