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还在说着什么，却不想再看下去了，原宵退出了视频，推了推孔今：“我要喝水。”
孔今刚刚眼看着不太能控制住情绪，这会被一推，才意识到自己手上不自觉用上了力，忙松开捏着原宵肩膀的手，慌乱地想要查看：“捏疼了吗？”
“还行吧，也没用多大力。要喝冰的。”
“好好…”孔今应着，起身去倒水。
覃愿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冷意：“好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呢。还真是……精挑细选啊他。”
“这种环境下成长是会更快呢，你们师父……煞费苦心呵。”池乔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
“有个问题，我想问又不大敢问。”原宵的心口处坠坠地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生下来就被掐死扔掉……”
忽然脸色一白，面上出现痛苦的神色，揪着心口的衣服软倒了下去。
覃愿一个箭步冲过来扶起原宵，见她自己有意识地在调整呼吸，略略放下心来，还好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类似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
随着引导慢慢理顺了呼吸，麻木蜷曲的手指在覃愿的按捏之下也渐渐没那么僵硬了。孔今放下水杯，蹲在面前，拉过原宵还没什么知觉的胳膊，双手轻轻搓着。
“那时候不是你。”覃愿忽然开口道：“那个孩子，的确是没气之后被扔掉的，然后你才来了这里。”
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原宵缓了一会才说：“可是池乔说过，我们是血亲。”
“……”池乔抓了把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覃愿沉默了几秒，准备说话的时候被原宵拦住了。
“不用找其他理由了，我接受这个说法。也只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了……不然，我会觉得…活下去好难啊。”原宵咬着嘴唇憋了半天，到底是没憋住，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胳膊上，滴在孔今爆出青筋的手背上。
孔今揉捏着胳膊的动作停下了，抬起手想擦去原宵脸上的泪水，却擦断一道又流下一行，叹了口气回身去拿纸巾。
池乔幽幽冒出一句：“你这个动作…怎么像雨刮器呢？”
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宵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瞪了他一眼，又想笑，到底是不想哭了，抽泣着擦干了眼泪。
“哎哟，这谁啊，还约你看月亮？”池乔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姿态，酸溜溜地问道。
“？”原宵凑过去看，原来是一条评论。
『寂寞在唱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就是租你家房子的两个复读生中个子高的那个。当年思虑不周，冒昧敲门邀请你看月亮，后来想想可能吓到你了。还记得当年，听到自己觉得好听的歌兴冲冲地分享给你时，你脸上的表情，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那个表情叫做“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现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为了心中的目标复读一年，压力真的很大，但我无比庆幸这个冲动之下做的决定。能认识之前只敢远远看着的你，还能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成了那一年里我每晚刷题的动力。当时我想着，如果我能实现梦想，那是不是会有点底气跟你说些什么呢…结果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怂，啥也不敢说哈哈哈……从你开始唱歌起我就认出你了，真的很开心你能摆脱阴影，站在你该在的地方、光的中间，唱出这么多好听的歌。祝之后的岁月，就算不能一帆风顺，也能乘风破浪！』
这条评论被点赞到很前面，已经有很多人回复了。
『我的天呐！四舍五入，你跟我女神做过室友啊！！！』
『看文字就是个温柔的小哥哥吖，也祝你往后心想事成~』
『有谁懂？好想魂穿室友小哥哥，保护我家小元宵……』
『我刀呢！啊不好意思砍错了…』
原宵想了想：“哦……他啊，给我送水果还非说是自己买多了，挺好玩一个人。”
“看月亮？”孔今不错眼地盯着原宵，挑眉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你不就是月亮，看月亮等于看你呀。”原宵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哄人的话张口就来。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回复了这条。
