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姬大人，您回来啦。”
“宓姬大人，快来尝尝我新做的点心。”
“多谢宓姬大人关心，不过小伤，只要是为了大人，如柳都不在乎。”
“宓姬大人，您去哪？”
“宓姬大人，您怎么了？”
“宓姬大人，您又带女子回来了···”
“宓姬大人···”
“宓姬大人，是我，如柳。”
“宓姬大人，我是如柳，不是姒苡···”
“宓姬大人···您当真认不出如柳了吗？”
“我是终葵如柳！”
终葵如柳缓缓松开了抓着宓姬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这些年那些画面，有如走马灯，在眼前一一闪过，脑中响起一字一句。
从畏惧，不知不觉中牵挂起她，到心生爱慕，再至求而不得，失望，终是死了心，绝了情。
终葵如柳忽而笑着，忽而哭着，戛然止住了所有哭闹，冷静了下来，以手掩面，低低啜泣起来。
“你走吧。”
宓姬转过身去，只留给她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一旁的徐婉然忽然惊叫着，恐惧地盯着终葵如柳。
徐婉然的叫声将屋中的人都吓着了，几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终葵如柳捂着脸的手掌中渗出片片血渍。
接着，终葵如柳猛然抬起头，指甲用力嵌进脸上，一刹那，划开了脸，留下一条条深深的血痕，触目惊心。
在众人的注视下，终葵如柳站直身子，脸上的伤口，指尖还在汩汩流着血，眼中已瞧不见何留念。
“多谢宓姬大人，如柳就此别过。往后山高水长，再不相见。望多珍重！”
宓姬始终背对着终葵如柳，直至她拖着双脚走出屋子，留下一路血痕，也未转过身再看她最后一眼。
远处不知何处酒楼里，嘈嘈切切琵琶声飘散在风中，商女戚戚歌音断断续续，那曲中叹道：
“多情公子却无情，痴情小姐空怨艾。”
待终葵如柳走后，宓姬也慢慢走向门边，伸手扶住了门框。
“剩下的各位看着办吧，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屋了。对了，明日一早我便离去，苍灵节的节礼就有劳各位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石獜抚着额，今夜发生的事，皆是他从未想过的，如今尽数陈列在眼前，哪怕并非他本意，也不得不知晓这一切。
见宓姬离去，屋中剩下的，便是她三人之间的家事了，自己在这徒增为难，便也告了退。
石獜回到屋中，却是再如何也无法入睡了，只得怔怔地盯着窗外的月色，直至天光渐渐泛了出来。
姒苡心中虽对今夜的事有些了解，却未料走至如此地步，如今也只觉精疲力竭，身心俱疲，只想尽快了结这荒唐事。
“夫君，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好。”
“阿姊···”
身后的徐婉然赶忙喊道。如今的她只觉没由来的惧怕，这偌大的屋子，好似那地窖般冰凉，再多呆一时，便会丢了性命。
“不要丢下婉然一人！”
姒苡回过头，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是空旷的寂静，看了她一会，缓缓张口说道：
“徐婉然，我命你余生不得踏出徐府半步，若有违背，必受挖心剔骨之痛。”
说罢，徐徐离去，那大开的门，似潜伏在暗夜中的魑魅魍魉，张着大口，随时都会将人吞进腹中，尸骨无存。
那商女的曲声仍迟迟唱道：
“满眼尽荒唐，便道人间城。”
第二日，天方朦朦亮，徐婉然便正襟危坐于正厅中，身旁无一丫鬟小厮。环视着偌大的徐府，晨雾笼罩在府上，悄然无声，看不清人物。
待日光上来，拨开晨雾，照着每一寸土地屋檐。周围的人家渐渐喧闹起来，各家各户张罗着苍灵节的各项祭拜事宜。
唯独徐府依旧冷冷清清，客人早已离去，家中丫鬟小厮也被遣去大半。
徐婉然静静地坐着，良久，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走过前厅，穿过庭院，绕过壁照，走到府门前，徐徐关上了府门。
自此，再无人见过徐府大门打开，亦无人见过徐小家主走出徐府。
“大人，前头树下有人。”
城外林中，听得踏踏马蹄声，不疾不徐，并不急着赶路的模样。
坐在车轿前头赶马的孩童口中嚼着草叶，鼻中哼着不知何处听来的曲调，东一句西一句。忽见前头一棵树下有一斜卧人影。
轿中人掀开轿帘，顺着孩童手指的方向望去。
又靠近些，才发现，此人已昏睡过去，气脉微弱。
孩童跳下轿，走到那人身旁，掀开她脸上的薄纱，吃了一惊，急忙看向掀着轿帘的轿中人。
“大人，是她！”
轿中人越过孩童定睛看去，恍然大悟，口中呢喃道：“原是她啊，竟落得如此地步。”
遂摇了摇头，“倒也不惊奇，只是可惜了这天狐面，当初她托我特制，花费了我好一番心血，着实可惜。”
“当初大人都那样劝她了，可她不听，如今成了此怖人模样，怪不得旁人。”孩童撅着嘴，对她变成如此并不同情。
“这世间唯爱最为狠毒，求而不得，得而不惜。纵使如此，这人啊，却还是逃不开躲不掉，更是心甘情愿为之丧命。”
孩童不解，轿中人的话于他好似天书，何为求而不得，得而不惜？又为何明知此物狠毒，却还要为之丧命？
“这人可真奇怪。”孩童细细念叨着。
轿中人放下轿帘，轻轻说了句：“将她抬上来。”
“是。”
孩童不再多想，横竖是不懂，他只知大人说什么，自己便做什么，其他的事无需自己多过问。
马蹄声又响起，依旧不急不忙，朝着前头的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