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日热过一日,晨时往往伴着薄薄一身细汗醒来,卯时天光已然大亮,加之干燥,便很难再入睡。入夏之后,姒苡睡着的时辰也短了许多,白日也就显得愈发漫长。
是日,赤章雾已备好早膳端至屋中,发觉姒苡还未起来,于是走到塌旁查看。
只见姒苡额间渗出密密一层冷汗,脸色苍白,掌心略使力按压在腹上。
赤章雾心急如焚,连忙摸上姒苡的额头,略停了会,似乎并无发热迹象。又摸上姒苡按压着的地方,腹部微微发凉,心中算了算时日,略松了心。
“夫人可是来了月事?”
姒苡无力地看着赤章雾,点了下头,很是没精神。
赤章雾心疼地抚摸着姒苡的脸庞,“可怜我家夫人了,用些早膳可好?”
姒苡闭起眼摇了摇头。
“那我给夫人泡壶热茶,腹中暖些。”
“口苦,无味,想吃些甘甜之物。”
赤章雾想了想,“夫人休息片刻,我稍后便来。”
姒苡看着赤章雾,不知她又要作何,只是当下也无力气多问。
姒苡正难受着,忽而闻见丝丝香气,似茶香清新。
赤章雾端着一壶茶水坐回姒苡身旁,从壶中倒出一盏茶,乍看之下同平日里喝的茶并无二样。
姒苡坐起身,眼中带着不解,但见赤章雾神色期待,还是未多过问,浅浅尝下一口。
这茶水十分甘甜,好似加了蜜,却又不十分甜腻,与茶味融合得极好,就算是蹒跚学步的孩童都会喜欢。
姒苡又饮了好几口,温热的茶水驱走了腹中的寒气,甘甜的口感将口舌上的苦涩去除了大半,清新的茶味又提了不少精神气力,整个人已无方才那般病弱。
“这茶中加了什么?”
见姒苡恢复了许多,赤章雾心中也松了口气。
“饧,是我从异域商贩手中买来的,说是加在茶水中最是适宜。那时刚知你喜食甜,便购置了许多甜物,这饧也是当时一齐买的,只是往日并无饮甜茶的习惯,便闲置许久。夫人说口苦无食欲,我便忽然想起此物。”
“为何我还觉着腹中没有方才那么痛了?可是还加了别的?”
“加了些镇痛的药草,并不多。”
姒苡赶忙又饮了两口,渐渐觉着身子暖了起来。赤章雾也瞧着姒苡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恢复气力后,姒苡便有饥肠辘辘之感,还未等开口,腹中便传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二人一时愣住了,面面相觑,齐声笑了出来。
赤章雾平复了下笑意,拉着姒苡的手,打算领她去用早膳,姒苡却坐在榻上拉住了她。
“将早膳端来,我想坐这吃。”
“好~我的夫人。”赤章雾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姒苡的鼻子,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要你喂我。”
待赤章雾将早膳端至榻旁,姒苡又撒着娇,赤章雾哪抵得住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要姒苡那含情脉脉的眸子一盯住赤章雾,赤章雾便再无它想,一心只听姒苡说什么便做什么。
云淡风轻,虽已热了起来,但有风吹过时,仍能带来阵阵清凉。姒苡坐在廊檐下,一手支着头,一手执笔,停悬在纸上,盯着不远处瞧不见底的深林怔怔出了神。
忽地掠过一阵清风,未来得及压住的纸划过笔尖,随着风一起飞旋着。
姒苡愣了一下,正欲伸手去抓,想了想,还是没有理会,任凭它随风而去,看着它被带至空中,又悠悠落了下来,正以为要掉落在地上,倏忽又被卷起离开,终飘飘然然晃着落进园中。
赤章雾端着茶水从屋里走出来,正巧瞧见那纸落入园中。
“夫人,那纸飘走了,无妨吗?”
赤章雾走到姒苡身旁,见她盯着那纸出着神,便如此问道。
“无妨。”姒苡放下笔,瞧着赤章雾放下茶壶,从壶口缓缓倒出细流,登时茶香四溢,萦绕在一方廊檐下。
赤章雾将茶盏放至姒苡跟前,又问道:“夫人写了什么?”
“许久未提笔,提笔却忘字。”姒苡端起茶盏吹了吹,羞赧一笑。
那张落入园中的纸盖在了花上,花瓣上还未被热气带走的晨露打湿了纸上的字,慢慢氤氲散开,模糊看得几字:
“吾妹近日可安好···”
再往后纸已破,四散几片,掉落在土上,随着水汽一同渗进土中,化作春泥。
姒苡又提起笔,略沉思片刻,落笔簌簌,只短短几行,不消一会,便又放下笔。
“写好了?”
赤章雾抬起头,只淡淡瞥了眼,并未多问写了什么。
“好了。”
“何时送去?”
姒苡左右转了转眸子,道:“就明日吧。”
“好。”
姒苡倏地觉察到不对劲,诧异地问道:“夫君怎知我在写什么?”
赤章雾诡秘一笑,并未回答。
姒苡赶忙以手遮着纸面,红着脸娇嗔道:“可是偷瞄了?”
赤章雾连忙摇着头正色道:“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想来也是,赤章雾向来都是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做什么,从不会做这些偷摸之事。
“那你也知我是写给何人的了?”
赤章雾点了点头,“应该是。”
姒苡撇了撇嘴,也罢,不是什么秘密之事,遂仔细拿起纸,再细细看了一遍,不过几行字的功夫,她却逐字看过去,端详了好一会。
“吾妹可安好家中可有难处
连日天暖干燥注意膳食饮水
切莫忧思记挂往事随风已逝
终是姊妹有情怎忍弃置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