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团包下了这个酒馆二楼的房间,到了晚上,整个城邦到处都点着灯,街上全是人。
甘涂被奥尼从床上拉起来,木板床质量不是很好,一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一头黑发乱糟糟地压在头上,人是坐起来了,眼睛没有睁开。
“快起来!就等你了!”奥尼拍拍他的脸。甘涂的皮肤没有很好,有些糙,下巴上胡渣也没刮干净,但胜在五官极其立体,且每个都在脸上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倒是让那些瑕疵都给他莫名其妙的添了几分性感,连带着那道形状不规则的疤也成了独特的魅力。
“你们先走吧,”甘涂按了按太阳穴,前面划拳输太多,那一橡木桶的苹果酒基本都是他一个喝的,喝醉了,吐还吐不出来,现在整个人都是飘的,胃火烧似的疼,他哑着嗓子说,“我过会儿来。”
“你找得到吗,”奥尼看他确实难受,便帮他顺了顺背,“吐过没。”
甘涂摇了摇头,然后眼皮抬起些露出一条缝,他用手推了把奥尼:“玩去。”
“啧,”奥尼叉着腰,红发被他梳成一条辫子,尾巴处还挂了个镶着玛瑙的小铃铛,一动就叮叮当清脆地响,左耳的耳环也被他换成了铃铛,他晃了晃肩膀,“行吧,你要是好了,就来那个,叫什么,什么来着,很多人,圆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我靠,我忘了!”
“广场。”甘涂有声嘲笑。
“对,广场,”奥尼甩了下头发,“那我走了,小甘涂。”
甘涂扬了下下巴:“去吧,姑娘们会爱死你的。”
“我也会爱死她们的。”奥尼眯着眼睛,吹灭了桌子上放着的油灯,然后在昏暗中拨了下他的铃铛,很有些迫不及待地几步跑下楼。几乎是同时,一楼就响起了佣兵们亲切的问候。
“Fuck you 甘涂!”
甘涂已经又倒回了床上,他把埋进被子里的头探出些,闭着眼大声吼:“Fuck you all!”
楼下的哄笑声逐渐远离,甘涂手捂着胃重重揉了几下,呼吸有点重,他现在非常怀疑那桶该死酒的成分,他皱着眉冒着虚汗在床上翻了一会儿,渐渐睡了过去。
“阁下。”
医师把浸了血的布条扔进铜盆,然后用烧过火的小刀一点点割去已经化脓腐烂的肉,最后给尤萨尔换上新药。
尤萨尔嘴里咬着厚实的布,冷汗流了一身,他撑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旁人只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
缠好纱布后,仆人上前拉起他褪到臂弯处的外袍,然后跟医师一起退到房外,硕大的伯爵房间只剩还垂着头的尤萨尔和他的贴身骑士克利。
“克利。”尤萨尔拿出口中的布,手一抖,布便落到铺了地毯的地上,他缓了会儿,声音发涩,骨节分明的手盖住脸,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克利上前:“阁下。”
“帮我找个人。”
甘涂是被热醒的,也可以说是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吐意催醒的。
他掀开薄被,扶着头坐起来,然后单手脱下已经湿了的上衣,丢到地上,他低头用力呼吸几次,又一阵吐意涌上。
“呕——”他快速捂住嘴,跌跌撞撞滚下床,他一点都不想吐在这个酒馆,于是又半跑半摔地滑下楼梯,扶着墙壁来到酒馆外的一处角落,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呕——呕——哈——”甘涂的腿肚子都在虚虚打颤,他撑着墙,头发被冷汗浸湿,眼睛也被这强烈的生理反应激得发红湿润。他吐出最后一口,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翻身靠在离自己的呕吐物稍远一点的墙壁上。
他身材很好,皮肤上布着几条疤,腹肌和人鱼线随着他的喘息上下起伏,他扬起头,深深呼吸几下,感觉好些了,才睁开眼。
头还没低下来,视线便被站在他面前的姑娘吸引住。
“嗨。”有着栗色卷发的姑娘说。
“嗨,”甘涂说,“我应该喝点水。”
“应该。”姑娘绿色的眼睛上下滑动,然后紧紧盯着甘涂因为呕吐泛红的脸。
甘涂耸了下肩:“可以的话。”
“可以,我是说,当然,当然可以。”
甘涂笑了下:“我叫甘涂。”
“萨拉。”
“你好,萨拉,很高兴遇见你,”甘涂把自己从墙上摘下来,“我应该去穿件衣服。”
萨拉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确实。”
“你会等我吗,萨拉,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逛,吗?”
萨拉身子向甘涂倾了下,她笑得很活泼:“可以吗,我的意思是,你在邀请我吗?”
