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姒苡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眯着眼向庭院中看去,只见有人逆着日光站在前头。
适应了会光亮,这才看清眼前来的人是徐婉然。
姒苡看向身旁的赤章雾,见赤章雾也是一脸未预料到的神情,既然来了,那便随机应对吧。
只见那徐婉然着鹅黄上衣,大红下裳,衣裳领口,袖口缘有精美云纹刺绣。面施粉黛,唇红齿白,眼若桃花,颦颦如佳人。
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小厮,几匹牵车骏马,一顶华丽车轿。
“你怎么来了?”
姒苡走下台阶,朝她迎去。
“你们在外等候。”徐婉然对身旁丫鬟交代着,便向姒苡走去。
“赤章大人前来取药那日我便说,待阿姊身子好些,我必前来探望。况且今日元夕,我想趁着今日,与阿姊和赤章大人一同过新岁,弥补上次遗憾。”
赤章雾跟在一旁,神色有些不满,亦带着警惕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处的?”
徐婉然略迟疑了一刻,显然并未料到此事,断断续续回道:“下人中有人之前跟随石獜接阿姊至府上时来过此地,我便是让他们带我前来的。”
姒苡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徐婉然看了看二人衣着整齐,遂问道:“阿姊可是要出门?我来的不是时候?”
“无妨,我本也打算今日前去看望你,正巧,你便来了,也好。”说罢招呼着她坐到廊檐下。
“你们先说会话,我去热些茶水来。”赤章雾附在姒苡耳边轻声说道。
“好。”
待赤章雾进了屋子,徐婉然连忙拉过姒苡的手,热忱地问道:“阿姊身子可好些了?”
“已大好,多亏那日你慷慨解囊,否则恐怕我早已随着家主一同去了。”
“莫要胡吣!”徐婉然娇嗔着,“说来惭愧,那番蔓草也是缙云鸮之物,我并未帮上何事。况且,都是我不好。”徐婉然说着垂下头,眼中好似已蓄着泪水。
姒苡歪过头看着她,“何故如此说?”
“若非我无用,未能照顾好父亲,也不至父亲离世,又害阿姊险些丧命。”
说罢,一滴泪水滴落在徐婉然搭在膝上的手背上,接着一滴接一滴,如雨滴从天上坠落下来。
姒苡抽出绢帕,抬起她的头,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好了,莫要再哭,家主的事并非你的过错,我中毒亦是自己不够小心,让小人有可趁之机,你莫要自责。”
徐婉然委屈地点了点头,双目含泪款款盯着姒苡,“阿姊,往后我只有你和赤章大人两个亲人了,还望阿姊不计前嫌原谅妹妹。”
“这是怎么了?”
赤章雾端着茶水从屋里走出来,便看见徐婉然哭得梨花带雨,姒苡正为她拭着眼泪。
姒苡无奈地笑着,回道:“我这傻妹妹,竟将家主与我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自觉于我有欠呢。”
赤章雾坐到姒苡身旁,倒着茶水,眼睛盯着茶壶轻笑道:“徐小姐怎会如此想呢?若要论责,那也是我未能照顾好徐家主与夫人,与徐小姐无关,还望莫要放在心上。”
赤章雾将茶盏放在徐婉然面前,不重不轻。
徐婉然方才还愁云惨淡的面容,此刻烟消云散,转眼眉眼间都染上笑意,端起茶盏吹了吹,饮了一口。
“赤章大人与阿姊一样,叫我婉然便好。”
姒苡轻轻挑起眉,眼睛瞥向庭院一侧。
三人谈话间竟已至晚膳之时,徐婉然瞥了眼天色,神色诧异道:“竟已是这时辰了,叨扰一日,我该回了,就不打扰阿姊与赤章大人用晚膳了,婉然告辞。”
说着,徐婉然站起身,略欠了欠身。
姒苡瞥向赤章雾,眨了眨眼,跟着站起身,喊住了她。
“既来了,那便一同用个膳吧。”
徐婉然抬起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二人,“这,不好吧。”
“只要你不嫌弃我这清简。”
“怎会呢!”徐婉然赶忙连连否认,“阿姊待我如此好,我欢喜还来不及,只是怕劳累到阿姊。”
“无妨。”赤章雾站起身,“家中膳食皆由我做,夫人从不必动手,只需品尝即可。”
徐婉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赤章雾,又看了看姒苡满脸笑意,遂渐渐接受,“原是如此。阿姊真是好福气,赤章大人如此体贴,着实令人艳羡。”
姒苡挽上赤章雾的臂膀,轻轻靠在她肩头,笑着说道:“妹妹可是想与我换换。”
徐婉然怔了一怔,随即带着些窘迫,笑了起来,“阿姊说笑了,我只会些琴棋书画,女红也做的不好,更无阿姊这般容貌,怎配的上赤章大人?”
“徐小姐说的即是。”赤章雾的手放在姒苡身后,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
“就留下来用晚膳吧,夫君做吃食很是拿手。”
“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四下万籁俱寂,炊烟袅袅从庖屋顶飘出,融进如水般平静夜色中。
姒苡一言不发坐在火塘前翻着书卷,徐婉然坐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屋里。
“阿姊···”
“嗯?”
“我出去一趟。”
姒苡从书卷中抬起眼,看着徐婉然,以为她是要行圊,便点了点头,“去吧,夜里黑,仔细脚下。”
出了屋门,徐婉然四下查看了一番,径直往庖屋走去。
“赤章大人,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好。”
“无妨,就让我来吧。”
推搡间,食碟从手中翻落,盘中餐食打在了徐婉然衣裳上,晕开了一片菜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