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寂静无声的深夜，耳边是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徐婉然在暗夜中从榻上抬起身，看着身旁的姒苡，睫毛微微颤动着，看样子已是入睡，遂轻手轻脚越过她，下了榻。
本该睡在火塘旁的赤章雾，此时却不见了人影，只有略微凌乱的被褥显出方才有人在此的痕迹。
徐婉然在屋内悄悄寻了一圈，未果，遂轻轻推开门，露出一条缝。
从缝中左右查看了一番，忽见屋前廊檐下的桌旁坐着人。
徐婉然将门缝推开了一些，够自己的身子探出去，脚步轻盈走到桌旁。
“赤章大人可是睡不着？”
夜里，风小了不少，赤章雾正盯着那时隐时现的圆月，听闻声音，不动声色叹了口气，既未动也未答。
徐婉然见她未搭理自己，并未气馁，顿了顿，将自己身上的褙子脱了下来，披到赤章雾身上。
“夜里凉，赤章大人莫要受了风寒。”
徐婉然的指尖方才碰到赤章雾的肩膀，赤章雾便站起了身，向后退了一步，徒留徐婉然手执褙子停悬在空中。
“不用了，我不冷。”
徐婉然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掸了掸褙子将它叠置于臂弯中，也不再自己穿上。
“赤章大人可是有心事？”徐婉然坐到赤章雾方才坐的那张凳子上，也看向了那轮明月。
“没有。”
赤章雾冷冷说完这句便打算回屋里去，经过徐婉然身旁时，未料竟被她拉住了手。
赤章雾一惊，赶忙皱着眉甩开手。
赤章雾力气大，徐婉然没能稳住身子，从凳子上摔坐到了地上，手中的褙子散落在一旁。
赤章雾怔住了，赶忙想伸手拉起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动。
“对不起，我未能控制好力气，若有何处摔伤了，我为你找郎中来。”
徐婉然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垂着脸不言语。
赤章雾有些局促，怕是自己方才力气大了，当真摔疼她了，犹豫了下，还是低下头看着她，小心问道：“可是摔疼了？”
忽而一滴泪从徐婉然垂着的脸上滴落下来，在地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赤章雾这会子是彻底没了辙，站在这也不是，走也不是，左右为难。她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是有些不习惯姒苡未睡在身旁，故而出来透透气，看看月色，怎就摊上了这样的事。
不一会，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啜泣声，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的月夜下显得格外清晰。
赤章雾怕她吵醒了姒苡，又犹豫着是否该先安慰一下徐婉然，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徐婉然开口道：
“赤章大人为何如此厌恶婉然？”
“我并非厌恶你，只是不喜有人碰我，方才力气使大了，并非有意。”
“我的意思是，赤章大人似乎总是躲着我。”
赤章雾不知如何应对如此局面，又不好将怀疑她的事说出来，想了想只好回道：“你是夫人的妹妹，又是未出阁的女儿，你我需得避嫌，不可走得太近。”
徐婉然忽而抬起脸，因哭涨红了脸，显出可怜模样，媚眼含泪，只一眨，又潸潸滚下泪珠来。
徐婉然猛然向赤章雾靠近了一步，赤章雾无处可退，怔怔地盯着她的双眼。
“阿姊是婉然唯一的亲人，赤章大人便有如婉然的兄长，兄长待妹妹好，又有何不妥呢？”
赤章雾心中又烦闷又慌乱，根本未听见她说什么，只想立刻逃离此处。
徐婉然见赤章雾不知所措游离着视线，以为她是害羞了，又将脸凑近了些，两人就在咫尺之间。
“赤章大人，婉然是真心爱慕您。婉然并不是要和阿姊抢，只想陪在您身旁，不求名分，就算为奴为妾，婉然也绝无半句怨言，求赤章大人成全。”
赤章雾听罢，已不愿再多停留半刻，对徐婉然的厌恶也不愿再藏，直现于脸上。
“此生我只要夫人一人，心中再容不下旁人。”
徐婉然忽闪着双眼，眼泪簇簇往下掉，颤抖着双手抓着赤章雾的衣领哭着哀求道：“求赤章大人莫要赶我走，让我留在您身旁，哪怕远远看着您，我也愿意。”
赤章雾试图松开徐婉然的双手，不知为何，她忽然间好似有无穷的力气，死死抓着如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还是，还是我何处做的不好，我都可以改，只要您喜欢。”
赤章雾叹着气，若不是顾虑到她是姒苡的妹妹，早就不客气，当下只好试图让她先平静下来再找时机脱身。
“你并未做错何事，你很好，只是我心中无你，你莫要再执着于我。还望你另觅良缘，莫要误了终生。”
“可我心中早已只有你，再看不见旁人，你叫我该如何再觅良缘。于我而言，你便是我的良缘。”
说着，徐婉然忽而站直身子，竖起手指，对天说道：“我徐婉然此生，只嫁赤章雾一人，再不另嫁。”
赤章雾知已无法再与她多说，遂眼神如寒刃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打算离去。
“赤章大人！”
徐婉然踏出脚追赶上去，忽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赤章雾回过头想看一眼出了何事。
刚转过头，徐婉然就扑到了赤章雾怀中。
“夫君？”
不知何时，姒苡站在了屋门边，身上只着单薄的贴身衣裳，扶着门框看着那二人，脸上看不出是何神情，只觉她看上去分外单薄，好似风一吹便能被带至那轮寒月上。
“夫人！”
赤章雾看着姒苡，心中担忧不已，急忙想走到她身旁抱住她，却怎么也推不开怀中的徐婉然。
徐婉然从赤章雾怀中抬起脸，看向姒苡，急忙想站起身，可刚一站稳随即“嘶”的一声又倒进了怀中。
“阿姊，都怪我不好，你不要怪罪赤章大人。”
徐婉然扶着赤章雾的肩膀，柔弱地对姒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