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笠手中竹枝忽如电光破空，直点胡三娘眉心。那抹翠色裹挟着碎金流光，避无可避，这般实力惊得胡三娘脸色大变，身形急退，却仍被金光擦过肩头，顿时鲜血淋漓。
“你敢！”胡三娘化出狐爪，还有三条狐尾，虽心怀仇恨，但心中已经生了惧意，她搬出河伯意图吓退曲笠，“我可是河伯爱妾，你敢动......”
“聒噪。”曲笠腕间轻转，竹枝连点直刺向胡三娘，“孩子们，看仔细了，今天教你们杀狐妖。”
“狐妖腰腹三寸最是薄弱，先攻此处，废她一半实力。”竹枝穿过层层狐尾，正中胡三娘腰间三寸。
“噗——”
胡三娘喷出一口血雾，踉跄后退。血珠落在前排孩童鞋面上，叫李狗蛋吓得跌坐在地，又慌忙爬起来瞪大眼睛。这可是杀妖呀！
“巫祝大人！”小翠花眨巴着眼，“它尾巴乱晃得人眼花，怎么找准三寸呀？”
曲笠竹枝缠住一条袭来的狐尾，顺势将胡三娘拽得撞向石磨。
“记住，任她千尾万尾，妖气汇聚处必有漩涡。”说着竹尖点在狐尾根部的青光旋涡上，胡三娘顿时惨叫如裂帛撕裂声。
丹落轻笑，“拿数百年道行的狐妖当教具，好大的手笔。”
胡三娘捂着伤口，眼中闪过恐惧，“你区区一个巫者，敢动我？河伯设宴邀请你们土地神赴宴，你的尊神不过九品，敢得罪八品河伯！”
曲笠手中竹枝一转，“帖子呢？”
胡三娘咬牙，趁机甩出龟甲请帖，“河伯神宴，你......啊！”
竹枝穿透她掌心将其钉在树上，曲笠两指夹过请帖，见上面烙着河伯真身玄龟纹，嗤笑道：“我当是什么尊神，原是只大王八。”
孩童们哄笑着学舌：“大王八请客！大王八请客！”
胡三娘七窍沁出血丝，突然化作白雾弥散。雾气中传来媚笑层层叠叠，一众孩童眼神逐渐涣散。
“闭眼。”曲笠指点道：“心守明台，运转第一图。”
一众孩童中孟修然最先恢复清醒，紧跟着孩子们都恢复了，就李狗蛋还沉浸在幻境中，大喊：“糖葫芦在飞！好多好多糖葫芦！”
“那是幻象，都是假的，还不快快醒来。”曲笠失笑，挥袖驱散雾气，李狗蛋砸吧嘴，遗憾睁开眼。
“记住，媚术惑心时，五感皆不可信，唯气机牵引......”
“在那！”孟修然先做出反应，其他孩子们紧随其后，齐齐指向东侧枯井。
曲笠眼底掠过欣慰，竹枝飞射向井口。井口炸开血光，胡三娘捂着断尾跌落，惊骇地望着那群稚子，不过一群凡人孩童。
“你们！”
“狐狸呀，狐狸。”小翠花扒着眼皮做鬼脸，“你身上的味比我爹的杀猪刀还重，装什么糖葫芦精！”
曲笠手中竹枝轻轻一抖，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还未来得及开口，竹枝已如利剑般刺穿她的心口。
胡三娘身形一僵，三条狐尾无力垂下，化作一具通体雪白的狐尸，再无半点声息。
曲笠收起竹枝，指尖轻抚过请柬上的龟甲纹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可是个好宝贝。”他低声自语，“那三河湖河伯藏在水下，若贸然打上门，难保他不会遁水而逃。有了这夹杂他气息的请柬，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小翠花眼巴巴地盯着地上的白狐尸首，奶声奶气地道：“巫大人，这狐狸皮好漂亮，能不能给我一点呀？我想给娘亲做条围脖......”
