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然放下柴火,道:“阿旺叔,昨日村里新来个巫。”
“巫?”阿旺瞳孔一缩。
“嗯。”孟修然点头,“那巫祝大人一来就破了妖山狐狸洞内狐妖的咒,还杀了那打上门来的狐妖。”
阿旺倒吸一口凉气,“杀了妖山狐狸洞的狐妖?那可是三河湖河伯的亲家......”
“巫祝大人还说,要教我们本事。”孟修然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他教的功法,和我们覆神会的功法十分相似。”
“很像?”阿旺皱眉。
“不,不应该说像?”孟修然摇头,“更像是我们功法的进阶。”他压低声音,“阿旺叔,我想去学。”
“不行!”孟母从内室走出来,满脸凝重,“修然,你忘了你爹是怎么出的事吗?他就是轻信了巫者祝小楼,以为同为人族,便将后背托付给她。没想到,人家只把他当成往上爬的阶梯。”
“修然,巫是神的奴仆,他们依靠着神在人族中作威作福,在他们心里他们不是人。”
“曲笠此人只不过比一般的巫更会演,他教的那功法一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借此来抓我们的。”
“修然,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去的。”孟母话说得坚定,她的担心也有理有据。阿旺心生动摇,也准备开口劝孟修然,
孟修然小手攥得发白,跑出门外,抱着一东西又跑了回来。细细看清楚,那东西赫然就是土地神像。
阿旺与孟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骇——那可是神像,平日里连靠近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哪里不敬,被这恶神揪到错处,降下神罚。
“修然!”孟母急得直跺脚,“快放下!”
孟修然踮起脚尖,抬起神像。“娘亲,阿旺叔你们看,神像的模样变了。”
他这话一出口,孟母,阿旺好似眼前迷雾被拨开,定睛一看,顿时愣住——那神像不再是往日佝偻老者的模样,而是个眉目俊朗,衣袂飘飘的青年。
土地庙内,盘膝端坐,以妖炼药的曲笠一笑。
今早因疏忽,忽略那傀儡土地神躯,差点害了小翠花,为杜绝此事再发生,他便一边炼药,一边操纵傀儡身躯,熟悉土地神力。
而这土地神有一项神通便是监察,神像所在三丈之地的景象都尽入他眼。
这孟家本来将神像放在家门外,他窥探不得,没想到孟修然这孩子抓着神像进了家。不过,真让他惊讶。
神像面容变幻,凡人本不能察觉,而这孩子不愧是紫气绕身,生而不凡,既然能看破香火迷雾,直视他的真容。而且经他点拨,孟母阿旺两人居然也能看出他的真容。
“这......”阿旺揉了揉眼睛,低语道:“这不是那青衣人吗?”
阿旺盯着神像,百思不得其解,“那青衣杀神浑身人气,不沾染半点香火,他怎么成为的土地神?还当自己的巫?”
孟母沉吟片刻,“还有一个问题,之前的土地神是不是......”
“没了。”孟修然小脸严肃,目中闪过兴奋。
“前任土地应该没了。”他顿了顿,“至于这新来的巫是怎么当上的神,我觉得和书里说的旧燕传说有关。”
阿旺与孟母震惊,旧燕传说——那可是连提都不敢提的禁忌。
“不过,”孟修然话锋一转,“娘亲,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前任土地应当是死于巫祝大人手里,他和那些巫者不一样,他可信。”
孟母不语,孟修然的分析或许对,但她容不得一点意外。
孟修然忽然双膝一弯,“咚”地跪在孟母面前。
“娘亲,”他重重磕了个头,磕得极为实诚,白嫩的额头紫了一片。“孩儿不孝,让您费心了。”
孟母伸手要扶,却被他轻轻推开。
“当年父亲有感于云山城恶神残暴,决心弑神,却死于背叛。”孟修然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于私,孩儿身为人子,当为父报仇;于公,孩儿身为人族,当继承父亲遗志,解救同胞。”
他声音渐沉,“可孩儿资质愚钝,修行功法缓慢,只怕熬到白发枯骨,也无法与那云山恶神决一死战。”
孟母闻言,眼泪夺眶而出。阿旺攥紧拳头——少主哪里是资质愚钝?正因他天资聪颖,才能看出覆神会的功法修到极致,也杀不了那恶神。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孟修然声音哽咽,“哪怕是赌,孩儿也要去试一试。”
阿旺抹去眼中的泪,上前一步,低声劝孟母道:“夫人,今日我去妖山,亲眼见那巫一剑斩尽群妖,手段非凡。”他顿了顿,“而且少主说得对,此人疑似杀了前土地,绝不是神明奴隶。”
孟母神色微动,阿旺趁热打铁,“他教的功法与覆神会同源,说不定......与我们有些渊源。”
屋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孟母望着儿子稚嫩却坚毅的面庞,恍惚间又看见丈夫临行前的背影。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点头,“好......”