“是的,”甘涂把落在额前的头发全部薅到脑后,“是的,邀请。”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你真怪。”
甘涂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但视线没有移开:“不,好吧,是的。”
“好的,我说,是。”萨拉晃了晃她的头。
甘涂移开视线,很快又移了回去,他抿了下嘴唇:“我不会在这呆很久。”
“哦,怎么说,我不在乎这些,”萨拉靠近他,晚饭吹起了她的长发,她的身上有浆果的味道,有面包,有花香,“我不在乎,说不定明天太阳刚出来,我就把你给忘了,自傲的甘涂先生。”
“我可不是小美人鱼。”甘涂低头,萨拉的绿眼睛像青草。
“穿衣服去吧,美人鱼先生。”
美人鱼先生快速奔上楼,他细致地漱了个口,顺带洗了脸,然后从他寥寥几条的衣服里挑了件看起来最体面的,对着水里的倒影捋了捋头发,一切就绪后,又奔下楼,跑到萨拉面前。
“嗨,”甘涂站定,“我来了。”
“动作很快嘛,甘涂士兵。”萨拉朝甘涂挤了挤眼睛,故意把声音压低,粗声粗气地说。
甘涂咧开嘴,也把声音压低:“是的,将军。”
这一夜过得很快,甘涂完全忘记了要去广场找他的佣兵兄弟们。他和萨拉找到一处篝火,他们牵着手加入人群,边唱边跳。火光温暖地映着萨拉的脸,为她全身都渡上了一层光,她像精灵一样笑着,挥舞着四肢。
“美人鱼先生!你的动作真是有点丑!”
人很多,萨拉只能扯着喉咙,甘涂才能听见她说什么。
“是吗,那你能教我吗!”甘涂也扯着嗓子,黑眼睛里映着橙黄色的萨拉。
“手给我!”
“腿抬起来!”
“对!”
“转圈儿!”
“哦!抱歉。”萨拉收回踩到甘涂的脚,笑着耸了下肩膀。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是有些挤了,甘涂和萨拉被挤到一起,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笑。
“你笑什么。”甘涂低下头,在萨拉耳边轻声问,周围一片嘈杂,但二人用身体创造的小小空间里却很安静。
“你又在笑什么呢。”萨拉踮了踮脚。
“我笑篝火,它很温暖。”
“那我笑星星,”萨拉抬头看天,“它很亮。”
“是的,”甘涂看着萨拉的眼睛,“它确实很亮。”
“你看得可不是星星,甘涂先生。”
“是吗,它比星星还——”
“甘涂!你在这儿!”
两个人瞬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人群中的一抹红色显眼的不行。
萨拉目光在那个红头发身上停了几秒,然后转回甘涂:“你朋友?”
甘涂无奈笑笑:“很不幸,是的。”
“要逃吗?”
甘涂:“逃?”
萨拉原地蹦了下,她一把攥住甘涂的手,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逃!”
他们拨开人群,萨拉的裙摆和头发随着奔跑扬起,她脸很红,转头的时候,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眼睛弯得像月牙,牙齿整齐地露出。
“萨拉!”
“怎么?”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一棵大树旁,萨拉躺到没有被大树阴影遮盖的草地上,甘涂也在她旁边躺下。草有点扎人,刺得胳膊和脸有些痒。
“奥德里亚是个很好的地方。”
安静地躺了很久后,萨拉突然说。
“嗯,我很喜欢这里。”
萨拉偏头看了会儿甘涂,甘涂也侧过头看她。
“你有吻过人吗,甘涂先生。”
“很遗憾,没有。”
“那我不能吻你,”萨拉垂下眼笑了笑,然后抬眼用她浓郁的绿眼睛注视着甘涂,“你要用它。”她伸出手,虚虚碰了下甘涂的嘴唇。
“去吻你心爱的人,美人鱼先生。”
甘涂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很轻,像是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夏夜的风很难用柔来形容,但这会儿,它带着新鲜的泥土味,轻轻拂过草地上两人的头发。
风里有日出的味道。
他跟着太阳带着一身的露水回到酒馆,刚推开门,便见奥尼面对着门,坐在凳子上,一脸阴沉地玩着刀。
甘涂:“嘿。”
奥尼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玩刀。
“怎么了,”甘涂扫了眼四周,“其他人呢。”
“其他人?”奥尼嘭得放下刀,瞪着甘涂,“我叫你,你他妈跑什么!还带着个姑娘跑!妈的见色忘友!”
甘涂双手抱臂,慢悠悠晃到奥尼面前坐下。奥尼继续说:“让你坐了吗,妈的,一个个全没影儿了,艹!”
“怎么,你今晚——”
“闭嘴吧,”奥尼无语至极地揉乱他打理得十分精致的头发,“你说,红头发怎么了?红头发不帅吗?啊?不帅吗?”
“连贾斯那个长得跟个猩猩一样的都找到对象了,服了。”
“好了,好了,”甘涂把他的刀收回鞘里,“这有什么。”
“你有人陪,当然没什么。”
甘涂顿了下,也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然后靠奥尼近了些,低声问:“你觉得,爱是什么。”
奥尼跟见鬼一样看着他:“······你抽风了?”
“我认真的。”
“做佣兵这行,有什么爱不爱的,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及时行乐呗。”
“及时行乐?”
“对啊,所以我真是特不理解你,挺牛的,二十几年都没把自己憋死,好了,我同意你去当神父了,阿门。”
“你——”
嘭——
门被粗暴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走进来。
“头儿?”奥尼和甘涂本来都警戒起来,见来得是自己老大,又把佩在身上的刀放了回去,重新坐回凳子上。
“您开门儿这么用力干什么,等会儿弄坏了,还得赔。”奥尼趴在桌子上说。
络腮胡撇了撇嘴,指着甘涂:“这儿的那个什么威尔伯爵找你。”
“是威尔伯爵阁下,”两个骑士把络腮胡招呼开,克利的脸在黑暗中抬起,他的手搭在佩剑的柄上,下巴微扬,视线下移,定在甘涂脸上,“请跟我来。”
肥肠快速[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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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