小翠花伸出小手努力地比划一点点。曲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今日斩妖，大家都出了力，这狐妖是大家的战利品，自然可以拿。”
斩妖——战利品！
“我们......我们真的杀了妖？”李狗蛋手在发抖，小脸却涨得通红。
晒谷场上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孩子们抱作一团，小翠花蹦跳着去扯孟修然的袖子，“小孟哥哥看见没！我方才指的方向准不准？”
孟修然脸上也有压不住的激动，“准得很，我们都准！”
曲笠将请柬收入袖中，转身便见一群孩子围着狐尸叽叽喳喳。“这狐狸尾巴比村头老柳树还粗！”
“你们看它爪子！定是刨过不少坟头！”
小翠花突然蹲下身，指尖轻触狐耳，“它活着时定害过许多人......就像当初我一样……”又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可如今它被我们杀了！”
“对！”李狗蛋挺起胸膛，“我听村长说妖祸最是可恶，咱们这是替天行道！”
曲笠望着这群雀跃的稚子，笑意满满，他们现在还小，但终将会长大，一直长大到将这天捅破，将这世道颠覆。
“今日你们做得很好。”他屈指敲了敲石磨，止住喧闹，“但须记住，斩妖不是为显威风——”
“是为护住身后的人！”孟修然脱口接道，话出口才惊觉失礼，耳尖微微发红。
曲笠眼底笑意愈深，“正是。今日你们守住山河村，来日......”
“来日我们守天下！”小翠花挥着她爹托人给她打造的小木剑，跳上石台，险些摔倒，惹得众人哄笑。
曲笠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他抬手一挥，狐尸便化作一道白光，分成数块皮毛，落在孩子们手中。
“千万记住。”他正色道，“今日胜利的滋味，往后更要勤加修炼，斩妖除祟。”
孩子们齐声应道：“是！”
孟修然握紧手中的狐皮，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爹，我今日杀了妖，往后定会除了那恶神。”
收敛激动的心，孟修然从孩子中踏出，长揖问道：“巫大人，那河伯之宴，您有何打算？”
曲笠望着孟修然灼灼的目光，看这孩子眼里的渴盼似火星子，便知这孩子已经猜到，他要去斩神了，这是想跟着一起去看。
“今日不光要学杀那狐妖。”他转身扫视众孩童，“还有一堂课要学——”
“学什么！”小翠花蹦得发髻都散了，“可是还要杀什么东西？”
丹落咋舌，这娃娃才三四岁，杀心挺重呀。
曲笠含笑看向丹落，“去赴河伯宴会。”
晒谷场上炸开欢呼，孩子可从未去过神宴，也没听过有谁去过，李狗蛋揪着狐毛直转圈，“我要穿新褂子去！上回娘给缝的还压在箱底！”
王春妮一脸嫌弃，“狗蛋你真臭美，你去穿新褂子，一来一回太慢了。”
李老根小孙子，李长根小脸得意，“我爷爷都没去过，今天我去了，长大见识。我回去要跟我爷爷说，我比他见识广，从今以后他叫我爷爷，我叫他孙子。”
孟修然喉结滚动，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望着曲笠袖口露出的请柬，仿佛已见神血染红三河湖。
“你疯了？”丹落一把扯过曲笠衣袖，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三十二个娃娃，三十二张活靶子！”
曲笠反手扣住他手腕间，笑意盈盈，“不是还有阁主吗？”
“我旧伤未愈......”
曲笠一笑，“我记得落霞山有不落叶，万法不沾身。南海有避水珠，巫山有雾绡可隐身形………”
曲笠嘴巴一张一合，将奇珍异宝说了个遍。丹落气极反笑，咬牙道：“你真当本座是百宝囊？”
话虽如此，他袖中已滑出青玉匣。匣开时霞光漫天，三十二枚翡翠叶、避水珠、雾绡落在每个孩童掌心。
小翠花捏着叶子对日头照，“比村长家窗纱还透亮！”
“含在舌下。”丹落没好气地敲她脑门，“掉了就等着喂王八。”
他给孩子们戴好法宝，讲好功效，又一一固定好位置，细细检查一遍，才带着孩子和曲笠一同走出山河村。
到了村口，望着茫茫群山，李狗蛋好奇地道：“巫祝大人，我们怎么去河伯那？”
曲笠挑眉看向丹落。
“亏死了，亏死了！”丹落广袖怒挥，一团青云自袖中涌出，遇风便化作十丈见方的云毯。云纹间金线流转，恰是凤凰尾羽的纹路。
孩子们尖叫着扑上云毯，小翠花趴在云边伸手捞雾气，“我抓住云啦！”
孟修然最后一个踏上云头，忽觉袖中一沉。低头见是半截雷击木，木纹间隐约可见“斩”字——分明是曲笠白日用过的竹枝所化。
他摸了摸雷击木，安静站好。
曲笠默默点头，这也是他的一重保障，此子身怀紫气，有大气运，若发生一些意外，给这孩子的手段，说不定能成为破局之点。
“抱紧咯！”丹落并指一点，云团腾空而起。晚风掠过孩子们的面颊，他们望向着暮色苍茫的群山，心中意气翻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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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分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