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夏伶又瞧了眼屏幕上被定格的画面,满意道:“特别是最后杀夫的那段。”
“你说,”沈竹栩一下就捕捉到了关键词,“杀夫?”
夏伶一耸肩,不置可否:“不觉得很带感吗?”
“啊。”沈竹栩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微不可察地露出个笑:“夏小姐说的是。”
夏伶并不知道他现在满脑子的关注点都在那个“夫”字上,客观评价道:“沈总的表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一开始你一直进入不了状态我还有点担心,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沈竹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吭声。
众人眼中的他神色莫测。
一屋子的人一下都变得静悄悄的,试图看懂他的脸色。
但是看不明白。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夏伶从不内耗,有话直接问:“沈总,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什么?”沈竹栩像是才醒过神来,转头看她。
“你要是有意见可以直接提,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是来演默剧的。”夏伶说。
彭一飞清了清嗓子,一手拢在嘴边,凑到沈竹栩身侧与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沈竹栩总算反应过来了,“我是说,成片效果不错,这都是夏小姐的功劳。”
“过几天就要交片子了。在那之前,沈总如果有什么想要修改的地方,可以随时再沟通修改。”夏伶没纠结他工作时走神的原因,拉开椅子在电脑前坐下,把进度条往前拉,招手叫来了一旁的工作人员。
“小贾,你过来一下。你看一下这个地方,”她伸手在关键帧的地方比划了个圈,“这个地方转景有点生硬,你可以用外部蒙太奇手法再进行细化一下。”
在剪辑室与工作人员简短沟通了一下,以沈竹栩为首的一行人陆陆续续往外走。
至电梯口,沈竹栩抬腕看了看表:“快到饭点了,夏小姐愿意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当然,”夏伶点点头,“沈总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可以。”
“这附近我熟,要不午餐我来安排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择了个公司附近口碑不错的湘菜馆。
夏伶招手叫来了服务员:“你好,麻烦帮我问一下厨房,这里用的不是花生油吧?”
“好的,二位稍等。”服务员小跑着去后厨询问过后,很快又跑了回来:“小姐您好,我问过了,后厨用的是菜籽油、茶油和猪油,没有花生油。”
“那就好,谢了。”夏伶打开手机,扫了一下桌角的点单码。见沈竹栩只一味看着她,她出声提醒道:“沈总也看下菜单,看看有什么合口味的菜。”
“夏小姐看着点吧,我都可以。”沈竹栩道。
“你过敏才刚恢复好,吃这些重油重辣的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我都已经好全了,没落疤。正巧我也有一阵子没吃辣了,也惦记这口了。”
“沈总这一点挺好,能跟我吃得到一块儿去,不像严逸……”夏伶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戛然止了话音。她掩饰着拨了拨发,招手叫来服务员,叮嘱:“麻烦帮我这桌备注一下不吃花生。是过敏源,一点花生都不能有。”
“好的,我立刻去跟后厨交代一下。”服务员点头道。
待服务员从桌边离开,沈竹栩神色自若地接上了话:“我跟逸骁不是一起长大的,口味是不一样。”
“你不介意我提他?”
“我为什么要介意?他都已经是夏小姐的过去式了,不重要。”
“有道理,”夏伶很快换了话题,“不提他了,还是聊聊工作吧。循迹下一期的拍摄时间已经定了。昨天我刚收到邮件,看了一下录制时间,刚巧是临近过年那阵。沈总你那会儿的档期应该排得挺满的吧?能有空录节目吗?”
“看情况,大概率得缺席,”沈竹栩饮了口手边的茶水,“年前我都不在国内,后天就得走了。”
“后天?这么快?”
“下次再跟夏小姐一起吃饭,可能得是年后了。”
菜品陆续上桌。
夏伶心不在焉地戳了戳碗中的米粒。明明眼前的几道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她却突然有些食不知味了。
*
工作太忙,夏伶甚至都顾不上整理自己听闻沈竹栩要离开一段时间时那种烦躁的心情是出于什么原因。
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节奏,让她就连稍稍停下思考的时间都成了奢侈。
又是加班到深夜。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昏昏沉沉地回了住处。刚准备开了车门下去,一抬眼,瞥见后视镜里有一人影在鬼祟靠近。
“新闻上说,昨晚有个深夜独自开车回家的女性在车库被人抢劫了。那个抢劫她的家伙带了刀,目前还在逃窜。伶伶你也一个人住,晚上回去千万小心,下车前记得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一圈。啊,对了还有,到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陶梓琪下班前与她说的那些话在她耳边骤然响起。
车后的异动令她一下警觉起来。
夏伶立马锁好车门,从包里摸出手机,一双眼紧盯着后视镜,万一有突发情况随时准备报警。
角度问题,以她坐着的驾驶位的视角,只能看到地上的影子。从影子依稀能判断,那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瘸着一条腿,朝她车子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瘸了腿?是逃窜的时候意外受的伤?
