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想看到屏幕里母亲呼天抢地装腔作势地指责自己，又忍不住点开贺立用公司官博刚刚发出的『稍安勿躁』看看新评论。不知道是不是音音她们干了什么，总之，一眼扫过去，前排竟然……没有骂人的评论。
『原宵后援会：公司正在准备证据，走诉讼流程。不信谣不传谣。』
『A：赞我上去！我是原宵初中同学，整个初中老师同学都知道她妈妈是怎么对她的！那个时候她耳朵后面一年到头都是层层叠叠的血痂，就是被扯破还没愈合又被拽裂开的那种痕迹！需要的话我可以作证，官博私信我！』
『B：反正我翻遍了原宵的词，没一首跟亲情有关的，我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等公司后续。』
『C：工作原因不能说太清楚，你们自己去看XX区法院某一年的公示，搜名字＋关键字“抚养权”就能找到。』
『D：大学同级，报名的时候见过原宵，胳膊的确是受伤的，所以那个公示是真的……说真的，我想象不到一个母亲怎么能下得去手。我擦破点皮我妈都心疼得不得了……』
『夏徐来：反正我信她。』
『EE：听说她妈妈跳下来摔断腿了，不管有什么恩怨，总要去医院看看的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倒觉得她不闻不问这点做得过分了，好凉薄哦。』
『F：真诚祝愿这位网友EE，有同款妈妈，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
『EE：@F你怎么还骂人呢！这么没素质！』
“这个夏徐来…这么莽的吗就瞎站队。”原宵作出嫌弃的表情，拨通了电话。
夏徐来秒接，捏着嗓子说：“哎哟你还想得起我啊！都要靠热搜了解你的现状了，要我说，咱们这塑料姐妹情散了算了！”
“你这么快表态，不怕被打脸吗？”
“我做事又不过脑子你第一天知道？”夏徐来气哼哼道：“反正我已经发了，有本事你给撤回啊。”
“……德性！过几天来找我玩。”
“我要留宿！跟你睡！”
“你别得寸进尺啊我严正警告你。”挂了电话，原宵发了会愣，好像心情轻松了不少。
孔今进厨房忙活了半天，端出一碗面来，有些不好意思：“会做的不多，凑合吃点。”
“真难得！我上次吃你做的饭是多久之前了啊？”池乔伸手去接，一声脆响被拍开，孔今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想多了，自己端去。”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捧场让孔今以后能多做几顿，还是努力吃掉了半碗，打了个嗝才放下了筷子。
覃愿吃着面，打量着孔今，慢条斯理说道：“手艺还不错啊，宵宵嘴挑得很……”
“我会多学些花样的！”孔今迅速接话。
原宵笑道：“你俩干嘛呢？怎么像是婆婆给儿媳下马威啊…”
“啧啧，没有节操！”池乔捧着碗喝完了汤，往后一靠叹道：“孩子要做上门女婿，拦不住啊拦不住。”
孔今正要揭他老底，电话响了，接起来应了几声，看向原宵问道：“他们那边差不多好了，问你有没有什么不想发出来的？”
“啊？我不知道啊……你们看着办吧。我都能接受。”不过就是再揭开一次伤疤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那就，回顾一下过往吧。
点进去，已经发了第一条。
『愿唱片：周某某要求赡养的话请向法院提起诉讼，我们随时应诉，判决之外的要求不会回应。［图片］』
配图是当年的出警记录、伤情鉴定报告、伤口照片以及剥夺周某某抚养权的判决书。
第二条。
『愿唱片：［视频］』
只有一个视频，什么文字也没写。这卖的什么关子啊，原宵想着，点开了视频。
父亲的脸出现时，说实话，原宵是很惊讶的。毕竟一直以来，父亲最是懂得如何明哲保身了，能站出来，哪怕是随便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也算是颠覆了。
奔五的人，仍是风度翩翩，事业有成、娇妻在侧。抛开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是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不谈，的确是个算得上成功的人。
