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样如何？”
姒苡从屏风后走到赤章雾跟前时，赤章雾着实怔住了，眼前站着的分明是一位相貌清秀俊俏的翩翩贵公子。
姒苡提起嘴角忍不住笑着，捻开手中折扇，轻轻一抖，发出一声清脆扇响，置于胸前，一举一动，更添几分洒脱之气。
“你是何人？快将我夫人交出来。”赤章雾佯装惊讶，怒睁双目，向姒苡一步步逼近。
姒苡瞬时心领神会，与她一同玩闹起来。
姒苡眯起眼，露出狡黠一笑，以扇掩住面下部，道：“你夫人已被我藏了起来，若想保全她性命，那便以你的命来换。”
赤章雾一听，神色大惊，连忙求饶：“公子饶命，莫要动我夫人，将我这条命拿去，任凭处置。”
二人相视一眼，忍不住一齐大笑起来。
赤章雾环住姒苡的腰，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晃着身子，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好似不认识了一般。
“怎么了？可是哪里奇怪？”
赤章雾轻轻摇着头，用手掌托住姒苡的脸颊，“我夫人怎么都好看。”
“那是自然。”姒苡毫不谦虚地应着。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好。”
出门之时正值日暮时分，落日余晖铺在山上，好似披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山脚下的农户家中升起炊烟，寻常人家正预备着一家人的晚膳，而那城中繁华之地正从一日的沉睡中醒来，即将热闹起来，直至翌日第一缕日光照耀下来之时。
闲散马蹄声在深林的小径上响起，一起一落的马蹄上沾着新长出来的春草，春末的傍晚已无寒意，两人同坐一匹马，不紧不慢向着城里走去，好不自在。
“夫君。”
“嗯？”
“之前不是还怕我被人认出，如今怎的倒不怕了？”
赤章雾想了想，道：“我不是怕夫人被人认出，而是怕世人发现本该死了的人，竟还好好活着，心生嫌恶惧怕，会对你不利。”
姒苡歪过头，“那如今呢？”
“与缙云鸮争斗那日，城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恐怕都瞧见了你我，加之前段日子遣散了徐府一众丫鬟小厮，他们出去后难免四处散说。想必如今城中对你我之事早已人尽皆知，与其躲躲藏藏的，倒不如大方些让他们瞧见，兴许还会对你心生畏惧，不敢对你肆意无理。”
姒苡听着赤章雾的话，好似有些道理，只要自己能够做想做的事，其他的，都无妨。
“只要你在我身旁，我便什么都不怕。”
二人行至闹市，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春夜的市集少了几分寒意，便也多了几分热闹。
姒苡忽而忆起上次来此市集还是上一年灯会之时，那时还同石獜，三人一起看花灯，逛铺子，沿街的河面上漂着只只祈福灯，细细想着，好似还能闻见那日谁家铺子上的糕饼香。
也是在那日遇见了宓姬，初次相见虽不愉快，倒也有趣。
不知谁家的孩童举着小玩意从马旁欢笑着跑过，身后传来母亲焦急地声音：“慢点，仔细摔着。”
赤章雾牵着马，略绕过了孩童，生怕马受了惊，伤了马上的姒苡。
一眨眼，又快一年之时，却不知去年的人儿，今岁又都在何处。
“小公子，到了。”
正陷在回忆中的姒苡，被赤章雾的声音拉了回来。
姒苡回过神来，看向赤章雾，这才发现，她正抬头看着自己，伸出手，打算扶自己下马。
姒苡扶着赤章雾的手下了马，周遭人声鼎沸，环顾四周，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一条街灯亮至远处，好似没有尽头。
赤章雾领着姒苡来到一家店门前，姒苡抬起头，只见一不大不小的店招，上题“春风苑”，倒是有些雅致。
又见这“春风苑”看上去比别家清新一些，少了几分花红柳绿，多了几分清净别致。
赤章雾将马缰交到门外小厮的手上便带着姒苡踏进“春风苑”，方一进去，不知从何处探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秋厢。”赤章雾只交代了这么一句，那招呼二人的女子立刻心领神会，恭顺地垂下眼，低着头领着二人在那游廊中穿梭而过。
姒苡紧紧拉住赤章雾的衣袖，生怕走丢了路。
“到了。”
随着领路女子柔美的一声，二人已来到一门前，女子推开门，略一欠身，示意二人入座。
屋里与平日所见的各家屋子无大差异，中央有一圆桌，唯一不同之处，便是这屋子的前头少了一面墙。倒不如说将那墙换成了一道栏杆，越过栏杆，可见前头有一方台面，上头坐着一女子，正悠悠弹着琵琶。
姒苡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不安地四处打量着。
“一壶品春，几碟小菜，再拿些糕饼。”赤章雾对那女子交代着，又看向姒苡，问道：“小公子未用晚膳，可还想吃些什么？”
姒苡看了看那女子正盯着自己，赶忙对赤章雾说道：“你看着办就好。”
赤章雾点着头，“那便先如此。”
女子点了点头，摇着曼妙身姿退了出去。
姒苡将脸凑到赤章雾面前，眼神凌厉审视着她，压低声问道：“你可是常来此处？”
赤章雾听出了姒苡言语里的醋意，觉着有些好笑，心中又觉出她对自己的在乎，遂答道：“不常来，偶或来此消磨时日罢了。”
姒苡仍忍不住撅起嘴，又问道：“与我成亲后，可有背着我偷偷来？”
赤章雾噗嗤一笑，未忍住，笑出了声，“我日日与你相伴，夜夜拥你入眠，又怎有机会来此？”
正说着，方才那女子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丫鬟端着酒菜。姒苡轻轻打了下赤章雾的手臂。
“退出去吧，若无要事不必打扰。”
待他们放下酒菜，赤章雾如此交代道。
“是。”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栏杆那面歌女拨动着琵琶声声。
姒苡端起酒杯饮了一杯，这才略静下了些心，直到此时，姒苡都觉好似在做梦一般，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