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就进去说句话，不会扰了师尊清净的。”
锦玲被星河拦在殿外好一会儿了，她小脸通红还积一身的怨气。
星河好言劝着：“师尊现在需要静养，轻易打扰不得。若不是什么要事，师妹过几天再来可好？”
“师兄你骗人。”锦玲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师尊静养，凭什么你和小容就能进去，我们就得被拦在外头？”
星河被她问哑口了：“那是因为……因为……”
静静地听着外头的闹腾声，容墨扬起唇角，看向榻上那只有气无力的小狐狸：“师尊，你确定真要将锦玲师姐拦在外？弟子担心师兄打发不来师姐。”
那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刚想扬起爪子布下结界，就被容墨按下：“弟子好不容易才稳住师尊的境界，师尊从现在开始不能再乱用灵力了。”
沈云舟垂眼看着自己这个圆乎乎的极不争气的身体，又在榻上趴成了一团。
他现在不单是换不回原来的身子，就连话都不会说了。不知道的或许真就会把他当成一只开化了的灵兽。
那团毛球瑟缩着，看着实在是可怜得紧。容墨不自禁地抚上狐狸颈处的绒毛，随后就被对方一挪身子躲开了。
一道灼热的视线刺来。
容墨笑得很开怀：“弟子知道您想说什么，师尊又想道放肆，对不对？”
沈云舟不理会他，自从化成这火狐妖身，就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习惯。比如耳朵总是不自主抖几抖，想止都止不住，然后他每抖一次容墨就会含笑瞧他一回。
容墨趴在榻上与他平视，叠着胳膊枕着下巴问道：“师尊是不是无聊的紧？弟子可以帮师尊。”
沈云舟只当这小孩又是信手拈来想诓他，便阖上眼闭目养神了。
师尊惯会冷落人，容墨一向晓得。
“师尊，弟子怎么说也已经步入渡劫期了。”容墨落下一声轻笑，眼眸清如水，“虽然没办法尽快替师尊恢复原样，但是您若是想开口说话，这点弟子还是能帮的上忙的。不过看样子师尊好像并无此意，唉，那便只好……”
容墨话还没说完，沈云舟就扑腾地从榻上坐起，半信半疑地看他。
少年的笑容无比温暖，他开口道：“师尊，把手给我。”
准确而言应该是把爪子递过去。
沈云舟抬起一爪，被容墨轻轻握住。粘稠灼热的内力传来，捂热了沈云舟的五脏六腑。
容墨松开他：“好了师尊，您看看管不管用。”
有了容墨方才传来的灵力的滋润，沈云舟想试探着捏个诀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爪子才刚冒起点微光就又被容墨徒手按灭了：“师尊，弟子方才不是说了，您还不能动用法力内力。”
沈云舟郁郁寡欢地甩开容墨的手，不过基于能开口说话了，他这才好好打量着这个风风火火赶回来的徒弟。
沈云舟：“不是说的一个月？怎么提早了半个月回来。”
容墨讨巧答：“毕竟心里记挂着师尊，弟子修炼完毕后自然没有再留在那儿的必要了。”
沈云舟并不买账：“你给我好好回答。”
容墨耷下眼角，额间的信印恰好闪了一下，他只好拿出副正经的模样：“弟子感知到师尊气息不对劲，眼见境界巩固的差不多了，便即刻动身回来了。”
沈云舟扫过容墨那枚泛绿光的信印，想了想也是。虽说这信印设下的其中一个用途便是方便做师尊的能在千里之外探查徒弟的灵力波动以及气息走向。但对于渡劫期的容墨，想要通过这信印反过来追踪设印人的状态，自然不难。
“既回来了，一会儿你便代为师去一趟仙牢。”沈云舟还惦念着一桩事，“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加在他身上的缚身咒会不会因而松动。”
容墨听星河说起过，说师尊前几日又绑了个人，是个大乘期修士。
容墨颔首：“好，弟子过会儿就去。”
沈云舟沉默片刻，忽然道：“先前你不是问及过为师的爹娘吗，那人便是为师的生身父亲。”
容墨扎实地愣了一下，半晌没等到师尊的后文，他便问：“师尊是要亲自处理？那，师尊打算如何处置？”