“我是原宵的父亲。首先，要为我的自私，向我的女儿说声对不起。我从头说起吧。当年，我的前妻19岁的时候和我自由恋爱，怀孕了，向我提出结婚。我那时候26岁，也该成家了，于是趁她肚子不算太大的时候拍了结婚照领了证。婚后，慢慢发现前妻的性格极其执拗偏激，我意识到她的心智还没成熟，并没准备好做一个母亲。于是我提议，这个孩子暂时不要了，等过几年稳定下来再生。我不知道是自己的表达让她产生了误解还是怎么了，她先是疑心我后悔结婚了，后来又去查了性别，然后就觉得我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女孩才不肯要的。那个时候孩子已经很大了，我想着只能生了之后我多带一带了。没想到她……”
父亲顿了顿，皱着眉头嘴角绷得紧紧的，过了会才继续说：“她在这个孩子出生的那天晚上，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试图掐死这个孩子，然后扔到了医院的垃圾站……幸好我妈发现了不对劲，跟在了后面，将还有一口气冻得青紫的孩子抱了回来。我很害怕，也很愤怒，去质问她的时候她竟然说，只有这个死了才能继续给我生儿子……我四个哥哥生的全是男孩，家里不知道有多想添个女孩子！但我前妻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没有儿子她会抬不起头！”
一时屋里的气氛变了，像是风暴前的压抑沉闷。原宵举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孔今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伸过来想要拿走手机，原宵用了点力握紧，拒绝了他的好意，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说着说着，父亲的眼圈红了：“我那个时候就知道她是个疯子了。我怕她继续伤害孩子，就把孩子送到了老家，让我妈带着，自己每隔几天回去看她们俩，教孩子说话读书。我前妻一次也没回去过，当然，我也不敢让她回去。原宵跟她奶奶感情特别好，一直到十岁都是跟奶奶在一起的。直到后来老人家去世。”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对儿子有执念，在宵宵之后其实还有过两个孩子，都被她自作主张流掉了。二女儿…是因为医生误判了说是男孩她才留下来的。生出来的时候一听是女孩，我特别怕她又要做什么，整夜守着。后来她似乎是想通了，跟我说女儿也很好、贴心，还要求二女儿跟她姓。我又观察了好久，才相信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儿，这才放心下来。”
“可是，原宵奶奶去世后，我把她接回家，那个时候她长得又可爱、嘴又甜又有礼貌，生活习惯也教得很好，每个人看到她都会喜欢的，她妈妈却仍是不喜欢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去问，得到的答案是从小不在身边，亲近不起来……为什么不在身边，难道不是因为你想掐死她吗？！”
“后来，她妈妈想带小的去市里读书，怕我不愿意，就把宵宵也带上了。每年的开支暴增，她妈妈嫌我给得没一起去的人家多，说别人有的她都要有，于是我就辞了厂长的职位，出来做做小生意。”父亲自嘲地笑了笑：“说实话，出来之后我才知道，生活可以不那么累，没有无休止的谩骂争吵，只要钱给够，每年过年回去三两天就行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没我在旁边看着，宵宵跟着她妈妈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我…自顾不暇，真的没办法把她接过来。而且…她妈妈知道我更喜欢宵宵，更是要把她拘在身边，每次都是以给宵宵买什么的名义额外要钱，我虽然知道这只是借口，但总抱着一丝幻想，只要我给得足够多，宵宵的日子总会好过一点吧……直到有一次过年我回去，带宵宵买衣服买文具，发现她什么都不敢要，问什么都只是微笑着摇头。我觉得奇怪，悄悄问了同住的老家一起带孩子过去陪读的朋友，”
