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溢出杯口,顺着他的指缝流到了地板上。
“欸,水!”夏伶急忙握住沈竹栩的手腕,阻了他继续倒水的动作:“想什么呢你,那么入神?水满了都没发觉。”
“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沈竹栩回神看了眼淌了一地的水渍,摁住她的肩把她往外推了推:“你先去坐着,小心地滑。”
“我一起收拾吧。”
“不用,我很快。你别又摔着了。”
“我哪儿有那么脆皮的,上次只是意外。”
沈竹栩另给她倒了杯水,将水递予她,坚持道:“去坐。”
“好吧,”夏伶点点头,“那就,客随主便。”
她慢慢悠悠踱着步走去沙发边,放下水杯,坐了下来。
这屋的装修风格跟她的房子大同小异。她跟潘诗源的房子是差不多时间买的,之后图省事,装修事宜都是潘诗源替她一手包办。熟悉的环境里,整个人很容易便放松了下来。
沈竹栩端了个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挨着她坐下。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啊,对,我确实是有个疑问。”夏伶拿起叉子扎了块芒果,没急着吃,若有所思地凑近了细细打量他:“沈总,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
“在你的记忆里,我们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沈竹栩反问她。
“大概是一年前,埃克斯的那场商业酒会上,”夏伶话音一顿,“不过我现在不太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
“我总觉得,你跟我很久之前遇到过的一个人很像。之前就有过这种感觉,现在,更是。”
“那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好人。我这条命能捡回来,多亏了他。细算起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我时常会想起他,想跟他道声谢。可惜当时太慌乱,没来得及。”
“你觉得我像他?”
“嗯,像。特别是刚刚在电梯口的时候。你的样子,你说话的声音,跟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夏伶咬了口芒果,被酸皱了眉:“不过我有认错过人,也因为那次认错的缘故,才有了后来的蝴蝶效应。所以不问清楚,我也不敢妄下结论。”
沈竹栩很认真地听她说话,嘴角渐扬:“确实挺久了,难为你还记得。”
夏伶听出了话外音,放下果叉,确认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确实很惊险。”沈竹栩饶有兴致地看她的反应,边回忆边慢慢与她说道:“要不是有那两个石球挡了一下,那辆失控的渣土车差点就把我俩碾成肉泥了。”
“不会吧?你真的……”夏伶倏地瞪圆了眼睛,惊讶看他。
得到这般肯定的回复,她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
可细节处他说得太过清楚,她不得不信。
愣怔数秒,她猛地醒过神来,又惊又喜,话都说不囫囵了:“你真的是?你就是那个……那个……”
沈竹栩推了推眼镜。他有些忐忑,但还是很肯定地回应了她:“对,是我。”
“真的是你?”夏伶似仍带着些许疑问,喃喃自语。
她半信半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
他没躲,直直迎着她细细打量的目光。
四目相交,气氛愈显胶着。
半晌,沈竹栩的喉结滚了滚,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夏小姐在想什么?”
“没。我只是觉得……”夏伶端杯饮水,错开视线往别处望了望,试图让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能安静些。
“觉得什么?”沈竹栩问。
“觉得……”夏伶放下杯子,斟酌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有因他的刻意隐瞒而生气或是愤怒,有的,只是惊讶和些许不解。沈竹栩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暗松了口气:“确实。我再见到夏小姐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可你明明都记得,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我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万一你不记得了,我多那一嘴,倒像是在挟恩图报了。”沈竹栩道。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我又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你那会儿可是豁出命来救我的。”夏伶忆起当年的那场意外,仍心有余悸:“沈总,你可太伟大了!”
“伟大?”沈竹栩被她这形容逗笑,“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一点儿都不夸张。你可是救了我的命欸,简直就是神兵天降。”夏伶话说到这,往他那侧蹭近了些,好奇道:“那天晚上你救我的时候,就一点儿不害怕?那么大的一辆车呢,撞上就全完了。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与其说害怕,他当时的反应更像是出自本能,事发突然容许他思考的时间太短。后怕倒是有,毕竟那可是大型事故。
“没顾上想。”沈竹栩说。
“沈总,你这藏话的能力也太强了,认识那么久,你还真能憋住话,对这事一点儿没提。”
“其实,之前在医院我看你好像记得这事,有想过要提起。就是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是别有用心?或者,别有所图?”
夏伶噗呲笑出声:“怎么会?”
“怎么不会,”沈竹栩推了推眼镜,“万一,我就是别有用心呢?”
