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闹到这般地步！若你心中并无我，何故同我结缘？我也不用时刻挂念着你，变得如今连我都不认识自己！”
姒苡双目哭得通红，赤章雾看在眼中，心有如被片片扯碎，飘零一地。
“我也不知为何，昨夜在春风苑，见那田晚晚对你面露爱慕，你还满心欢喜瞧着她为你做的糕饼，甚于舍不得吃，我心中便十分不痛快，又不知怎么说出口···”
姒苡听着，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眨着泛着泪光的明眸看着赤章雾，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直说你吃醋不就好了！”姒苡止住了哭泣。
“吃醋？”
赤章雾不知所措地看着姒苡，好似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姒苡拂袖拭去脸颊上的泪痕，“你看不得那田晚晚对我好，看不得我同她说笑，可不就是嫉妒了。”
赤章雾垂下头轻轻摇着，口中念着：“我不知。”
姒苡看着赤章雾那不明所以的模样，心中的气恼渐渐消了许多，缓缓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田晚晚对我有无爱慕之情我不知，就算如你所说，那也是错将我当成男子。再者你说我对她怜爱有加，我那是对糕饼喜爱，哪是对她？我只当她可怜青女，别无他想。”
赤章雾听姒苡如此说道，一时间局促万分。
“是我心胸狭隘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了夫人，还望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姒苡微微撇着嘴，还带着些委屈之情，远远盯着赤章雾，亦一动不动。
赤章雾心下虽是紧张不安，却还是试探着又往前挪了一步，见姒苡并未再向后退，便壮着胆子迈开步子走到她跟前，一把环住她的腰，不让她有机可逃，直至二人几乎面贴着面。
姒苡仍使着小性子，不想轻易示弱，也不愿伸出双臂抱赤章雾，便这么直直地扎在地上。
单是能这样让自己抱着，赤章雾就已很是满足。
赤章雾轻轻地一下下顺着姒苡的秀发，伴随着这一次次的爱抚，姒苡渐渐觉着心境平和了下来，已无方才那么郁躁。
“你若早些同我讲出来，也无事了，非得闹成如此模样，你才肯说出口。我看你就是不想与我好好过了！”
“胡说！莫须有的事！”
赤章雾接下来的语气淡了下来，还夹杂着些许扭捏，“我只是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一时乱了心神，才会做出这般蠢事。惹得夫人伤神，皆是我的过错。不求夫人原谅，只求莫走···”
说着，将脸埋在姒苡耳边的鬓发中。
姒苡气已渐消，见她如此模样，又怎忍心继续责怪，于是悄悄抬起手，环在赤章雾的腰间。
日光不知何时透过密云铺在园中开得正艳的花瓣上，在青枝的衬托下，如晶石闪着光泽，愈显娇丽。
赤章雾紧挨着姒苡又坐回廊檐下，好似那双生子一般，片刻不能分离。
“夫人以后若是气恼，打我骂我皆可，就是不要再说走便走了，我当真很是担心。”
姒苡撅着嘴，不是很信地瞥了她一眼，道：“我脾性不好，日后再气恼，还不知会怎么哭闹呢，到时恐怕你受不住，还不如早些走了干净，免得日后相见如仇。”
赤章雾的神情带着愠怒，“这是说的什么话！任凭夫人哭闹，我都受得住，唯独不许你走！”
姒苡还是第一次见赤章雾真有些动怒，随即略缓和下来，道：“只怕今日说的好听，明日真真事发，就变了模样。”
赤章雾听出姒苡这句是气话，故意试探她，遂以两指捏起姒苡的下巴，转过她的脸，眯起狭长的双眼。
“夫人这话可是不厚道，哪次夫人气恼了，不都是我先哄的夫人？夫人可有见哪回我有不耐烦过？”
如此想来，自姒苡嫁与赤章雾后，却是有过几回争执，虽说不上有多严重，可有几回也是闹到好似无可挽回之地。
其间多是姒苡脾气上了头，又不知如何下来，便僵住了。最后无一次不是赤章雾赔着不是，哄着笑，这才好了。
姒苡想到此，心中不禁点了点头，只是面子上却未答应。
赤章雾嘴角忽然浮上一丝笑意，将脸凑到姒苡眼前咫尺之间，说道：“我知晓，夫人并非真心想走，只是吓吓我罢了。”
姒苡微微皱眉，带着赌气的性子，说道：“才不是，我是真的要走。”
“是吗？夫人既说何物都不带走，何故还带着那对美人镯？”
姒苡心里头这点小心思竟被看穿了，她确是真正要走，只是想借此吓吓赤章雾，逼她坦诚相待。
若是当下一时不奏效，便在林中四处走走散心，她知赤章雾脾性，定会四处寻她，届时便以这美人镯为号。
姒苡想到此，有些局促忸怩，胡乱说着：“这，这只是一时忘了！”
赤章雾绕有兴致地盯着姒苡的眸子，一动不动，好似要将她看穿了一般，看得姒苡心里直慌张。
赤章雾却仍带着笑意，其实这美人镯她也是方才察觉，姒苡要走时她真未注意到，心下也是焦急万分。现冷静下来，这才发觉竟有这些小心思，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亦又惊又喜。
姒苡轻轻甩甩头，甩掉赤章雾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转过身，望向天泉。
天泉日复一日从那云间倾倒而下，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流了多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人间的悲喜，时日于它而言，并不存在，它自己便是那时日的流逝。
赤章雾从背后抱住姒苡，将头支在她的肩上，她眼中能瞧见的，是那更远更广的地方。
“夫人。”
“嗯？”
“无事，只是想叫叫你。”
“···”
“夫人。”
“嗯。”
“莫要离开我。”
“我终只是一介凡人，总有油尽灯枯之时。”
赤章雾顿住了，与姒苡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那样快活，以至于她竟渐渐淡忘了，姒苡终究只是**凡胎，会有香消玉殒之时。
而自己却是那被岁月遗忘的灵兽，不知生于何时，更不知风雨飘摇中何处是终。
赤章雾忽而觉着莫大的悲戚，心好似被谁人之手紧紧握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