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宁有些失神,很长时间没反应。
郁安疑惑地看着他,轻声提醒:“学长,你怎么了?”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牵强地笑了笑,说:“你怎么认识裴国政这个人的?”
郁安摇头:“我不认识他。”
何宇宁拧眉:“那你查他是为了什么?”
郁安咬了一下唇,支吾半天才说:“因为……因为有些特殊原因我不能说。”
“你为什么不找炎教授帮忙?他不是跟警方有合作吗?”何宇宁忽然很好奇。
郁安哑口无言,她怎么能告诉何宇宁自己就是背着炎明在调查。
“我……如果太麻烦就算了。”她起身要走,却被何宇宁抓住了手。
“不麻烦。”何宇宁温柔地笑着说:“不过需要点时间。”
他这么客气,反而让郁安感到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学长,我不应该冒然来找你帮忙。”
“郁安,”何宇宁深情款款地说:“你不用感到抱歉,你有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我,我很开心,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办得到。”
“学长……”郁安十分窘迫:“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我对你好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何宇宁忽然住嘴,把后半句话生生吞没,他在心里暗暗说:“郁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单纯。”
郁安很羞愧,虽然已经被何宇宁表白过,但她内心深处对何宇宁的感情依然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也许是因为童年创伤,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对何宇宁这么好的男人,她却不敢跨过这一段安全距离?
“谢谢你,学长。”郁安低头抿了一下唇:“我先回去了。”
“好,有消息我通知你。”
何宇宁送郁安出去,还没出咖啡厅的门就撞上了下楼来买咖啡的乔诗韵。
“学长,你,你们怎么在一起?”虽然知道这么问不礼貌,但乔诗韵还是忍不住。
何宇宁随口解释:“哦,郁安找我有点事,你来买咖啡吗?”
“是啊,今天轮到我请大家喝咖啡——哎呀!”乔诗韵摸了摸身上,懊恼地说:“学长,我好像忘记带手机了,你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刷一下钱?”
何宇宁不疑有他,大方地说:“没事,我去买就行了。”他回头对郁安说:“我不送你了,你回去路上小心,有消息我通知你。”
“嗯。”郁安朝何宇宁点点头离开了。
见何宇宁转身去吧台那边买咖啡,乔诗韵立刻掉转方向跟着郁安出了电视台的门。
郁安知道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是乔诗韵的,她加快了步伐朝公交站方向走去。
“郁安!”
郁安没打算停下来,她知道乔诗韵想说什么,但她不想解释。
乔诗韵小跑着上前拦住郁安,喘着粗气质问她:“你没听见我在喊你吗?”
“听见了。”郁安没好气地甩开乔诗韵的手。
“听见你为什么不停下?”
“因为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郁安突然一反常态,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乔诗韵愣了愣,她没想到郁安会有这样的反应。自从她们绝交后,不管她对她做什么,郁安总是逆来顺受,尽管知道是自己理亏,但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的坎,只好拿郁安出气。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问你?”乔诗韵咄咄逼人:“你要是不喜欢何宇宁就不要跟他暧昧不清,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不要脸,脚踏两条船!”
郁安一头雾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脚踏两条船了?”
乔诗韵哼笑,拿出手机打开上次偷拍郁安跟炎明在教学楼底下一起上车的视频,送到她眼前让她看个清楚:“你别告诉我你跟炎明什么事都没有,鬼才信!”
郁安皱眉看着乔诗韵:“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
“你不怕我把这段视频上传到学校的论坛里去?”乔诗韵被她的态度刺激到了,出言要挟,她想让郁安服软,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好过些。
“随便你。”郁安同情地看着乔诗韵,她知道乔诗韵的心结,但她不是解铃人:“你喜欢何宇宁,但他不喜欢你,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已经拒绝他了。”
郁安绕过乔诗韵,朝前走去。
“你知道你最讨厌的是什么吗?”乔诗韵在她背后喊:“你总是不争不抢,却偏偏什么好事都落在你头上,为什么学长只喜欢你?为什么不是我?……”说到最后,乔诗韵的声音哽咽。
郁安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她愣了愣,失声道:“学长……”
乔诗韵倏地转身,发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何宇宁正拧着眉看着她们,她顿时觉得自己很难堪,满脸羞愧掉转身就跑。路过何宇宁身边,他没有伸手拉乔诗韵,反而等她跑开后又朝郁安的方向走了两步,郁安却摇头示意他别再跟上来了。
何宇宁理解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去追乔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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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后楼梯抹眼泪的乔诗韵惊讶地看着何宇宁从楼梯下方走上来,毫不介意的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将一杯她最喜欢的珍珠奶茶放进她手里,冲她温和地笑了笑:“你最喜欢的珍珠奶茶。”
气氛有些尴尬,乔诗韵低头啜奶茶,避开了何宇宁的目光。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郁安?”何宇宁哂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她。很多时候,我们的心跟大脑做出的选择是不一样的。”
乔诗韵听出了何宇宁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所以学长,你的心选择了郁安,但你的大脑却劝你不要爱上她,对吗?”