“你不是这种人。”夏伶对他的性取向很信任,双标道:“就算沈总你承认接近我是对我别有用心,那我也会当成你是肯为我花心思。”
沈竹栩嘴角扬起的弧度快压不住了:“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你可是救过我的命,”夏伶认真道,“沈总,谢谢你啊。真的非常感谢你当年那么奋不顾身地救了我。说真的,我有想过万一再见到我的恩人,我该怎么报答他。可你……你可是沈总耶,你什么都不缺,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要不,以身相许?”沈竹栩打趣道。
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她的表情却是陡然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不知在想什么,很严肃地默了数秒,一摆手,果断拒绝:“那不行!再怎么样,诗源是我的表外甥。我不能拿他来报恩。”
沈竹栩对此很不解:“这事跟潘律师有什么关系?”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夏伶及时岔开了话题,“今天先到这里,至于该怎么感谢沈总的救命大恩,容我再想想。”
“我就是开了个玩笑,夏小姐别因为这事有压力,我们还跟之前一样相处就好,”沈竹栩起身跟行过去,“我送送你。”
“就在对门,有什么好送的。”
“那也得送。”
*
正如沈竹栩所言,他不是疤痕体质,恢复得不错。
到彩蛋正式开拍的这日,他身上一点过敏的痕迹都没有了。
化妆间。
夏伶对镜扣上黑色丝绒旗袍的最后一颗盘扣。盘扣特意选的梅花扣样式,与衣服面料上辅以织金工艺的竹叶绣暗纹相呼应。
开高叉的旗袍,裙尾做了叠穿改良设计,内衬是青绿羽状绣纹的织锦缎马面裙。剪裁得体的衣料,将她窈窕的身段衬得愈发玲珑有致。
陶梓琪替她固好发簪,转瞬从妆台上挑了两个首饰盒出来,放到夏伶面前,征询她的意见:“搭哪副耳环比较好?珍珠的?还是翡翠的?”
“珍珠的吧。”夏伶道。
刚戴好耳环,就听走廊外有人一阵小跑,急匆匆开了门进来。是实习生袁家欢:“伶姐,沈总那里出了点状况,彭助让我来找一下你。”
正跟造型师沟通细节的唐昕皱眉看她,厉声训道:“都快满实习期了怎么还这么冒失?门都不敲,没规矩。”
袁家欢扯了扯衣摆,局促往后退行了几步:“抱歉,吕姐那边催得紧,我太急了就忘了……”
“行了,别解释了,”夏伶慢慢悠悠打断她,“说吧,沈总那里又出什么状况了?”
“沈总不会佩戴美瞳,又不同意别人帮他,说是,不习惯陌生人碰他。沈总的意思是……”袁家欢欲言又止,挺为难地看了眼夏伶,又带着点求助的意味看了看唐昕。
唐昕嘴上严厉,但还是很愿意给手底下的人解围的,调侃般替她接上了话:“所以,沈总的意思是,这次又得让我们伶姐亲自出马?”
“行,知道了,”夏伶一口应下了,“给他回个话,让他稍微等一下。”
“好的,谢谢伶姐。”袁家欢得了准话如蒙大赦,半鞠了个躬,飞似的跑出去了。
“这小丫头冒失得紧,我去交代几句,免得她又给我闯什么祸。”唐昕说着话的间隙暂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跟出去了。
“伶伶?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陶梓琪从夏伶身后探出头,隔着镜子看她,微微眯了一下眼:“不对劲啊。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夏伶嘴角翘了翘:“我平时很难说话吗?”
“也不是,就是……”陶梓琪示意跟妆师把另一副耳环收回首饰盒里,“毕竟今天沈总那里已经出了好几次状况了,你又是给他系领带,又是给他选配饰的,现在都要给他戴美瞳了?这要换成从前,你不跑人前头特意问候一下人家祖宗就已经很给人面子了。”
“我有这么凶残?”夏伶佯装惊讶道。
“嗯~呐~”陶梓琪拖腔拖调,很肯定地一点头:“就是这么凶残。”
夏伶轻呲了声,教训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陶梓琪没能躲开,回击的手被她抓住,很皮地对她做了个鬼脸:“总之,直觉告诉我,你跟沈总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传说中的第六感?”
“不打算告诉我吗?”
“没打算瞒你,只是最近太忙,还没能有时间告诉你。”
“那你……”
“现在是工作时间。”
“那我晚上去你那睡。”
“瞧你这八卦的劲儿,你要把这劲头放在工作上……”
“我要把这劲头放在工作上,那不用多久,我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①”
“……”
①该段话源自网络剧《万万没想到》中角色王大锤的经典台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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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