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日出计划被一通紧急电话打断。
白景凌晨四点赶到余循的公寓，输入密码时手指微微发抖。电话里余循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只说了一句"好难受"就再没回应。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热气。空调关了，窗户紧闭，余循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余循？"白景跪在沙发前，手背贴上余循的额头，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到。他轻拍余循的脸颊，"能听到我说话吗？"
余循微微睁开眼，睫毛被汗水打湿成一簇簇的。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白景迅速翻出医药箱，找到体温计塞进余循腋下。等待的三十秒里，他打开空调，拉上窗帘，用湿毛巾擦拭余循汗湿的脖颈。
39.8度。白景的心沉了下去。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他一边问一边找出退烧药。
余循摇摇头，虚弱地说："昨天...从年会回来就...不太舒服..."
白景皱眉。那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你这两天就这样一个人硬撑着？"
余循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咳嗽击倒。白景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将药和水递到他嘴边。
"灵山..."余循吞下药片，眼神失焦地看着白景，"对不起...日出..."
白景胸口一阵刺痛。这种时候余循竟然还在想着那个约定。"别说话，先把烧退下来。"
"躺好。"白景拿来冰袋垫在余循颈后，"我去煮点粥。"
余循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轻得可怜："别走..."
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带着病中的脆弱。白景的心软成一团，他轻轻握住余循的手："我只是去厨房，不走远。"
余循的公寓比白景想象中整洁。厨房一尘不染，冰箱里食材新鲜，显然经常开火。白景找出米和姜，开始熬粥。他的视线扫过料理台上贴着的便签——"小白喜欢微辣的"、"小白不吃香菜"、"小白咖啡加半糖"...
白景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胸口泛起一阵暖意。余循什么时候记下了这些？
粥煮上后，白景回到客厅。余循已经半睡半醒，眉头紧蹙，呼吸粗重。白景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轻轻拨开余循额前汗湿的刘海。
"白...景..."余循突然含糊地叫他的名字。
"我在这。"
余循的眼睛没有睁开，声音轻得像梦呓："你的画...我第一次看到...就喜欢..."
白景的手停在半空："什么画？"
"《星夜》...同人..."余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线条...好美..."
白景的呼吸停滞了。《星夜漫游者》的同人图是他之前的作品，那时他刚上大学，画风还很青涩。余循怎么可能见过？
"你...画得...比我好..."余循继续在发烧的混沌中呢喃，"所以...想见你..."
白景的心跳加速。他原以为是自己精心策划接近余循，却不知余循早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关注了他的作品。
余循又陷入昏睡，白景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向余循的工作区。电脑还开着，屏幕保护是白景的一张侧脸速写。他犹豫了一下，点开浏览器。
历史记录里有一个名为"白景作品集"的文件夹链接。白景点击进入，眼前的内容让他屏住呼吸——这里收集了他从大学至今所有的公开作品，甚至包括他学生时代在匿名论坛发布的练习图。最早的收藏日期是四年前，远早于他们"初次见面"。
"你果然在偷看我的电脑。"
余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景猛地转身。余循扶着墙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却带着狡黠的笑。
"你应该躺着。"白景快步走过去扶住他。
余循靠在他身上，滚烫的额头贴着白景的颈侧："发现我的小秘密了？"
白景把余循扶回沙发，重新盖上毯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我的画？"
"比你想象的要早。"余循咳嗽了几声，"央美2023届毕业展，你的作品在角落里，没人注意...但我看到了。"
白景震惊地看着他。那是他大二时的作业，一幅并不出色的风景画。"你...那时就记得我的名字？"
余循虚弱地笑了笑："'白景'这个名字很好记。"他指了指书架，"第三排左边，有惊喜。"
白景走过去，发现那里整齐排列着十几本画册，全是他的作品集和发表过的杂志。最边上是一本手工装订的册子，封面上写着"白景作品集·非公开"。
翻开第一页，白景的手开始发抖。那是他高中时期的素描练习，从未对外公开过。第二页是他大学一年级被教授批评得最惨的人物速写。第三页、第四页...全是他的"黑历史"，连他自己都没保存的失败作品。
"这些...你怎么会有？"
余循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你们系的张教授是我大学同学。"他狡黠地眨眨眼，"我请他特别关注一个叫白景的学生。"
白景站在原地，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余循不仅早就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还通过教授关注他的学业？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余循的眼神柔和下来："因为我喜欢你的画。"他停顿了一下，"后来...喜欢你的人。"
白景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走回沙发边，跪在余循面前，双手捧住余循发烫的脸："所以招聘助手..."
"当然是为了见你。"余循的额头抵上他的，"你以为我会随便招人进我的工作室？"
白景突然笑出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哽咽："我花了三个月计划怎么接近你...研究你的喜好，练习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我知道。"余循得意地说，"你面试时紧张得手都在抖，可爱死了。"
白景佯装恼怒地捏了捏余循的脸："所以你一直在看我笑话？"
余循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口："我在等你准备好。"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白景，我喜欢你。不只是作为助手，不只是因为你的画。"
白景注视着余循因发烧而湿润的眼睛，所有精心准备的台词和计划都烟消云散。他俯身，轻轻吻住余循干裂的嘴唇："我也喜欢你。从两年前第一次在签售会上见到你开始。"
余循的眼中闪过惊喜："我就知道那个戴口罩的男孩是你！"
白景正要回应，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国际长途，他犹豫了一下，走到阳台接听。
五分钟后，白景回到客厅，脸色复杂。
"怎么了？"余循问。
白景深吸一口气："巴黎漫画节...他们邀请我去做特邀画家...三个月。"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余循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露出笑容："太棒了！这是难得的机会。"
"我可以拒绝。"白景立刻说。
余循摇摇头："不行，你必须去。"他挣扎着坐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白景握住余循的手，"但我可以推迟..."
"别傻了。"余循捏了捏他的手指，"我会想你的，但你必须去。"
白景看着余循强装出的笑脸，胸口一阵刺痛。他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重要，但刚刚才确认心意的两人就要分开三个月...
"我每天都会给你发消息。"白景低声承诺。
余循笑着点头，然后突然咳嗽起来。白景连忙扶他躺好，去厨房查看粥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天，白景住在余循家照顾他。高烧退去后，余循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每当白景提到巴黎之行，他的眼神总会暗一下。
出发前一天，白景在余循的工作室整理资料。他打开最新一期的《夜行者》原稿文件，准备备份。翻到角色设定页时，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所有主要角色的名字，都是"余"和"白"的组合。
余柏、白煜、景循...白景的手指颤抖着划过这些名字。他迅速翻看之前的几期，发现这个规律从半年前就开始了，正是他入职的时间。
"找什么呢？"
余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景转身，看到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这些名字..."白景指着屏幕。
余循的脸微微泛红："哦，被你发现了。"他走过来，放下咖啡，"我总喜欢在作品里藏彩蛋。"
白景站起身，将余循拉进怀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期。"余循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那时候只是想你了...就用你的名字给主角命名。"
白景收紧手臂，鼻尖埋进余循的发间。这个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已经用这种方式"告白"了无数次。
"我会尽快回来。"白景低声承诺。
余循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别，好好享受巴黎。"他勉强笑了笑，"我会在这里...用你的名字创造更多角色。"
白景吻住他，将所有的承诺和不舍都倾注在这个吻里。明天他就要飞往地球另一端，但此刻，他只想记住余循嘴唇的温度和身上淡淡的墨水香。
他们都知道，三个月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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