倘若真如九灵道人所言，那人沈云舟定然是碰不了。
“为师动不了他。”沈云舟淡淡地说，随着一个举目：“但是你可以。”
容墨不大明白师尊的意思，不过依旧应下：“师尊想让弟子做什么？”
那声音骤然掉入冰窟般，轻描淡写着：“无需做其他的事，只需废了他就好。”
少年不由一怔。
倘若师尊此时恢复那副清冷的面容，面上神色定寒如江雪。
容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师尊的前尘往事了解甚少，师尊和不少人都攀过些许扯不清的关系，而他似乎都一概不知。
“好。”容墨迟疑答，“不过，师尊能告诉弟子原因吗？”
心尖的疼痛倏地平缓了不少。
沈云舟恢复了几分神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方才不知为何，一下便生出了滔天的恨意，仿佛不将那人千刀万剐，便难平心头之怨。
见师尊迟迟不言语，容墨以为他是在顾虑着什么，道：“师尊不说也没关系，就当弟子没问过吧。”
徒弟给了台阶，沈云舟便顺着下了：“嗯。”
“弟子现在就动身过去，师尊要跟着一起来吗？”
娇小的狐狸一个翻身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不去，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好。”笑意褪去，容墨推门走了。
星河早些时候就已经把锦玲她们打发走了，容墨走了后他便适时敲门进来了。
星河：“师尊，师妹她们暂时应该是不会来搅了您的清静了。不过师尊您要不要设个结界，防止他人误闯进来。”
以星河的性子，他想做什么自然是提前做好了再与他说，许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劳烦到沈云舟。
这反常的行事行为让沈云舟猜出了几分，狐疑地问他：“你还未习透结界术？”
再怎么小心措辞，还被师尊抓了个正着。星河红着脸，垂着脑袋认错：“是……弟子近来一心都赴在破境上，便没有再在法术上耗费太多精力。”
“破镜并不都是受修行时间长短的影响，循序渐进了，根基才会稳固。”沈云舟难得拿出副严师的模样，“咒术法术切不可荒废，需要一一都通晓几分，明白吗？”
星河：“师尊说的是，弟子知错。”
沈云舟边造诀边道：“这点你该和小容学学，他的法术就从不需要我来操心。”
就连辟寒结界容墨都能无师自通，虽说主角光环加身的嫌疑，但不可否认那孩子真是机灵勤奋得很。
星河：“是。”
结界术还未成诀，沈云舟忽然就浑身一阵钝痛，面容扭曲，被迫停下来。
“师尊？”星河惊着上前查看那只瘫软成泥的狐狸：“师尊您怎么了？”
难怪容墨再三叮嘱过他不能动用灵力，他的魂魄元神还未复原，承受不住合体境的灵力运转。
这回腰腿疼的比着寒还要厉害十倍不止，让沈云舟结结实实地长了回记性。
另一边，容墨已经处理好了一切正赶回定丹峰。
那人本就被师尊打的只剩口气，又有缚身咒的捆绑，废去他的修为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
这趟除了耳边聒噪了些，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那人在被废前嘴里还嚷着说有天道护他，说容墨动不了他。
容墨冷笑着扬手，一瞬间就悉数截去他四肢的灵脉，并融了他的元神。在一片惨嚎声中离淡然离去。
容墨御风落至峰顶，行至殿前，正要推门而入，里面就传来师尊的痛呼。
“啊疼疼疼……你不要动那里！”
“对不起，师尊，弟子不是故意的……”
“动作快些，这种小事还要为师来教你么？”
“弟子是怕……那弟子慢些，师尊您要是疼得紧了就说。”
“少，少废话，咝……轻点……”
某个小孩在殿门外迟迟不敢踏进，表情凝固了，面色莫名苍白几分。
另一个声音是师兄的，难不成……
不对，师尊不是还是妖身么？
