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南明的天终于不再是下雨的天,但也阴沉沉的,雨神老爷只是在小憩,随时都可能醒过来,无情地再下一个月雨。
桑南背着双肩包,包里装着小煤球,走下坑坑洼洼的老旧水泥楼梯,脚步十分沉重。
他的表情是肃穆的,他的眼角往下耷拉,他身上弥漫着丧气的味道,但是!
谁都看不出来此刻在他心里住着一位帕瓦罗蒂,帕老在吟唱呐喊:今天!就是今天!我就要把小煤球送走了!
啊,可怜的小煤球!出门前它把饭盆里最后一颗猫粮吃掉了,难道它有了预感,知道再也没法吃到这么好吃的猫粮了吗?
啊,可怜的小煤球!你是不是有很多兄弟姐妹?看你小小一个,在家里能抢到饭吃吗?
啊,可怜的小煤球!还没来得及找到你的主人,可今天我就要离你而去,万万不能再把你带回出租屋了!
下了楼,来到当初捡猫的地方,桑南把小煤球从包里放出来。
小煤球在包里滚得毛都乱了,一出来就蹲在地上舔毛,抬起后腿去挠耳边的毛,把整个后门都露了出来,毫无羞耻之心。
然而此时桑南已经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蹲下来,指尖戳戳小煤球的耳朵尖,叹气道:“小煤球,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小煤球:沉浸式舔毛ing。
桑南:“能贴寻人启事的地方都贴过了,我也问了附近的大爷大妈,谁都不知道你是谁家的,你自己找回去的路吧。”
小煤球继续舔毛。
桑南又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前走。
走三步,两回头,小煤球这个没良心的,还在舔毛。
桑南抬腿继续走,走出十几步,又回头。
这次小煤球终于不舔毛了,尖耳朵支棱起来,两颗玻璃球大眼睛对准桑南,表情萌萌的,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被抛弃。
桑南哭丧着脸,跟小煤球摆摆手,狠心转头继续走。
走了几步,又没忍住回了头,啊呀,小煤球跟上来了,看到他停下,它也停下,蹲坐在地上,看着桑南。
桑南走三步,再回头,小煤球也跟着走了几步,再蹲下。
就这样,桑南走,小煤球跟着走,桑南停,小煤球蹲下。
桑南苦笑道:“球球,你别跟着我了,我养不了你。”
小煤球扭着胯,后面竖起一根天线,一步一步朝桑南走过来。它两只前腿的落点始终在一条直线上,有点像模特步,姿势优雅而从容,就好像脚下踩的不是青砖地,而是红地毯。
不,模特走的是猫步,这种步子是猫的原创。
不,这不是重点。
天呐!桑南感到很绝望,他没法拒绝一只走着猫步过来的小猫咪。
小煤球熟练地爬上桑南的球鞋,蹲坐在鞋面上,仰着小脑袋,亮晶晶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桑南。
啊!桑南心口中箭,险些倒地。
“再试一次!”
桑南蓦地下定决心,抱起小煤球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冲进了……车棚。
车棚的管理员,五十多岁的黄阿姨正在刷视频,桑南一鼓作气冲到她面前,双手把小煤球举到她眼前,大声说:“阿姨,您知道这只小猫是谁家的吗?我前几天在楼下捡的。”
黄阿姨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知道,你去东面和西面的麻将摊子上问问。”
“都问过了,常常在外面打麻将、打扑克、遛弯的人都说不知道。”桑南大声说。
“哎呦呦小伙子,别这么大声,震得我车棚都要塌了。”
“对不起!”桑南大声地说。
黄阿姨横了他一眼。
“那我只能收养它了!”桑南更加嘹亮地说道。
黄阿姨想逃跑。
桑南将小煤球抱进怀里,在它头上一阵暴风猛吸,就好像一个痴汉,小煤球头顶的毛都被他嘬起来了。
小煤球恐怕觉得桑南突然疯了,整只猫都很震惊,拼命挣扎。
桑南在小煤球额头上亲了一大口。
“谢谢阿姨,我走了。”桑南抹抹嘴边的猫毛,开心地说道。
“啊……所以,这就是你被退租的理由?”
桑南的死党张国栋光着膀子,一手扶着门框,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外的一人一猫,还有一堆看不出用途的玩意儿。
“我这两天得找房子,猫先放在你这里,最晚明天晚上我来接它。拜托你了,兄弟。”
桑南握着小煤球的肉垫跟张栋梁打招呼,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是傻子吗?”张国栋掂了掂猫窝,感到难以理解。从来没听说过桑南还有养猫的爱好啊。
“有空再跟你细说,我得先走了,中介在楼下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