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哈儿，你这司老头，不觉得自己大帽子扣的忒顺手迈？一个C级鬼而已需要啷个红骨伞，真正打得什么鬼主意你自己晓得！”苗柔急了。
林玖听到这，算是彻底明白了。
合着这只队伍是GISA发布任务的时候才刚刚组建，领头人司马先目的是自己手中这把红骨伞，剩下两个因为和外婆有交情而跟过来阻止……团队三人八百个心眼子，没有一个是单纯为了过来解决车祸鬼的。
真的够了。
自私，虚伪，算计……即使变成能力者，也依旧是人。不，也许正是因为变成了能力者，才暴露出人性中阴暗的一面。
林玖长腿一迈，看也没看这三个人，径直来到了报废的四辆车前。
忽的，她闻到一股极淡的腥臭味。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轻微的，就像松软泥土盖在干瘪落叶上的簌簌声传来。
‘谁在那里？’
林玖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一棵树，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
是自己太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以为见鬼？
算了，解决C级车祸鬼才是正事。
林玖敛下眸子。
“死者身份，目的，发案情况，都知道吗？”
新闻上披露出来的并不明确，连个图片也都模糊掉了，看这车头顶着车尾的案发现场，不像是分次相撞，倒像是同一时间连环追尾的事故现场。
而且这四辆都是有点昂贵的小型私家车，最头上那一辆副驾还放了个兔子玩偶，这一点让林玖很在意。
旁边斗嘴的那两人因为她这一句停住了。
司马先瞪着眼睛看她，百思不得其解：“你问这些做甚？我们是来捉鬼，又不是来查案，难不成小友你还想给恶鬼定罪？”
苗柔也跟着点头：“这话儿对头，有我们和司老头儿收拾鬼，你这瓜娃儿阔以随便找个旮旮沟沟呆边儿去。”
“而且涉及人命的都属于重大案件，苗柔已经拍照给GISA，倘若半小时内再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他们那边便直接接手。”司马先道。
说完，司马先谨慎地看了一眼沈长生，见他还挺直身子呆愣在原地，心中露出一丝侥幸，从地上爬起就往灰衣老者的方向跑。
彼时那老者死人一样伏在地面，被司马先掐住往上一带，便又回光返照在那蹬腿乱叫。
“幺儿你莫怕，这老头跟在司马先身前早都走了，现在只剩一个空壳子。”苗柔咧嘴，挪挪脚尖挡住了她的视线。
体贴吧！细心吧！
还不把这幺儿感动滴哇哇大哭？
可林玖丝毫没有他期待中感动的反应，只是皱着眉头，语气笃定地问他：“你晚餐吃的速食汤面？”
苗柔：“……？”
他低头扯过衣服来嗅嗅，大惑不解：“你咋晓得撒？不是……你啷个问这些？幺儿你莫得吃饭迈？”
“裤子右口袋里露出的餐巾纸。”林玖向他示意，“看得出这次行动确实很匆忙，你每次来之前都会把鞋头擦亮……不应该是一个随手把废纸巾揣兜里的人。”
“劳资确实——”苗柔挺了挺胸，想臭屁几句。
可林玖很快就把他打断。
“衣服上的褶皱，耳朵后面还有红色的压痕……太累了所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后匆匆吃了两口面就被叫来这里，在这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压痕还没消退，但是也没有很短，因为纸巾上面的辣椒油渍已经完全晕开……”
苗柔：“……哈？”
就一张破餐巾纸能分析出来这么多？
这瓜娃儿莫不是在诓他。
苗柔拽拽衣服又摸摸耳后，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
“你知道吗？”林玖冷不丁问他一句。
苗柔眼神发直，嘴巴微张，下意识地问她：“啥子……”
“临青山称不上什么原始丛林，但这里多得是百年老树，越接近山顶坟场树丛就越密集，看不到太阳，湿度也很大，不到两小时身上的衣服就能湿透。”
林玖勾起唇角，最后看了一眼并排的四辆汽车，走到苗柔身前伸出手。
“所以，你们在我之前已经尝试了一个半小时，还没找到车祸鬼出现的条件，也不考虑另辟蹊径从案件本身下手，是打定了主意躺平等GISA来解决？”
苗柔下意识地说：“这是他们的——”
“你想说，这是GISA的义务？”林玖冷笑一声，“如果他们没有破解出规律呢？如果在他们破解规律时我们不小心触发了特定条件呢？”
“别拿你们实力强悍或者我有红骨伞这种事情来搪塞，我知道这只鬼是C级所以你们一直很轻视它，但正因为它是C级，所以GISA可能也不会那么重视。近期恶鬼伤人事件频发，如果同一时间求助，这只C级鬼绝对不是破解规律的优先级。”
