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群里还在热聊,现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首先拍的是宣传照。镜头底下是夏伶的舒适区,有她不时的提醒和带动,就算沈竹栩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行业,也能适应得很好。
拍摄过程还算顺利,约莫一小时后,中场休息。
吕曼曼在察看素材时总觉得这些照片里缺了点东西。这两人镜头感极佳,以他们的颜值,成片视觉冲击力肯定是够的。她擅用镜头讲故事,想要的效果并不只是视觉上的冲击。
对!就是故事性!故事性不强,缺了必要的冲突和情绪爆发点。
吕曼曼认真思考了一下,把夏伶叫到了机器后头,跟她讨论该怎么演绎才能更突出主题。
“接下来的福利宣传片不是要走短剧风了吗?如果静态的照片不行,要不你试试抓取动态镜头呢?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动态抓拍的照片截取出来直接用作宣传照。我觉得你对镜头语言把控的一向不错,当初那组出圈的热搜图你就拍得很好,那时候就是动态抓拍。我猜测,这或许是你的舒适区。”夏伶提议道。
“这是个好主意,”吕曼曼点头认同,“比起定点拍摄,我个人确实更偏爱动态抓取。”
“那可以一试,如果不行就再调整。”夏伶翻看了下剧本,视线在某一页处顿了数秒,微微皱眉:“接下来该是剧情走位了吧。”
她从机器后探出头,朝正巧看向她的沈竹栩招了招手:“沈总,你来一下。”
沈竹栩回应着一点头。
彭一飞接过他手中的咖啡杯,低声示意跟妆师一会儿再补妆。
“沈总看过剧本了吗?”夏伶问。
沈竹栩走去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剧本:“嗯。”
“我有一处不太满意,”夏伶指了指方才被她用笔圈起来的那一段,“这里,这一段笼中鸟的设定我不太喜欢。按原本的走位设计,沈总应该将我压在身下。但我不想在下面,我想在上面。”
距离他们比较近的唐昕恰巧听到了这一段,惊得瞳孔都放大了。第一时间把一手八卦分享到了群里。
【没心糖:都听到了吗?伶姐说她想在上面!】
【举个栗子:伶姐喜欢在上面?】
【事情交给我你就操心吧:传下去,伶姐喜欢在上面!】
【袁滚滚:天呐,太震惊了,伶姐跟沈总原来是这种关系。都已经到可以当众聊没羞没臊话题的程度了?】
【举个栗子:快来个人把袁家欢叉出去。我不行了,我快笑死了。】
【袁滚滚: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是我又漏看什么了?】
【没心糖:小袁啊,你以后可得注意了,我们这不让聊颜色,会被抓走的。】
【举个栗子:铁窗泪十年。这都是有先例的,看看隔壁花市。】
“是我的胜负欲作祟。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我更喜欢占据主导权,”夏伶补充道,“我指的是任何时候,不止镜头下。”
“夏小姐……”沈竹栩刚要开口,被一旁瞬间兴奋起来的吕曼曼打断了话音。
“对!伶姐说的就是我想表达的那种感觉!”吕曼曼一拍掌,认同道:“旗袍与西装,这个主题,就不该是单方面的谁强谁弱,应该是势均力敌的拉扯感。”
“是这个意思,”夏伶道,“说到旗袍元素,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个人。”
“夏小姐说的是?”沈竹栩顺话问。
“民国首位女杀手,①巴黎和会‘玫瑰枪事件’的……”
“郑毓秀。②”
冷不丁被打断了话音,夏伶微微一愣,与他相视一笑:“嗯。”
“这个脑洞好,那就再加个玫瑰元素。”吕曼曼得了灵感,拿起笔在剧本上修修改改:“这样,要不我说说我的想法吧。”
“可以,你尽管说。”夏伶道。
“我把这里的对手戏动作改了一下,只是初步设想。我想要的主线剧情大概是这样的,沈总可以先以猎手的姿态压制住我们伶姐,伶姐从讨好示弱,再到反攻。之后的一些细节我们可以边拍边磨合沟通。”吕曼曼抬起头看了看夏伶和沈竹栩,征询他们的意见:“二位觉得怎么样?”
“如果是反攻的话,”夏伶稍稍思考了一下,“我可以。”
“沈总呢?这样安排可以吗?”吕曼曼问。
“我没意见,”沈竹栩的目光始终落在夏伶身上,“如果夏小姐喜欢的话,我都可以配合。”
工作群。
【袁滚滚:沈总好像有妻管严潜质。】
“噗——”
工作人员里有人没绷住,笑出了声。
有人急忙清了清嗓子,为其掩护。
现场很快咳嗽声一片。
*
走位,讲解,试戏。
磨合得差不多了,正式开拍。
第一组镜头:
穿着学生装的夏伶站在首饰店的橱窗前,目光流连地看着仅隔了层玻璃的一对珍珠耳环。
镜头慢移,切至窗上的倒影。
女学生身后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穿着长袍马褂的沈竹栩正凝神看她。
“Cut!转下一个场景。”
道具组在快速布景。
夏伶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杯,捏着吸管喝了几口,瞥见一旁的沈竹栩为配合跟妆师的身高弯下了腰。她的目光转向了他,心情不错道:“沈总是第一次尝试拍这种类型的片子吧?感觉怎样?”
