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奥尼从桌上抬起头，鄙夷地看了几眼盔甲亮得可以闪瞎别人眼的骑士们，尤其是那个站在最前头的那位，下巴抬得都可以直达他二楼的房间。
“这位先生，我没有在跟您说话。”克利的表情很有皇家骑士该有的威严体面，但这在奥尼的眼中简直可以称为目中无人，他眯着眼盯了会儿克利，然后毫无征兆地用力踹了脚桌子，腾一下就要站起。
甘涂眼疾手快把他按住，然后左手挂在破旧的椅背上，头侧了些，眼珠朝骑士的方向滑去，定了几秒后又回了些，看着他老大：“头儿？”
络腮胡抓了抓他蓬松的大胡子，胡子太多太密，只有笑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的嘴，确切的说是看到他缺了半块的门牙，虽然看着有些邋遢，但武力值没得说，整个佣兵团就属他最能打，也是最有经验的老大哥，所有人都信任他，只要他一声令下，一对一百都敢上。
“约瑟夫团长。”克利微微皱眉。
约瑟夫还是抓着他的大胡子，他没有管克利，几步走到甘涂身边，然后揪着奥尼的铃铛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三颗头碰到一起，约瑟夫的大手扣在两人头上，灰色眼睛从甘涂脸上移到奥尼脸上，又移回去，一边重复这个目光的转移，一边神神秘秘地说：“那个小骑士，是那个威尔伯爵——”
“威尔伯爵阁下。”克利抓着剑柄，着重强调了最后那个令人肃然起敬的称呼后缀。
碰着头的三人一起翻了个白眼，约瑟夫抬了下身子，朝克利大声说：“好的骑士先生。”他低头的同时，无声地骂了句，然后继续说：“是那个——”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威尔伯爵阁下——”说完这个称呼又一下子低了下去。
“——的贴身骑士，他前面找着我，妈的，当时我还在吃黄油面包，纯小麦。”
甘涂和奥尼撞了下他：“说正事。”
“没错，”约瑟夫手上用了点力，三个人的脑袋靠得更近了些，“他找着我，就说那个威尔伯爵阁下指名道姓要找你，你说这什么事，我们第一次来这儿，怎么就指名道姓了，然后我就问他，他就说什么无可奉告，但是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说了报酬，一个月，三十银币！”
甘涂和奥尼震惊。
“不是，我们他妈拼死拼活一个月才四枚！”奥尼的蓝眼睛瞪大，低声痛斥。
甘涂咳了下，吸了吸鼻子：“那要干什么呢，他说了吗。”
“没啊，这就是最那个什么的地方，他就说伯爵阁下自有安排，但你们想啊，三十——”
约瑟夫的话被门外巨大的响声打断，屋内的六人齐齐像门的方向看去。
“有人吗！”门被大力打开，佣兵们本来大笑着的脸瞬间凝固，腰侧寒光一现，刀刃露出。
匕首和剑互指。
约瑟夫汗颜，他放开甘涂和奥尼的头：“放下，都放下，过来，到我这里！”
佣兵们瞪着骑士，唰的一声，刀回鞘，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摊手耸了下肩，朝约瑟夫走去。
克利眼角抽搐，他收回剑，大声说：“约瑟夫团长！”
“头儿！”
约瑟夫：“骑士先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快点过来！”
然后就变成了十几颗脑袋靠在一起，三颗脑袋很生气地盯着他们。
“三十枚！”
十几颗脑袋一齐低声惊呼。
“安静——”约瑟夫举起食指碰了碰他的胡子。
迪克捏了下他的帽子，对着甘涂说：“我靠，甘涂，我能替你去吗。”
“妈的，我也要去。”
甘涂耸了耸肩：“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
“三十枚，干什么都行啊，让我卖屁股都行。”
“艹，他妈的瑟飞，别恶心人，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要卖，还得看别人要不要呢。”奥尼浮夸地呕了下。
佣兵们声音不小，粗俗的话全被骑士们收了去。
克利制止住另外两个骑士拔剑的动作，声音比刚才又大了一倍：“约瑟夫团长！”
“耐心，骑士先生，”约瑟夫抬起脸，“马上。”
“所以，最后还是看你自己，你要不想干，我们就不干。”约瑟夫沉沉看着甘涂。
答案很显而易见，佣兵，本来就是个危险系数极高的职业，高风险高回报，更何况三十枚硬币的确不是一个小数字，用瑟飞的说法，卖屁股他都认了。
于是甘涂在众人艳羡的灼热视线下，跟着脸绷得马上就要裂开的骑士们跨上马。
佣兵们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自动开骂，骂得约瑟夫团长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捏着自己的大胡子，左手搭上奥尼的肩，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艹，怎么跟嫁女儿一样。”
“得了吧，您这可不是嫁，”佣兵们大笑起来，“您这是把他卖了，爸爸。”
“妈的死小子们，滚回去。”
甘涂在马上一颠一颠，颠了不知道多久，穿过一片树林，一座占地面积恐怖的城堡便出现在他眼前。克利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后面的骑士也跟着克利一起下马，甘涂没有故意引人注意的习惯，于是也跟他们做了同样的动作。守在大门的侍从见到他们，便打开最外围的大铁门，另外的侍从上前把马牵走。四人畅通无阻地走进里面，甘涂用余光四下扫了扫，这儿离能进入城堡内部的门还有点距离，走路的地方很宽阔，粗略估计可以横着一次性走过三十个成年男性。
两旁种着一丛丛花，园丁正拿着小剪子细细打理，即使是甘涂这种没什么美学观赏性的粗人，也小小惊叹了下。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那扇足有两个他那么高的城堡大门，终于在石阶上用各种熠熠生辉的宝石近距离俯瞰他。
甘涂被宝石晃了下眼，喉结滚动艰难咽下一口口水。
“甘涂先生。”克利站在最高一阶台阶上看着他，门已经被仆人们打开，露出更庄重华丽的内里。
甘涂吸了一口气，压下有些躁动不安的内心，他手指相互捻了捻，抬脚走进。
克利引着他在城堡里拐了一会儿，其间路过一个挂满了肖像的走廊，甘涂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就是解锁了艺术鉴赏能力，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归为美。堂皇的美，庄严的美，雅致的美，还有现在，他看着画像上白发红瞳的男人，找不出形容词的美，尊贵慵容带着锐利，如果画师没有刻意美化过的话，那真人又是何等盛况。
“这位就是伯爵阁下，昨天凯旋的那位。”克利见甘涂视线黏在那副半身肖像上，想催他走，但还是叹了口气，颇有些自豪地贴心为甘涂介绍。
甘涂想了想，昨天确实是有游行，但他和奥尼都没什么兴趣，人过来了也没看，只是在进酒馆的时候瞟到了点背影，确实卓越。
“快些走吧。”
又穿过一条走廊，甘涂被带进会客厅，举止优雅得体的侍从为他端来红茶，旁边还放着杯糖块。
甘涂极少喝茶，但约瑟夫喜欢，要是佣兵团运气好碰上个出手阔绰的主，他的头儿就会买点小碎茶叶，也不知道是绿茶还是红茶，反正喝起来又苦又涩。
难喝。
甘涂于是没有动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基本都和宗教有关，场景宏大，跟教堂很像。
就在他盯着那个十字架上神色痛苦悲悯的男人时，咔哒一声轻响，门从外面打开。甘涂下意识转头。
伯爵阁下，来了。
来了来了，要见面了！开始吧！qz爱！[鼓掌][鼓掌][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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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十枚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