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的吟唱声再次响起。地宫猛烈震颤起来,断壁残垣宛如天塌一般纷纷砸落。
厚重的烂泥费劲地附着在残存墙壁上,然后在碎石撞击下猛地炸成一滩粘腻恶心的褐色印记。
尘土飞溅,泥水如覆盆般扑面而来……
“今日春分,云哥吃春菜来!”
“吃什么吃!”男子一把将桌子上的所有吃食尽数挥落,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瓷器砸碎的声响。乒乒乓乓,一声声好似划在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男子猛地抓起手边的盲杖,面目狰狞地怒斥:“都说了不要管我!我就是个瞎子,我能干什么?啊?你们还指望我养老吗!”
老妇隐忍克制的啜泣声……
她一把捞住儿子胡乱指划的盲杖,跪伏在地上哭嚎:“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呜呜呜我的风筝,我的风筝……
男子烦躁地摔门而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把院外的姑娘吓了一跳。
色块重叠间隐约可以看出裙衫的颜色。很好看,像是春日开得郁郁葱葱的葱莲花。
他捏了捏眉心,提着盲杖转身就走,却被扯住了衣袖。“云哥,我的风筝不见了……可以、可以帮我找找吗?”
怯生生的。
他大约可以想象出对方泪眼盈盈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模样。
“滚啊!我是个瞎子!”
呜呜呜——
泥水倒灌的感觉绝对说不上好,姚允墨胡乱抹了一把脸,勉强感到自己还活着。
只是……元初呢?
星河倒悬,莫名的心悸让元初难捱地攥紧了胸口。少女的抽噎声和妇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这是哪儿?什么空间?
“云哥,你糊涂啊!”
“一个臭瞎子,死了才好!非要来招惹我家囡囡做什么!”
“呜呜呜娘!他也是为了我!”
……
元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立刻被扒拉开,后知后觉地琢磨出自己大概是成了陪葬坑里的金器……
滚啊!我今日就要为他殉葬!
少女尖利的叫声。
我知道了,那个步摇是自戕的器具!
当——
沾血的步摇砸在牛羊尸骨上,然后弹跳起来发出敲击金器的声响。
叩叩叩——
姚允墨猛地回过神来,摸索着爬出墓室。巨大的洪流和着碎石龃龉着残破的浮雕,一时之间,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耳室已经被坍塌的甬道堵死了,隐约可见里面黑雾涌动,传来窸窸窣窣的人语声。
地宫的坍塌,究竟是发生在现世还是过去?
元初看见周围一片漆黑,浓稠的黑色如织般密密匝匝地把他包裹了个密不透风。
甬道坍塌发生在过去,隔绝了内外。所以现在这些人……是来自另一个时间段——甬道坍塌之前,地宫建成之后。
可是,一个寻常人家,用这样的制式和这样的规模,合适吗?显然不合适。
姚允墨吃力地扒开一个小口子,长时间的情绪紧绷和跋涉让他此刻几乎力竭。泥水一股脑儿全灌进去,巨大的力量让姚允墨险些站不稳。
黑洞洞的一片看不见底,又一次,头皮发麻的感觉袭来。元初感觉自己被水流托起向一处荡去。
“姚允墨!姚允墨!看见一个金爵了吗?是我!”元初晃荡着,逐渐增高的水位把他反复推开又漾回来。
耳边是杂乱的人声和水石吞吐的窾坎镗鞳之声。耳室口的石砖被冲得逐渐松散。姚允墨恍惚地抬头,眼见远处晃晃悠悠地飘来一只金爵,松了口气。
身后隐约传来淌水的声音,盲杖四处探看,姚允墨又一次绷紧了神经——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一个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