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石獜听毕姒苡的话，顿觉酒醒了大半，打起精神看向她。
姒苡犹豫着，看向赤章雾，见她神色并不惊讶，怕是与自己想到同处了。
赤章雾对姒苡点了点头。
“诚如宓姬所言，缙云鸮明知家主于他而言是棵招财树，如此贪婪之人，又怎会白白错失良机转而铤而走险呢？且每每在府中，我吃食皆与夫君同，若我中毒，夫君亦同之，可见并非在膳食中动了手脚。”
“唯独一次不同。”赤章雾抬起眼，盯着姒苡说道。
“对。”
宓姬与石獜不明所以看着这夫妻二人。
姒苡端起酒杯小吣一口，接着说道：“上月前往府上那日，在家主屋中，我饮了徐婉然递来的茶水。”
石獜恍然大悟，宓姬却托着下巴，若有思索，沉寂片刻问道：“但单凭这杯茶水便定是徐婉然的罪责，未免有些许轻率。”
“确是如此，故而我也只是怀疑，并无实证。”
石獜一时间理不清思绪，烦闷地说道：“是啊，况且这徐婉然一口一个阿姊，听闻姒苡中毒，也无丝毫犹豫便拿出了番蔓草，着实想不通她为何要对姒苡下毒手。”
姒苡晃着杯中的酒，盯着那层层水波出了神。
“夫人在想何事？”
赤章雾端着甜汤坐到姒苡身旁，姒苡正抱膝坐在火塘前，盯着燃着的火光一动不动。
姒苡抬起脸，挪动了一下身子，待赤章雾坐下，又靠在了她的肩头。
“今日他们走后，你便时常如此呆坐着，一坐便出神好一会，可是在想徐婉然的事？”
“夫君是否也如此认为？”
赤章雾将甜汤端到姒苡手上，看着她吃了几口，才缓缓开口道：“我与夫人想得相同，只是不知她究竟为何如此做。”
“夫人可是对此事有了些头绪？”
姒苡淡淡笑了起来，“真是何事都瞒不过夫君。”
赤章雾抚摸着姒苡的头，“你可是我夫人，我怎会看不出你心中有何事？”
姒苡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在缙云府初次见徐婉然之时？”
“我记得是在你屋中，你正更衣时。”
“正是。”姒苡点了点头，“那时我无意瞧见徐婉然的眼中尽是你的身影，再无旁人。”
赤章雾一顿，险些将口中的甜汤尽数喷出。
“夫人可是多虑了？”
“我又何尝不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呢？”
赤章雾稳了稳心绪，静静听着姒苡接着说道：“跨岁那日，宓姬领我们去见家主最后一面，徐婉然见到我时，神色慌张，脸上闪过诧异之情，好似惊讶于我会出现在那。”
“确是有些可疑。”
“我记得你对我说，我毒发那时，徐婉然求你带她一同离去。”
“确是如此，可我拒绝了。”
姒苡点了点头，“还有你与石獜前去讨要番蔓草时，她只要你答应若是有缙云鸮余党威胁之时护她周全，随即便将番蔓草给予你。我总觉不会如此简单，只是不知她究竟有何用意。”
“夫君又为何觉着是她下的毒？”
赤章雾想了想，垂下视线摇了摇头，“只是直觉如此。”
屋内忽而静谧了下来，屋外天色如泼墨，一弦弯月坠于其中，周遭星色有如岛屿布于汪洋。
碗中甜汤早已见底，姒苡侧卧在火旁，随意翻着书卷，只是心绪并未在其中。
“夫人，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你伤还未痊愈。”
赤章雾理好被褥，蹲在姒苡身旁伸出手，轻轻说道。
姒苡放下书卷，直起身，将手放在赤章雾手上，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赤章雾拉住姒苡的手，正欲往榻边走去，忽而被姒苡拽住了。
赤章雾回过身，不解地看着她，“夫人怎么了？”
“夫君，你可会一直相信我？”
赤章雾一愣，走到姒苡面前，伸手将姒苡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自然相信夫人。”
姒苡握住赤章雾的手，真真地盯着她的眸子，“若是日后，所有人皆说如此，唯独我言那般，你又可会信我？”
“会。”赤章雾坚定地回道。
“无论世人如何言说，我会永远站在你身旁，与你一起，面对这纷扰冗杂。”
姒苡舒展开眉头，眼睛弯了起来，牵着赤章雾往榻边走去。
“对了，待过几日，我身子好些了，我们一同去一趟徐府。”
“去徐府作何？”赤章雾坐在榻边，弯下腰替姒苡脱下鞋履。
姒苡刁滑一笑，“既然人家好心将番蔓草赠与我，我必得亲自登门道谢。”
“不知你这小脑袋中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新岁过后，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当真有些春风欲来之感，只是昼夜间落差大，夜间还是能觉着寒风刺骨。
这几日赤章雾在姒苡身旁鞍前马后，无微不至的照顾，加之天泉的奇效，姒苡的身子很快便恢复了大半。
其间宓姬与石獜先后前来探望，带来许多奇珍异草与姒苡喜食的糕饼。
转眼已至正月十五，昨日姒苡便提出要在今日前去徐府拜访徐婉然。
“明日之后，新岁便算过完了，我想趁着此时，前去拜访，毕竟曾是一家人，如今家主也已辞世，徐婉然一人守着这偌大的徐府，想来也会孤独吧。”
“明日便去吗？”赤章雾听闻，有些担忧地问道：“夫人身子还未痊愈，来回奔波，恐劳心劳力。”
“我已好了许多了，况且在家中呆了许久，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赤章雾虽仍有诸多顾虑，见姒苡如此坚持，只好答应道。
天刚微微亮起，山下便四处传来爆竹声，虽不及新岁那日那般热烈，依然很是热闹。
姒苡收整妥当，踏出屋门。今日日光分外耀眼，她抬起手遮挡着刺眼的光亮。
“今日着实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