何宇宁脸上露出一丝丝诧异,但他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乔诗韵继续讨论下去,只笑了笑说:“你想多了,我没这个意思。”
“不!你有。”乔诗韵不依不饶。
何宇宁站起来要走,心里着实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出埋藏最深的秘密。
乔诗韵跳起来挡在何宇宁面前,双目灼灼逼视何宇宁,像是要看穿他这个人:“学长,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其实并不想爱上郁安这个事实?”
一向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何宇宁突然变了脸,眼神倏地阴鸷,深不可测,语气又冷又硬:“我想我不需要跟你交代些什么吧?”
乔诗韵吓了一跳:“学,学长,对不起,我……”
何宇宁没听她解释,转身推开门就走。
砰的一声,楼梯间的门关上的瞬间,乔诗韵的心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并不伤心,反而很开心,因为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何宇宁跟她一样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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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明发现郁安竟然旷课了。
下了课,他把高壮壮叫到一边,问他郁安旷课的事。
高壮壮比他还懵:“我还以为她跟您请假了呢。”
炎明让高壮壮给郁安发了条微信过去问她旷课的原因,过了很久才收到她的回复,说自己病了。这的确是一个合理的理由,炎明没再追问下去,但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晚上,老钱拎着啤酒过来串门。炎明把他请到书房里,自己拿着啤酒去冰箱里冷冻。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老钱之前都没好好参观过炎明的家,四处转了转,觉得这个年轻人日子过得未免太素了点。虽然他自己也是独居老光棍,但好歹家里整的还像个人住的地方,不像炎明,把家弄得跟办公室一样,公私不分,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老钱啧啧摇头,视线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走到书柜前,发现缝隙后面似乎有一张人像照片,伸手撑住书架两边用力往外一推,一面贴满了十四年前灭门案相关人物照片的关系墙赫然出现在他面前。老钱目瞪口呆,发现左上角那张照片的主人正是他自己。
炎明拿着啤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老钱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秘密在发呆。他十分坦然地把一听冰过的啤酒递到老钱面前:“给。”
老钱扭转脖子,一脸不可思议瞪着炎明:“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炎明拉开易拉罐,咕嘟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老钱拿手指点着炎明:“你别告诉我,搬到我家隔壁是巧合,我信你才有鬼!”
“一半一半。”炎明嘴角噙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说:“我事先调查过,知道你住这个小区,就让中介帮我找这里的房子,没想到他们找到的刚好是你家隔壁这套房。”
“你——”老钱气结,抖着手指说:“你筹划这事多久了?”
炎明看他一眼:“从你们警方结案开始。”
老钱的手指僵在半空中,自觉无趣地缩了回去,只能借着喝啤酒的机会背过身去,咳了一声说:“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炎明笑得不甚介意:“过奖。”
老钱摆手:“不谈这个,对了,我今天已经去天康心血管病医院查过了。”
“怎么说?”炎明拉过椅子坐下,将另一张椅子推给老钱。
“好家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老钱说:“这家民营医院成立于2006年,资金来源一半是国内的私人资金,还有一半是外资,投资方注册地址就在瑞士。”
炎明听出了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他们想通过注资民营医院的方式来中国做人工心脏的植入试验?”
“有这个可能,究竟怎么回事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查到那几个做了人工心脏植入手术的病患信息了吗?”
“没有。”老钱摇了摇头,心有不甘地说:“据他们自己说,赖培伦离任后没多久医院档案室发生过一次火灾,虽然火情被及时扑灭,但很多当初的病历资料都被烧光了。呵,这话一听就有问题,摆明了是在欲盖弥彰。”
炎明神色凝重:“如果找不到当初做人工心脏植入手术的病患,那这条线索就断了。”
“还不一定。”老钱抿了一口啤酒说:“你知道天康心血管病医院的第一任院长赖培伦是谁吗?”
“谁?”
“嘿嘿,说起这个人那可就大有来头咯。他不仅是天康心血管病医院的创始人和院长,也是之江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前院长和心外科主任,而且还是……”老钱买了个关子
“还是什么?”
“呵呵,你一定想不到,他还是前临安市市长赖明远的长子,也就是赵俊彦的大舅子!”
“原来如此。”炎明似乎并不惊讶:“这么看来赵俊彦就有嫌疑了?”
“可不!”老钱得意极了,啪地一拍桌子:“我就说他有问题!”
“赖培伦现在人在哪儿?”
“不知道。”老钱把喝空的易拉罐捏的格格响:“十四年前就出国了,一直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