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黑暗在一步步侵袭,没有太多时间给俞舟犹豫了。

她决定进入黑暗之中,无论如何,回到一切最开始的地方一定最安全,但如果决定这么做,就必须要快速通过,黑暗之中会有什么东西?她不会幻想黑暗只是停电,在这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于是她刚一进入黑暗之中,就迈开步子准备跑到对面。

俞舟曾经练过一阵短跑,因此她的爆发力还是很足够的。呼吸频率随着跑动的步伐迅速提升,大量的空气进入她的肺中,短短的车厢看样子很快就会被她跑过。

但诡异的是,在她的估计中,她已经跑出去了将近两三百米,但对面的距离俨然是丝毫没有缩小。她想起那个黑暗的8号车厢,想起那个不正常长度的车厢,心中的不安愈发严重。

当机立断,她调转方向,转头准备向着来路跑回去,而在她刚刚转过去的瞬间,那种窥视感再次出现,黑暗中一定有着窥视者,同时数量也难以计数。

尽管她的体力并无问题,但恐惧仍然让她的呼吸节奏紊乱,她一个趔趄,虽然幸好没有倒地,但她的肺部却传来一阵剧痛——她岔气了。

我居然岔气了?她有些好笑地想,即使她在这种诡异的境遇之下,即使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情况,但她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了一种滑稽。

因为俞舟总是对自己的生活充满掌控力,至少在工作之前她是这样的,她的自控力十分强大,这让她拥有优异的成绩单和奖学金,以及别人的仰慕。工作后尽管她对于侵占自己时间的工作抱以消极抵抗的态度,但总的来说,她还是有着掌控着自己大部分的生活的感觉,只是她的精力被不断侵占,但只要她想,她应当,或许,还是能够主宰自己生活的。

但是现在,她连呼吸节奏都乱了,她的生活整个乱套了,她请了年假回家,但现在她遇到了鬼打墙。

她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只剩下啼笑皆非,窥视的感觉仍然存在,但她似乎有了一丝丝的自暴自弃。

当她的自控失控,她的反应便是如此,于是即使她明明在逃跑,但她却转过头看了一眼。

当意识到看到了什么之后,她的恐惧全部都回来了,她的肾上腺素紧急分泌,使得她的疼痛减弱了许多。

身后的车厢在她回头时刚好大放光明,于是她看到了一瞬间车厢里的样子。

座椅几乎有无穷无尽排,在每排座椅的靠背之上,都伸出了半张脸,仿佛没有眼皮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她。

她一瞬间头皮发麻,也顾不上疼痛,急忙加快速度猛跑,没用几步就跑回了-1号车厢。

但此时,黑暗已经将-1号车厢吞噬掉了一半,她不敢想被吞噬掉的车厢之中还有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窥视者,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加速跑,继续跑下去。

——————

俞舟撞开-2号车厢的门,这里的焦糊味更重了,地板的颜色开始失真,车厢内开始出现一种怪异的沙沙声。

但身后的黑暗也在慢慢追上来,没时间关注更多的细节,她快步跑过这节车厢,推开车门,跑到了下一节车厢。

接下来车厢的异变更加严重,到了-7号车厢时,焦糊味已经变成了一种烟尘,弥漫在整个车厢中,地板呈现一种褐色,座椅几乎全部畸变成无法坐下的形状,而各种衣物则像是被烧焦了一般碳化,变成黑色的粘稠的物体。

勉强捂着口鼻,俞舟跑到了车厢的末尾。

身后的黑暗明显在加速,现在几乎她刚打开门的时候,身后的车厢就已经被黑暗吞没了,所以她根本没法停下来,即使她的体力相对较好,但此时在不断的刺激下,她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她每喘一口气,肺就传来一种疼痛,肌肉也逐渐开始酸痛,但她还没法停下来。

-8号车厢的情况更加严重:浓浓的烟雾让车厢的可见度急剧下降,两旁的座椅几乎只剩下黑色的骨架,地上有着一些灰白色的残渣,那大概就是衣物行李等物品的渣滓,它们倒在暗红色的地板上,地板的纹理如同皮肤一般,它的触感也是如此,当俞舟跑在上面时,她感觉自己踩到的不是地板,而是因为衰老失去弹性的老年人的皮肤。

终于,她跑到了-9号车厢的门前,她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用力将它推开,然后体力不支坐在了地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抬起头,窗明几净,一切都十分整洁。话虽如此,但是一些座椅的靠背上还是放着衣物,只是她从畸变严重的车厢中跑过来,骤然看到这一切,第一反应还是感觉比较整洁。

身后的门被她关上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似乎没有追上来,它停在了门外。

俞舟不顾酸痛的肌肉,慢慢站了起来,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一节正常的车厢,除了一些既视感以外,似乎一切正常。

她左右环顾,但还是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如鲠在喉,但却难以发现。

她又看了一遍四周,那种既视感仍然存在,但正是因为这种既视感,当眼前的景象如此之熟悉时,哪怕一丁点的不同都会成倍增大那种异样的感觉。

但再看一遍仍然没有发现。

她想起之前豆瓣上看到的帖子,有一个人生活了很久的家中布局突然镜像翻转了,但那个人自己却浑然不觉,直到她的朋友来了并提醒以后她才意识到。

镜像翻转?她突然猛地意识到了既视感来源于何处。

这里就是她所在的9号车厢,只是车厢的格局左右互换了。

她本应坐在F座,坐在只有两个座位的右侧,但现在只有两个座位的方位变成了左侧。

俞舟慢慢向着自己所在的那一排走去。

途中她看向两旁,在墙上的座位号也镜像翻转了,11F的字样倒了过来。

因为是负数的车厢,所以一切也是倒过来的吗?如果负数代表着相反的事物,那么负1-8号车厢的混乱,是否又意味着什么呢?

俞舟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线索,但思绪转瞬即逝,当她认真去想的时候,那个线索就消失不见了。

她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一边无意识地拍着身旁座椅的靠背,一排,两排,三排。

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就是现状的一把钥匙,但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到具体原因。

突然,她手上的触感有些异样,一种温热的感觉传来。

她低头看向右侧,椅背上有一些暗红色的液体,她不小心拍到了这些液体上。

俞舟把手凑近眼前,手上的暗红色液体温热,呈现出一种粘腻的形态,它的气味十分难闻,但仔细闻闻,却有些像前几节车厢闻到的那种焦糊味,只是高度浓缩了。

她有些嫌恶地在靠背上干净的地方蹭了蹭,试图将这些液体从手上去除。

但正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从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某个事物,她一下就明白了那种异样是什么。

在另一侧,在她的座位上,那里坐着一个人,对方侧着头,朝着车窗躺在椅背上。

她习惯了空无一人的车厢,没有意识到这里居然出现了一个人。

但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解释那种异样。

那个人的背影,实在太过熟悉,又如此陌生,以至于她过了一小会才明白那是谁。

那是她自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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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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