『元宵宵：曹同学是吧…我记得你后来给我寄了信，说是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忘了回信恭喜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年毕业还是继续深造了呢？谢谢你当初的照顾啊，希望你以后也能做自己热爱的事情~』
愿唱片这两条微博发出后，很快有媒体去直播采访了医院里躺着的周女士。
原宵已经平静下来，不长记性没忍住又去看了直播。
她一开始还是跟之前一样卖惨，装作一个悲痛的可怜母亲，在记者给她看第一条微博后，她只是愣了愣，不以为然地说：“又没砍死，破点皮就叫得那么欢，娇气得要死！她还报警呢你知道吗！打打孩子怎么了，谁家不打？就算砍伤了那我又不是故意的，准备吓唬吓唬她的，一时失手呗。”
记者一时气到失语。于是继续给她看第二条视频。
轰的一声，周女士爆炸了。
不顾自己断着腿，翻身下床要往外爬，表情扭曲，嘴里疯狂诅咒着：“一家子都不是东西！从老不死的到负心汉到小白眼狼！全都该死！当初就该掐死那个小白眼狼！老不死非要抱回来！要不是看她命格好能换给我的小宝贝我早就再掐死她一遍了！老的终于被我气死了你们俩怎么还不跟着去死？！我这辈子就遇到你们几个克星了是吧！翅膀硬了敢不听话了！为什么不给你妹妹？？你的命又不值钱那么宝贝干什么！非逼着我跳下来你就高兴了是吧！”
记者只当她说的是疯话，也没仔细听，只是如实地直播了出来。然后，出于人道主义帮忙按了铃叫来了护士。
周萌萌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在她的亲亲母亲身边照顾。
窒息。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就算隔着屏幕，原宵还是瑟缩着往沙发深处靠了靠。孔今冷哼一声：“靠错方向了。”
“啊对对！这里才最安全~”原宵假装小意地笑着，窝进了他怀里，作势给他顺气：“看月亮什么的，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晚上只想看你~”
“……我又没生气你这样干嘛。”
啧，那别笑啊。
...
苏曚一行人当晚就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周萌萌消失了。”
原宵一下没听明白：“是好久没见着她了啊，我妈在医院她也没陪。”
“不是的，”贺立解释道：“那天晚上我们不是以为周萌萌靠邪续命才活到现在的吗？当时那个破娃娃上的确有周萌萌身上那个蛊虫和邪混杂的气息。我们这次回黄山才发现，周萌萌在那之前已经被蛊虫反噬，死了。”
“……？”原宵越加迷糊。
池乔弹了下舌，问道：“烧了吗？”
“没有。这就是问题所在，周萌萌的确是死了，但你…但她妈妈没送她去医院、也没送去火葬场，不知道把她放哪了，然后一个人来了越城。”
原宵眨了眨眼，第一个问题是：“那么高的门楼子，她怎么上去的？”
“要么就是背后还有人帮她，要么就是……她才是一切的主使。”覃愿眉心拧出个疙瘩，犹豫着说道：“我们一直忽视她了？”
“饲主被反噬死了，那蛊虫呢？”池乔想了想，猜测着：“那天我们看到的娃娃，气息没错，既然不是周萌萌，那是她妈妈？蛊虫和邪都在她身上？”
覃愿斟酌着说道：“我有个法子…能看到某个地点过去某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只是很长时间才能用一次，时间段也定不了那么精确。可不可以，确定一个时间地点，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哇这么厉害！”原宵睁大了眼睛，表示惊叹。
“多久能看一次？”果然专业人士关注的点不一样，贺立问道。
“…一个月吧，我没怎么用过，不太确定。而且，得有个人跟着我，会虚弱一段时间。”
池乔连忙举手：“我跟着你吧，就我最闲！”
这是自己做闲人认证吗……
“诶听着有点危险啊？其实不搞清楚也没关系的，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书里总会写成必出意外，原宵有些抗拒。
覃愿笑得特别宠溺：“真没事，就是自己懒得慢慢往回赶。”
“就这么定了，千日防贼太费心思了，搞清楚大家安心点。宵宵还跟之前一样，去哪都得有人陪着。”孔今拍板道：“那么，列出几个时间地点吧。”
“我出生的时候、萌萌出生的时候、她…死的时候。这几个选哪个？”虽然并没有体会过姐妹亲情，原宵说到她的死，还是不太舒服。
孔今无意识地搓着手里的发梢，沉吟道：“你出生的时候，还没有邪什么事，估计看不到什么太有用的东西……周萌萌…”
“周萌萌出生后，她妈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说女儿也好了？”苏曚似乎问到了关键点：“态度忽然改变总有理由的。”
“行，那就周萌萌出生后那个时间段。我可能得多试几次。人交给你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保护好她。”覃愿盯着孔今的眼睛，语速很慢地说。
“以余生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