“他们速度快滴很，C级鬼半小时就阔以搞完。”苗柔粗着嗓子小小声辩驳。
“原先半小时就能破解的线索，现在可能需要一小时，两小时，甚至一天？而这段时间里我们该做什么？等？”林玖不以为意。
“啷个阔以？劳资的汤面还没嗦完！”苗柔激动地大声说。
林玖笑了。
她视线扫过黏在一起的司马先和灰衣老者两人，意有所指地道，“临青山网速很慢，我也不觉得咱们之间有八卦可以聊，如果你不觉得烦闷，那可以等。”
“还有，我不是要跟你握手。”林玖皱着眉拍掉了眼前小麦色，明显比她大一号的手掌。
“资料给我。”
这次，她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啊？要……要的！”苗柔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动作间，那张餐巾纸不小心被带出来掉在地上，他急忙捡起来重新揣回兜里，“你……GISA账号晓得迈？我把资料发你撒。”
“……”
这回轮到林玖沉默了。
该死，忘了这回事了。
像这种不能外传的特殊资料，肯定要在GISA网站破译后才能看，就算有纸质卷宗，也不会让人这么简单就带出来。
这下好了。
自己该从哪儿摸一个GISA账号给他？
林玖谨慎开口：“把你的给我——”
“用我的看。”
“看看”两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一道清冽的嗓音打断了。
刚才还在一边发愣的沈长生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她手里，偏过脸去：“别浪费时间了，快点。”
仔细看看，他眼下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林玖合理怀疑他是被这帮死脑筋的队友气晕头了。
她也不客气，当下就点开浏览起来。
GISA官网的排版基本和“悼亡思亲”的网页一样，从头像点进去就是个人主界面，可以聊天，可以看官网通知，也可以查看有关接取委托的相关资料。
林玖有意地扫了一眼沈长生登入的用户名，愣了。
只见那个黄黑毛球头像旁边写着一行：
——“小福泥长生”。
林玖：“？？？”
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种属性？
沈长生似乎意识到了她在看什么，轻咳一声，语气刻薄地道：“某个小孩子的闹剧也值得你研究这么久？看来你解决车祸鬼的热情也不像你口中说的那么多。”
“抱歉。”林玖承认。
自己原以为所有的能力者都是冷漠且无情，见过了苗柔和沈长生后，才发现这个评估多少有些刻板。
她接着往下看：
“6月3日下午五时许，男子程某疲劳驾驶私家车期间闭眼长达十秒钟导致车辆方向偏移，脱轨百米远撞上道边树木，后经抢救无效死亡。经调查程某为某上市企业高管，家庭和睦，无自杀倾向，和妻子许某育有一女，还在上小学……”
“6月5日下午五时许，男子李某驾驶私家车期间闭眼长达十秒钟导致车辆方向偏移，脱轨百米远撞上道边树木，后经抢救无效死亡。李某还未毕业，系某百强公司实习生，并无自杀倾向……”
林玖揉揉额头，归还了手机。
剩下的不用再看了。
她匆匆扫过一眼，除了最后一位受害者出事时间在六点以后，基本上案发时间都在五六点之间。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性别，基本上一样的车型，小有钱财的家底……这些分散的线索串起来，足以证实自己的猜测。
和无差别杀人的镜中鬼不一样，这只车祸鬼还有意识。
但很微弱，也许那不该被称作意识，而是叫做执念。
他在有目的的甄选自己附身的人，但却离不开这里，逃不开必死的结局。
6月15日下午六点那次是他最后的尝试，可能害死两个人后让他有了些力量？他把附身的时间推迟了半小时，但结局还是死亡。
‘我剥夺了镜中鬼的天赋——重合必死，这样看来，这只车祸鬼的天赋应该叫附身必死，每一个被他附身的人都会撞树身亡。’林玖想。
临青山公路平日里多走大车，真是万幸，车祸鬼还保留了一点意识。
林玖摇摇头，冷静道：“车祸鬼应该就是第一位死者，程某。但很难办，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满足他的附身条件。”
话音刚落，就见苗柔惊悚地盯着她。
“你在说啥子？”他惊疑地问，“啷个附身条件？啷个程某？哦莫，连车祸鬼是谁你都晓得啦？”
“这不难猜。”林玖道。
“你等等，你先等等，”苗柔终于受不住地弯腰抱住头，“啷个那么痛，要遭，劳资这么大还要长脑子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