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中的姒苡听闻庖屋传来碗盘摔碎声,连忙起身赶去一探究竟。
刚踏入庖屋门槛,只见赤章雾闭着眼揉着额头,眉头紧皱。面前的徐婉然衣裳上满是菜渍。
“发生了何事?”
赤章雾听见姒苡的声音,睁开眼正欲解释,被徐婉然抢在前头开口。
“阿姊,都怪我不好,粗手粗脚的,本想为赤章大人端食碟,却失手打翻了,阿姊莫怪赤章大人。”
姒苡看着赤章雾的眼睛,走到她面前,盯了一会,忽然伸出手。
赤章雾惊着眼盯着姒苡,一动不动。
姒苡的手掌落在赤章雾脸上,轻柔似羽。
“有没有伤着何处?”
赤章雾笑着握住姒苡的手,摇了摇头:“我无大碍。”
“那便好。”姒苡这才转过身看向一脸惊愕的徐婉然,从袖口中抽出绢帕,为她拭着衣裳上的菜渍。
“衣裳脏了,我带你去换件。”说着领着她便出去了。
“阿姊的衣裳好漂亮。”徐婉然身着姒苡的衣裳,伸开双臂从屏风后走出来,打量着姒苡的衣裳。
姒苡走上前为她整理妥帖,徐婉然一抬头,正巧瞧见赤章雾端着新做好的餐食走进屋内。
“只是我身子单薄,不似阿姊穿着那么合身。”
“夫人嫁与我时身形单薄,风一吹便倒,着实令我心疼。故而以药草膳食滋养,方才好些,我也放心。”赤章雾边放着食碟边说道。
“原是如此。”
“好了,用膳吧。”姒苡走到桌旁,拉着赤章雾一同坐下。
屋内香气芬馥,热汤的香味随着热气一同四散开来,只消闻,便觉胃口大开。
庭院外坐着休息的下人也纷纷嗅着这浓郁的香气,不禁觉腹中饿意袭来,一时间,有种饥寒交迫之感。
徐婉然饮着热汤,眼神在对面的姒苡与赤章雾脸上来回徘徊。
“赤章大人对餐食果然很拿手,样样都如珍馐般味美,难怪不过一年光景,阿姊体态便丰腴了些。”
姒苡咬着一块肉,抬起眼不露声色地看了徐婉然一眼。
见二人未言语,徐婉然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姒苡放下碗,“有心事?”
徐婉然看了看姒苡,又看了看赤章雾,遂垂下眼,带着愁绪道:“这些时日,每每在家中来回走动,偌大府邸,独我一人,不禁悲从中来,痛感物是人非。”说着,泪水又不自觉浮上了眼中。
姒苡与赤章雾相识一望,“你若觉孤独,便时常来此走动,我们陪你说话。”
徐婉然眼前一亮,眼中噙着泪水,“阿姊此话当真?”
“我何时诓骗过你?”
见赤章雾也未多言语,徐婉然笑着道:“多谢阿姊。”
“小家主。”
门外传来今日跟随在徐婉然身旁那个丫鬟的声音。
徐婉然冷起脸,放下筷子,对着门外问道:“何事?”
“天色已晚,该回了,林中路险崎,夜间不好行走。”
忽而刮过一阵喧嚣寒风,震得窗子都颤动起来,庭院外的丫鬟小厮倒吸着凉气。
“竟已是这个时辰了。”徐婉然口中呢喃着,遂站起身,“今日多谢阿姊和赤章大人招待,叨扰一日,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姒苡与赤章雾一同站起身,正欲开口,徐婉然又忽然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对了,衣裳待我洗净再给阿姊送来。”
“无妨,你拿着吧,反正是新的,我未穿过。”
三人一齐来到门前,徐婉然方推开门,便被又一扑面疾风拍得后退了两步。
赤章雾眼疾手快托住了她,随即便松开了手。
徐婉然脸颊绯红,“多谢赤章大人。”
姒苡瞥了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道:“既然天色已晚,且狂风怒号,山中恐难以行进,不如今日就在我这住下吧。”
“怎能如此劳烦阿姊和赤章大人?属实不妥。”
姒苡走下台阶,对着在门外等候的丫鬟说道:“小家主今日就在此住下了,你带着外头的丫鬟小厮去庖屋后头,那有两间小屋,虽小,却物件齐全,屋里有火塘,你们今夜便在那将就一下吧。若是饿了,去庖屋做些吃食,只是莫要给我弄乱了。”
小丫鬟点着头,道过谢便交代了下去。
徐婉然红着面颊,对一旁的赤章雾欠身道:“多谢赤章大人,打扰了。”
赤章雾走到门口伸出手牵着走回来的姒苡,淡淡回道:“无妨,夫人想要如此,便如此吧。”
姒苡睡觉时不喜有光亮,屋内熄了烛火,只留火塘中燃着不大不小的火。
姒苡与徐婉然同睡于榻上,而赤章雾则铺被褥于火塘前睡下。
“阿姊?”
屋内屋外皆融于暗夜中,静谧好似深海,一阵阵刮过的怒风,似一袭袭卷过的海浪。
徐婉然悄悄抬起头越过姒苡看了眼火塘前的赤章雾,又躺了下去,侧过头看着背过身的姒苡,轻轻唤道。
“何事?”
徐婉然双手置于胸前,手指轻轻搅着被褥,咬了咬下唇,问道:“阿姊,是如何与赤章大人相识的?”
姒苡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赤章雾,眼中漪起柔柔水波。
“那日在林中救了我的,便是她。”
身后的徐婉然翻动了下身子,许久未出声,姒苡以为她睡了,也闭起眼,忽听她问道:“赤章大人是否便是那毁了庄稼的异兽?”
姒苡不动声色深吸了口气,想来那日她都看到了,瞒着她也无必要,遂如是说道:“是。”
徐婉然听闻,抬起了身,“阿姊不怕吗?”
姒苡听出她语气中的诧异与好奇,还有些许试探。
“怕?我连那要吃我的人都不怕。”
窗外的风又紧了些。
火塘前的赤章雾翻了个身,口中不知念着什么,只听得“夫人”二字。
“况且,夫君将我置于心尖,敬我爱我,我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