说到这，父亲竟然哽咽了一下，原宵没什么触动，只是有些惊奇，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那位朋友似乎是憋了一肚子话，跟我说了好多。”
“她说，有办法的话还是把宵宵带走吧，你家小的在寄宿学校，只有小的放假的时候你老婆才能见到人影，平时都是白天晚上的不着家打麻将泡舞厅，也没见做过几次饭，正长身体的小孩天天就吃盒饭炒面，要么自己回来煮个白水面或者放学自己买点速冻食品回来热。我看不过去喊宵宵跟我们一起吃，孩子就答应了一回，说谢谢说了好久，那次还是你老婆出去玩没给孩子留饭钱……你家宵宵又乖又好看成绩又好，我家小子的班主任都跟我提起过，就没有老师不喜欢她的，我就不知道你老婆心怎么长得？打起来那下手是真狠，就在路边随手抄起树枝一进门就抽，宵宵也不敢躲也不敢哭，我真看不下去，上去拉，问她为什么打孩子，说衣服给她洗坏了！说到这个！这才初中的小孩，要洗家里所有的衣服，你老婆交待必须手洗，宵宵就不敢偷懒！冬天水那么冰，点点大的小人手冻得通红，边掉眼泪边搓衣服！我有次跟你老婆聊天，就往这上面扯，我说又不是没洗衣机，费劲手洗干嘛多冷啊。你老婆怎么说你知道吗？她说，洗衣机伤衣服，反正又不要她洗，不给宵宵找点事干难道白吃饭吗？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自己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玩，给小的花钱寄宿学校一年那么多钱也不手软，偏偏到了宵宵这，衣服都不给买，自己不想要的衣服丢给宵宵，内衣都不买！她那些衣服是小孩能穿的吗？！透得透露得露！我买了几身，洗过几次给她拿过去，说是侄女小了的，她笑嘻嘻地收下了，还说没办法宵宵长太快了都来不及买。我后来摸清楚了，她爱在人前装慈母，那我就拉着她带着宵宵一起去逛街，她就会装模作样地给宵宵买身衣服。有一次，早上要出门的时候，宵宵在那犹豫了好久，小小声地说妈妈鞋子好久之前就挤脚了……她一听就炸了，冲过去在鞋柜里翻出一双她之前嫌太硬打脚收起来不穿的粗跟靴子，往地上一扔，拧着宵宵的耳朵逼着她换上，孩子也没办法，只能穿着大了好几个码的高跟鞋出门了，那鞋跟起码有四五公分！穿着走路人都往前冲，就这么来回两趟一个多小时，孩子脚指头全是血痛得脸都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撑着走回来的！中午回来看她出去玩了宵宵才敢换下来。后来还是我拿着小了的那双上街，对照着买了双差不多的给宵宵穿的，反正她也发现不了。真的，你们要不想要这个孩子，给我得了！我家小子说了几回了，想要宵宵当妹妹，给我当女儿当儿媳养着都行，别糟蹋孩子了！”
原宵抬手捂住眼睛往孔今怀里躲，轻声抱怨道：“真是，现在听这些，好尴尬啊。”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变调。
“这段话我记得特别牢，一个字都不会差。因为不知道反反复复回想过多少次。是我无能。在听过这话之后我怒火冲头，跟她说离婚吧，宵宵我要带走。但她，冷笑着说，做梦。又说，明说了吧，把宵宵留着给她出出气，等宵宵上大学了就同意跟我离婚。我……想着，也就三年高中了，宵宵忍忍也就过去了……我跟她说，宵宵的生活用品不用她操心，我来买。但后来发现，这些东西经常下一次回来就不见了，问宵宵，只说是坏了或者丢了。那个时候买了套离宵宵学校近的房子，她租出去了一个房间，有一年住的是两个复读的小男生。我放心不下宵宵一个人在家，给买了个手机方便联系，但没几天就被她没收了。实在没办法，我就回了趟家，要了那两个小男生的联系方式，算是警告一下，也通过他们了解一下情况。有时候他们会跟我说一下宵宵最近的处境，我这才知道，宵宵说坏了丢了的那些东西，几乎都是被小的给抢走的……还知道她带男人回家，就因为男的走的时候宵宵在客厅没打招呼，她就抄起烟灰缸朝宵宵砸了过去，幸好宵宵偏了下头躲了过去，但因为躲的动作，又被踹了好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