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八个小时(2)

湿滑的井底中弥漫着让人头晕目眩的腐臭味儿,丛生的苔藓嘀嗒着水汽。

姚允墨坐在浓重的阴影里,耳畔只听得见自己浓重的呼吸。

井底不甚宽敞,除了阴湿环境下生长的植物还堆砌着一些新鲜的灰烬——至于是纸灰还是香灰就不得而知了。

嘀嗒、嘀嗒……

粘腻的液体从头顶滑落,姚允墨摸了摸鼻梁,浓烈的腐臭味儿直冲天灵盖,呛得他几欲作呕。

什么东西?

姚允墨下意识地抬头往井口看。巨大的孔明灯瘫成一片堵住了井口,滚烫的灯油一滴一滴地落在井底,伴随着尚且带着火星的碎片。

微弱的灯火照亮狭小井底的一隅,姚允墨在昏暗的火光下将碎片上零星的文字连蒙带猜的看了个大概。

“大人!大人!我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什么只剩你一个了?不是还有一个十岁的孙子吗?”

年迈消瘦的阿婆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孙子,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抗拒。

“大人让一户出一个男丁,你家没人那就只能小的补上!”凶恶的差吏一把夺过老人怀中的男童。

刹那火光四射,姚允墨猛地别过头,整个人因为湿漉的苔藓而滑倒在逼仄的井底。

顷刻,井底亮如白昼,熄灭的灰烬再一次燃烧起刺目的火光。恍惚中,姚允墨似乎看见蕨草丛生的井壁上歪歪扭扭的几道白色刮痕。

他皱眉,又走近看了一眼。

划痕深浅不一,借着火光,他终于看清了狭小井底腐烂得看不出轮廓的成堆的木柴。

在年轻道长看不到的背后,诡异的蚕蛾阴影从火光中一点一点爬出——然后猛地炸成一捧稀碎的荧光。

“北方也有祈蚕节吗?我只在江浙一带听说过。”元初一面盯着眼前泛着光亮却满是腐臭味的绸缎,一面隔着攥紧了口袋里的符箓。

他的法扇和姚允墨的桃木剑都在上一个副本失踪,所有的自保手段,最有用的大概就只剩下符纸了。

不是祈蚕节是——明烈的火光如落星般朝这个刚刚开口的蚕蛹扑过来。元初一个念头还没落地就被热浪灼得浑身刺痛。

不对!在这个空间里,我才是破茧的蛾!

为什么是蛾?为什么是蚕茧?

时间线在一个地区的折叠,但不影响其他地区的习俗出现。这个道理元初在谷雨副本就知道了。但在这个副本里一切都显得很诡异。

还没等元初想出应对方法,一个巨大的孔明灯猛地在头顶上方炸开,周围再一次陷入沉寂。

黑暗中,元初摸索着床沿,触到姚允墨冰凉的指尖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循环结束了。

“受伤了吗?你怎么不说话?”元初撑着上身坐起来。

身边阴风阵阵,但两人已经无暇顾及。

没听见姚允墨吭声,元初一股脑把口袋里的符箓都拿出来,想塞进姚允墨手心。却在碰到对方手指的那一刻,姚允墨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抬手。

元初一愣,当即反应过来不对劲,却在此时听见了浓稠黑暗中姚允墨哽咽的声音。

他分不清哭声究竟是来自小道长还是——附身在小道长身上的“它”。

“为什么哭?”元初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人畜无害一点。

“阿婆阿翁死了,都死了呜呜呜呜,就剩阿林一个人了呜呜呜呜。”姚允墨的嗓子里挤出不符合年龄的少年音,元初想笑但不敢。

无尽黑暗中,元初看得见姚允墨的侧脸,他当即下床半跪在对方面前,假装震惊:“怎么会这样?”

“镇上的衙役来抓人,说是要充军。但家里都没人了,他们抓了阿翁,阿翁死了,就要抓我,阿婆为了保护我被一脚踹死了……”

元初抬手想摸摸对方的脑袋,还是放弃了:“那你最后还是被抓去了吗?”

元初听见对方带着哭腔应了两声,目光落在身前人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升腾而起的巨大黑雾。

“我被困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元初一顿,当即拽着姚允墨的裤腿就地一滚。

啪嗒!

黑雾仿佛有形般撞在床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搭在床沿又被散落在床边的符箓烫得劈啪作响。

元初看不见,但倒在一边的姚允墨笑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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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密档
连载中泪落红妆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