“挺有意思的,”沈竹栩补充了句,“大概率是因为夏小姐在的缘故。”
在补妆的两位化妆师动作同步地顿了一下,默契对视了一眼,职业素养令她们收住了想八卦的冲动。
转瞬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专心投入进工作状态。
中间的拍摄过程还算顺利,直到最后一组镜头。
彩排时就状况频出。在正式拍对手戏时沈竹栩担心推搡间会弄伤了夏伶,一直不怎么能进入到人设状态里。
又一次被喊“cut”,夏伶渐渐有些烦躁。
“沈总,你还是太紧绷了,”夏伶出言激他,“你大可以放开手脚。真到了动作戏那段,咱俩谁弄伤谁还不一定呢。”
“抱歉,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让一个绅士变成野兽,确实是有难度。”夏伶打断了他的话,搭肩垫脚,与他贴面耳语:“沈总你,是不是不行?”
“……”沈竹栩简短消化了一下她这话的意思,气笑了。
*
暗影处,穿着长袍马褂的沈竹栩弯腰捡起掉地的珍珠耳环,若有所思地捻转把玩。
片刻后,他抬起眼。
镜头的焦点顺着他的目光变换了角度。
画面一瞬变亮,穿着旗袍的夏伶背手将书卷覆于身后,在路灯下徘徊找寻,迷茫四顾。
沈竹栩缓步走入光圈,摊手交还她遗失的珍珠耳环。
镜头一转,他掌心里的珍珠耳环出现在了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他眼神温柔,对镜悉心替她簪上尚沾着晨露的玫瑰,替她描眉,替她戴上了珍珠耳环。
镜子里的画面调转了方向。
红罗帐下,旗袍勾勒的线条曼妙。
立于床侧的沈竹栩变了着装,西装革履,面上的脸链闪着碎光,诡谲光影在他眼眸间流转。
他俯身低头,豹般将她一步步逼至角落,袖箍随着他动作牵引勒出了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
夏伶瑟缩躲至床尾,避无可避。
他得逞勾唇,动作粗暴地捏抬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侵略性极强,完全是一副狩猎者姿态。
夏伶初时还在挣扎,被他欺身压住,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摆布。
他的拇指指腹慢慢蹭擦过她的红唇,看那抹诱人的朱红在她唇边晕开。见她偏头躲闪,他强行掰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欣赏玩物般,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的反应。
夏伶的眼神忽而有了变化,从怯懦到坚韧,不过数秒之间,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直勾勾回视着他的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嘴角渐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他似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微微蹙眉。见她不再挣扎,他亦没了兴致,松手起身,打算离开。
她出其不意,攥住了他的领带。
在他愈发惊讶的目光下,她涂染丹蔻的指尖勾挑绕卷,将他一点一点又拉回了她身前。
他对她的下一步动作有些好奇,便也愿意配合。
夏伶拽着他的领带借力坐起,千娇百媚地在他耳后呼了口气。
旋即轻推了一下他的肩,在他仰倒时顺势翻身而上,将他跨压在身下。
她晕了妆的红唇慢慢、慢慢地贴近他的唇。
咫尺之距,她迅速拔下发间作簪的那枝玫瑰,孤注一掷,根茎刺向他的颈部动脉。
乌黑垂绸的长发瞬间凌乱散落。
破碎的花瓣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化成了利刃,帐中的罗红血般倾泄,层层叠叠,覆住了滑至床下的一卷《女诫》。
*
视频播放的进度条至尾声。
负责后期剪辑的工作人员悄声观察领导们的反应,屏息凝神,忐忑等着各位的点评。
“沈总觉得怎么样?”夏伶问。
第一次看自己在屏幕里演戏,说实话,有种怪异的羞耻感。沈竹栩没正面回应,略沉吟,把问题抛还给了她:“这方面还是夏小姐更专业,夏小姐觉得如何?”
①摘自“悦己趣玩每周女性人物第一期”:巴黎和会“玫瑰枪事件”
1919年1月18日,巴黎和会召开。中国本是战胜国之一,但西方列强不顾中国的利益,强行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交给日本。
正当外交总长陆征祥打算在不平等条约上签字时,郑毓秀把一支“枪”顶在了陆征祥的身后,并且声称:你敢签字,我这支枪不会放过你。
实际上,这根“枪”是郑毓秀在花坛里折的一枝玫瑰。她以玫瑰代替枪吓唬住了陆征祥,从而使得陆征祥拒绝前往凡尔赛宫签字,保住了中国对山东的权益。
②郑毓秀:中国近代革命家、法制建设先驱、女权运动倡导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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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