夏伶的睡意彻底消散,屏息凝神,观察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那道影子很快又有了动作,拽了拽一根细长绳状的东西。
一道更为古怪的影子从那人身后冒了出来。那道影子,初看像是有个人趴卧在地上,正被拖着往前爬。
凶案现场?
夏伶脑中瞬间蹦出这四个字,倒抽了口气。就算她胆子再大,在这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停车场里亲眼目睹劫匪伤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极紧张地划开手机屏,在拨号界面快速按下110以防不测。
不过是一低头一抬眼的间隙,后视镜里的那两道影子消失了。
她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正打算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车窗骤然被敲响。
“咚咚——”
只有她一人在的停车场,这动静变得格外刺耳响亮。
“啊——”她遵从本能,从嗓子眼里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弯腰敲窗的沈竹栩被她这动静吓得原地瑟缩了一下,看表情,人还在,但是魂应该是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汪汪汪!”原本被遛到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丧彪一下来了精神,比声高般,一汪更比一汪响。
这一连串的动静成功把巡逻的保安招了来。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保安急匆匆赶来,“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大动静?”
沈竹栩一把握住了丧彪的嘴筒子阻了它的扰民大计:“抱歉。”
“没什么事,都是误会。”夏伶开了车门下去,解释道:“我朋友突然从边上冒出来吓我一跳,结果这傻狗也跟着瞎叫唤。”
被握住嘴筒子的傻狗一见夏伶立马欢快地摇起了螺旋桨。
保安看了看狗的反应,确认他们是熟人关系,这才放心道:“哦,都认识啊,那没事了。”
“不好意思啊保安大哥,我们不是有意的,下次一定注意。”沈竹栩揣兜摸出烟盒,塞到了保安手里:“我这就剩半包烟了,不嫌弃的话拿着压压惊。”
“哎呀,这可是好烟,贵着呢,”保安连连摆手,“我不能拿不能拿。”
“拿着吧,大晚上值班也够辛苦的,提提神也好。”沈竹栩客气道。
送走了保安,夏伶记起要问:“对了沈总,刚刚就你和丧彪在后面吗?”
沈竹栩点点头:“是啊。”
夏伶不怎么放心地又往周围看了一圈:“没别人。”
“没,就我和丧彪。”沈竹栩这话回得非常肯定。
他在这遛狗遛了快三个小时,非常严谨地百度了一下“怎么才能假装路过的更自然”,在她的车位附近模拟练习“路过”了N次。这都已经后半夜了,车库里除了他和他那条被遛困的狗,他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沈总你刚刚好像,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夏伶低头看他的腿,“你脚怎么了?”
等太久了,就蹲了会儿,把脚蹲麻了。沈竹栩道:“没事,就是刚刚脚有点麻。”
“你遛狗遛到脚麻?”
“……”这个问题要怎么狡辩才显得合理?
夏伶手中的手机适时响起,恰解了沈竹栩的困局。
是陶梓琪打来的电话。她不放心夏伶,算着时间她该到家了,特意打个电话告知那个蹲守车库的抢劫犯已经被抓到了。
简短聊了几句,互道了声晚安。夏伶挂断电话,转头看向等在一旁的沈竹栩:“对了,我们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沈竹栩斟酌了一下,“等天一亮我就要出发去芝加哥了,在出发前,我还想再见一见夏小姐。”
“见我?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没交代清楚吗?”
“跟工作没关系,我就是单纯想见夏小姐。”
“等等。”夏伶比划了个休止动作,怀疑道:“是我记忆错乱了吗?我们刚刚有在聊这个话题吗?”
“没错,就是这个话题。”沈竹栩脸不红心不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