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苡见身后没了声响，疑惑地转过身。刚侧过身，便被用力拥进了怀中。
“若是有那一日，我便随夫人一起上路。”
姒苡感受到那胸膛中在有力跳动着，既温暖又令人很是安心。
姒苡无奈地笑着，“你看你，又胡诌了不是。”
姒苡不知何时靠在赤章雾怀中睡了过去，待将醒之时，已近日暮时分。
如火般的日轮不知不觉滚落到山边，却丝毫未带走一丝暑气。
姒苡迷迷糊糊揉着双眼，一霎那好似回到了那个角落中的小院，心头浮上失落无措之感。
直至看到赤章雾的脸就在眼前，这才缓过来些。
“姒苡大人。”
寻着声音，二人望向院外，竟是徐婉然的贴身丫鬟，身后跟着的，是一面生小厮，牵着马垂着头。
姒苡看向赤章雾，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院外。
那丫鬟盯着姒苡，神色不解。姒苡低头一看，这才发觉那身嫁衣还未换下，一面笑着摇头，并未多说什么，只问她今日来此可是徐婉然出了何事。
小丫鬟淡淡一笑，“并非小家主出了事，今日来，其实是我自作主张，小家主并不知。”
听她如此说道，姒苡愈加迷惑不解。
小丫鬟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纸，已揉出许多痕迹，仔细瞧，还能瞧出有水渍晕开。
“这是小家主写给姒苡大人的。”小丫鬟将信纸交到姒苡手中，“那日的信，小家主一看便知是姒苡大人写的，小家主为此痛哭许久，随后便写了这封信，其实写了改，改了写，重写了许多回，每写一回便止不住落泪。这是最后一封，本也不打算送出，只是这两日我看着着实心疼，期望小家主与姒苡大人能够早日和好，故而自作主张将此信偷偷送了来。”
姒苡看着手中那封被展开的信上泪痕折痕，眼前浮现出徐婉然憔悴的面容。
“姒苡大人，自那日之后，小家主便封了府门，再未踏出半步。每日都在屋中为您祈福，身子也清瘦了。她已然知错，还望姒苡大人能够原谅小家主，回去看看她。”
姒苡听罢，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又见小丫鬟神情真挚，不似假话。
“我知晓了，信我便收下了，待有空便看。”
小丫鬟舒了口气，神色轻松了许多，“多谢姒苡大人。”
“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吧，徐小家主那还需人伺候。”
“是。”
姒苡目送小丫鬟与那小厮离去，天色已暗淡下来，待完全瞧不见二人的身影才转过身，朝着屋子走去。
赤章雾看着姒苡的背影，略带担忧地问道：“夫人若有心事要说与我听，莫要一人藏着。”
姒苡转过脸，将赤章雾拉到自己身旁，挽着臂膀慢慢往屋子走去。
“嗯，先用晚膳吧，我饿了。”
夜已静悄悄，不知名的虫兽声间或从深林中传来，久了倒也习惯，若是不伴着这些声响，反倒还有些不能入眠了。
姒苡坐在窗边，月光洒落满地，对着窗子那边的脸宛若镶了金边，被烛火照亮的这边脸，又十分分明，一明一暗，将她那比夜色还深的眸子衬得神秘莫测。
借着月光与烛火，姒苡动作轻柔，好似抚摸新生婴孩般，从信封中取出那封信，展开细细看着。
“阿姊如此宽恩 ，宛然感激涕零，年少追悔莫及，而今万事安好，只盼安康遂心。
再叩阿姊，无以言表，祈福谢天。”
有些字已被泪渍晕开，辨别不清，姒苡仍一字一字看过去，认得分明。
赤章雾坐在姒苡对面，一声不响，生怕扰了她，连杯盏都未端起过。
良久，姒苡神色如常，将信递给赤章雾，便托着头看向窗外。
赤章雾接过信，不过几行，很快便看完了。
“夫人觉着如何？”
“许是真的悔悟了吧。”
赤章雾对徐婉然并不了解，只跟着姒苡的话略点了下头。
“夫人可要我将她身上的符令去除？”
姒苡看向赤章雾，想了想，还是摇着头道：“留着吧，一面我还未全然相信她，再者她还未偿完对徐家主的债。”
赤章雾不再多言语，既是姒苡说的，那她便没有分毫异议，她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夫君可会觉着我心狠？”
赤章雾一怔，赶忙放下茶盏，不解地问道：“夫人怎会如此想？”
“徐婉然父母双亡，我这阿姊又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如今又已远嫁，这偌大的徐府，只剩她一人，想来又觉可怜。现今我将她禁足于家中，世人知晓该如何想？”
姒苡顿了顿，自嘲着笑了起来，“怕会说我这阿姊心狠。不仅不肯原谅她，还夺了她自由，使她不得嫁人生子。”
“夫人多虑了。”
姒苡脸上的笑意散了去，眉间染上了几分忧思，“可世人哪里知晓，我虽恼她，却比谁都更想护她周全。”
赤章雾坐到姒苡身旁，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揽过她的肩。
“我知晓，夫人的苦心我都知晓。”
“世人皆以为女子的幸福便是嫁一好人家，相夫教子。不说旁人如何，单说徐婉然，我知晓她是真的心中只有你，此生恐再无人能入她心，我又怎可将她随意许配他人，毁了她一生念想。”
“再者，她如今无父无母，我亦不在身旁，倘若真嫁了人，日后在人家受了欺负，我又不知晓，如何替她撑腰，长久以往，郁郁而终，我更是不舍。”
“世人总是爱看他家里短，以作闲时谈资，实则如何，他们并不关心。若要在意世人眼光而活，岂不白白负了此生。”
姒苡从赤章雾怀中起身，带着欣喜的神情，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未曾想，夫君还能说出如此精深之言。”
赤章雾听出姒苡话语中的嘲讽，笑着道：“我活了多少年，夫人这才多大年岁，竟还敢笑话起我来，反了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