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毛骨悚然，但她没有回头，而是尝试着回到9号车厢。她没有想过后面的那个声音会不会追出来，但在黑暗中，这里只会更加不安全。
然而，在她即将踏出去的一瞬间，车门快速地关上了，严丝合缝，即使她试着打开门也无济于事。
现在，她不得不面对后面的那个声音了。
她如芒在背。初中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讲述过人对视线是有一定的感知能力的，在人体的皮肤上有一些传感器，它能够感知到别人的视线。当时她半信半疑，但现在她相信了，因为她的后背有一种几乎是刺痛的感觉。
有人，在盯着她，也许不止是那个嗤笑的声音，在黑暗中，有无数的人在盯着她。如同头一次上台演讲，走向台前的那种感觉，只是现在她能从中感知到如同实质的恶意。
她就这样保持着，把手放在门把上，浑身绷紧的姿势站着，也许有五分钟？也许是更长时间，她的心跳很快，还有一种干呕的感觉。一切都脱离了掌控，她不得不从恒常的生活中转过头，去面对生活缝隙中的那些诡异之物的窥视。
但俞舟一直有一个特点，当她的压力到达一定程度，她的紧张反应反而会骤然消失，如同神经脱节，她此时此刻已经开始抵达那个状态，她决定转过头去面对这一切，于是她决然地转过头去——
但，车厢内的灯亮着，有些昏黄的光照在十几排座椅上，车厢内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好像刚才黑暗中的窥视并不存在一样。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左右看了看，没有黑暗，没有窥视者，这里就如同她的车厢一样，空无一人，安静寂寥，连列车运行时的嗡嗡声都没有。
那种窥视的感觉还停留在她皮肤之上，还让她如芒在背，但此时此刻感觉的源头却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神经信号还留存在那里。
俞舟下意识地走了几步，看了看座位号，一切都很正常，行李架上也摆着一些行李，这节车厢和她的车厢差不多，好像人们下车时忘记了他们的行李。
她又回过头去，看看自己来时的车门，这一次车门很轻松就打开了，没有任何阻滞。
打开门走了几步，自己的外套还在座椅上，自己的行李也在。
难道一切怪异的事，只是她的一种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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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舟走到8号车厢尽头，拧开车门，门后的7号车厢与她之前所见的仍然大同小异：有行李、有泡着的泡面、有衣物，但就是空无一人。
她慢慢走过这些无人的座椅，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便再次向着车厢尽头走去。
6号车厢，5号车厢，4号车厢。
俞舟感觉到了一种既视感，每一节车厢似乎都差不多，好像是相同元素的不同堆砌一般。
譬如此时此刻，俞舟身旁的座位上放着一件外套。这件外套没什么奇怪之处，一件普通的黑色的北面。
但是俞舟十分确定，她已经是第三次看到这件外套了。上一次应该是在6号车厢，那时它滑落在座椅之间的地上。
第一次看到它是什么时候？俞舟仔细想了想，然后她得出了一个让她感到不安的答案。
那是在列车进入隧道之前，那个中年男人睡觉时披在身上的衣服。
俞舟刻意不去想这些，她大步迈向车厢尽头。
后面的车厢同样如此，那件北面外套又出现了一次。
俞舟站在1号车厢的尽头，她回头看了看了，来时的路已经看不清楚。此时此刻，一种不安充斥着她的内心。但无论如何，事情在这里，总该要出现一些转机，1号车厢之后就应当是车头了。
她推开车门，一阵微风吹来，她一时间眯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之后，俞舟的确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没有驾驶舱，没有商务舱，一旁的墙上写着：0号车厢。
道路两旁的座椅仍然是那个样子，只是上面的衣物和包等物品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了，似乎有了一些扭曲和畸变，仿佛存在不协调。衣物上的logo像是设计出错了一样，字母之间的间隔长短不一，字母本身也比较怪异。
俞舟茫然地左右看了看，那种不安慢慢变成了确认：有一个存在，一个充满恶意的事物，正在饶有兴致地窥视着她，设计出这些车厢，并以她的无助为乐。
俞舟把手放在0号车厢的车门上，轻轻推开。
0号之后呢？
仿佛是为了嘲笑她的鸵鸟心态，在她推开门之后，她看到车厢号变成了：-1号车厢。
到了这一节车厢，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明显：泡面盒里泡着猩红色的不知名液体；手提包倾倒在座位上，里面的内容物洒了出来，但仔细看去，却全是一些撕碎的报纸；外套上的字母早已经变成难以分辨的字符，看起来浑似AI生成的字母；行李架上的行李箱敞开，其中却没有衣物，而是大块的棉絮；整个车厢中还有着奇怪的烧焦的味道。
俞舟喉头抽动，她明白，她需要想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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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个座椅坐下，无视空气中微微烧焦的味道，开始思考眼下的局面。
她遭遇了鬼打墙——姑且这么叫，且每一节车厢的内部物品都会较上一节车厢有一些扭曲。她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在上面写下第一条。
鬼打墙似乎是在黑暗车厢中遇到窥视者后才出现的，是否意味着鬼打墙与窥视者有什么关系？
窥视者到底是什么？他们与被拖下车的中年男子有什么关系？
信息还是太少了，俞舟叹了口气，暂时搁置了对窥视者的思考，转而思考鬼打墙本身。
鬼打墙似乎与视角有关系，当她转过头去时，便已经进入了鬼打墙中。她曾短暂回去过自己所在的9号车厢，但再回来时，情况仍然一样。
对了，如果顺着9号车厢的反方向走，再回到0号车厢，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呢？
想到这里，她直接站起身来准备动身，不管情况有多差，想到一个可能的突破口总是好的。
俞舟回到车门处打开车门，但眼前的情况却完全出乎意料。
0号车厢消失不见，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不见。
眼前所见的是一片完全的黑暗，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但在视界不远处，一扇敞开的车门将光透了过来，那大概是1号车厢。
俞舟试着将手伸进黑暗之中，但她却惊异地发现，黑暗正在缓慢地吞没她的手腕，慢慢向上蔓延，也就是说，黑暗正在慢慢吞没这一节车厢。
她该怎么做？是冒着黑暗跑到对面的1号车厢，还是转头先走到下一节大概率是-2号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