话音未落,孟修然已扑进母亲怀中,紧紧抱住她,“娘亲——”
土地庙内,曲笠望着掌心浮现的孟家景象,嘴角勾起一抹赞许地笑,“如此资质,当入我门下。”
第二日,不同昨日仅有李狗蛋一人,今日晒谷场站满了孩子,全山河村的孩子一个不落,都来了。
曲笠站在晒谷场中央,目光扫过场中一张张稚嫩的面庞,最后落在孟修然身上。他微微一笑,抬手在空中虚画,顿时一幅幅经络图浮现,金光流转。
“今日教你们《锻体括脉十八图》。”曲笠声音清朗,“此法强身健体,有扩充经脉,增强气血之能。修到大成时,可力举七鼎,气血离体三丈。甚至可以斩妖除祟,诛杀妖鬼。”
场中响起一片惊叹声。李狗蛋激动地扯着旁边孩子的衣袖,“听见没?能杀妖,能像昨天巫祝哥哥那样杀妖!”
曲笠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修炼很苦,能坚持吗?”
“能!”孩子们异口同声,声音震得谷场边的老树簌簌作响。
“好。”曲笠点头,“第一图,定桩。”
他身形微沉,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虚抱如环,“双脚如生根,腰背似松直,气沉丹田,意守玄关。”
孟修然第一个摆出姿势,比昨日他教过的李狗蛋还标准,曲笠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坚持一炷香。”曲笠袖中飞出一支线香,插在场边石缝中,“谁若动了,便从头再来。”
日头渐高,汗水顺着孩子们的脸颊滑落。李狗蛋双腿打颤,却咬着牙不敢动。孟修然额上青筋暴起,却依然保持着标准姿势。
曲笠负手而立,望着这群咬牙坚持的孩子,
线香燃尽时,场中竟无一人倒下。曲笠眼中笑意更浓,“不错,来我这领药血,回去涂抹在酸痛的地方,明日继续。”
教导孩子们修行的事渐渐步入正轨。山河村孩子们配着药血,每日修行,个个比之前健壮不少,脸色红润,瘦弱的身板挺得笔直。
曲笠的心思也可暂时从孩子身上挪开,放在其他事情上了。
比如近几日都没回山河村的那只凤凰。
土地庙内,曲笠眉头微皱,丹落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虽然他在丹落身上留下的手段显示丹落性命无虞,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曲笠起身,自那日得知丹落是燕国故人,是昔日的小“妹妹”,他便有些心神不宁了。
但……他们如今不过是交易关系,别无其他瓜葛。曾经的一切,早已随着燕国的覆灭烟消云散,何必再徒生烦恼。
告诫自身,摒除杂念后,曲笠将思绪拉回眼前。现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丹落去向,而是——河伯。
那三河湖河伯至今未动,这平静反倒让曲笠感到不妙。
他不怕那河伯暗中有什么谋划,他怕那河伯他不动手,他可是刻意留下一些线索的。
他要让这些孩子坚定道心,还要一张新的神箓,所以他要那河伯不安分。
希望那河伯的狐狸小妾是个受宠且聪明,又不够聪明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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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步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