是了，还是妖身的话，大抵，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少年一把掀开殿门，房中并没有旖旎的景色。只有一只炸了毛的火狐和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师兄。
师尊仿佛没看见他似的，还在训斥着师兄：“星河你说你近来是怎么回事，法术懈怠也就罢了，连运气打通灵脉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星河都要被说的无地自容了：“师尊，弟子虽然会顺通自己的灵脉，但从未在他人身上试过……”
沈云舟忍着腰痛，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先出去吧。”
星河看着疼痛难忍的师尊：“可是……”
容墨走过来：“我来吧，师兄。”
星河看了看二人，点头：“好。”
“弟子告退。”
殿门掩上，容墨只需瞧上一眼就得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师尊动用了灵力？”
沈云舟早就追悔莫及：“嗯，还没成诀就已经终止了。”
“师尊当然成不了诀。”容墨坐在榻沿上，一手在上方慢慢替他顺气修脉，“弟子早就不止一次提醒过师尊，可惜师尊不信。”
师尊虽然没理会他，但也在安然地接受着他的调息。每一分灵力柔软地淌去，少年唇角一挑，眼眸水光潋滟。
“不疼了吧，师尊。”
容墨替他蕴下最后一丝凌乱的气息后，缓缓停止了灵力的输送。
“嗯。”总算是能稍微活动开了，沈云舟顺口问道：“交给你的都办好了？”
容墨：“当然，虽说弟子是第一回做这种事，但也不是不能做。除了废去修为，弟子还加固了他身上的缚身咒，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办的果真是井井有条，在他意料之中。
师尊答了个“好”便没再说话。
独自愣着神。
风乍起，从没有紧闭的轩窗摸进来，将少年的发丝拨乱。
少年问他：“师尊在想什么？”
沈云舟没有立即回答他，面上十分惆怅：“也不知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师尊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沈云舟心里头一直搁不下杳落的事，虽说近来银穗没有再显来什么动静，但终归没个底。
“我得尽快去一趟姝人宗。”
容墨蹙眉不悦道：“师尊去那晦气的地方做什么？”
若不是姝人宗，师尊也不至于被逼到今天这般地步。
沈云舟：“我得去亲自去确认杳落的境况，师兄探不到姝人宗的消息，想来是有人刻意封锁了。”
容墨看的很通透：“若真是人为刻意封锁，师尊去了，怕是反而会正中他们下怀。”
沈云舟明白这点，所以他才为之头疼不已。
少年随后却悠悠开口：“不过师尊若是真想去，可以捎上弟子。我去了，他们定伤不到师尊半分。”
沈云舟对此丝毫不怀疑。若不是容墨悄无声息地将修为压回元婴期，这样匪夷所思的破境速度，只怕是北冥宗也留不得他。
倦意缠人，沈云舟正想下逐客令，徒弟就又发话了：“其实，师尊如若真想尽快修复元神，倒不是没有其它法子。”
沈云舟面不改色：“有话就直说。”
那孩子却十分惹人嫌地说了句：“不过想来师尊也不会考虑这些法子，还是算了罢。”
见师尊似乎又要炸毛了，容墨识趣地点到为止：“那弟子说了的话，师尊您也别生气。”
得来一声轻哼，容墨答：“师尊是元神受损。若能借助境界高于自己的人的元神，二者融合复位，便能夺取对方的灵气为己所用从而进行元神的修复。
“你的意思是？”
容墨沉吟片刻，答：“要达到元神的融合，便只能是双修。”
这回他确实没有诓师尊，字字属实。
原本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不曾想悠悠飘来道清冷的声音，伴着些迟疑：“……你细说些，是何种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