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缙云鸮赶忙制止道:“不少!不少!”
姒苡叹了口气,站起身,对缙云鸮说道:“你可知这芸芝有多难寻得,且不说量少,单说这近来连日大雪,深林根本无法进入,能寻得一株都实属不易。”
“我知晓。只是当初未说只有一株···”
“你可知这一株可是中品?”
“中品?”缙云鸮闻之,又细细打量着手中那株芸芝,不敢置信。
“可我听闻这林中并无中品芸芝。”
“那只是旁人寻不到罢了。下品都已稀少,中品更是少之又少,虽说极为稀罕,但也并非完全没有。”
缙云鸮看着那株芸芝,论品相确是较一般的更好,顿时喜不自禁。
姒苡不屑地说道:“就算是下品,若你将家主照料好,你便每月都能得一株,经年累月那可是不小数目。如此你若还觉不公,那便算了,交易便作罢。”
缙云鸮赶紧摇着头,“公平,很是公平。”
“只不过,这次能寻到中品,下次就未必了。”
“无妨无妨。”缙云鸮喜笑颜开,心中只想着长生不灭之事,哪还听得进别的事。
“对了,”趁着缙云鸮心情大好,姒苡接着说道:“下月便至新岁,我欲来此与家主共度岁夜,你可有不便?”
“自是没有,此乃美事,甚好甚好。”缙云鸮终于将那双贪婪的眼睛从芸芝上挪开,看向姒苡,“既如此,岁夜那日我便吩咐下人备好酒菜,我们一同,于此跨岁。”
“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姒苡与赤章雾到家正值日暮时分,昏暗了一日的天在此刻泛出柔和菊红的光亮,隐在远山之间,薄雾环绕。山下炊烟袅袅,屋舍俨然,正是归家阖聚之时。
赤章雾扶着姒苡从轿中走下,石獜一行人道了安便离去了。
“夫人可是累了?”
归来的路上,姒苡坐在轿中一言不发,脸上浮现出略微倦意,赤章雾坐在她身旁,将肩膀借与她枕靠。
姒苡点了点头,“我想先去池中泡片刻。”
“去吧,我去做些吃食,给夫人祛祛困倦。夫人有事便叫我。”
姒苡方坐进池中,本只想闭上眼小憩片刻,谁知竟沉沉睡了过去,待到醒来,人已卧于榻上。
眼前是坐在火塘旁静静翻着书卷的赤章雾。
姒苡趴在枕上,歪过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盯了一会,赤章雾方觉察到有目光,对上姒苡的眼睛,笑了起来。
“夫人醒了怎么不说话,盯着我作何?”
姒苡弯起杏眼,“夫君好看。”
赤章雾被这猝不及防的夸奖惹红了脸颊,耳根都发烫,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姒苡支起身,伸了个懒腰,醒了醒神,从榻上走下,挨着赤章雾坐了下来。
“夫人可饿了?”
赤章雾话音刚落,姒苡的腹中便传来如雷鸣般声响,二人对视着怔住了。片刻之后,赤章雾噗嗤笑出了声。
姒苡红着脸忍着笑意道:“诺,你听见了,它替我答了。”
“好好。”
赤章雾还未止住笑意,边从火塘上的桌上拿过吃食,递给姒苡。
“夫人,你今日何故诓骗缙云鸮?”
姒苡吃着肉饼,抬眼看了看赤章雾。
“这种人骗他又如何?”
赤章雾无奈地叹了口气,“本以为只给那缙云鸮一株芸芝,他会勃然大怒。”
姒苡倒是不在乎地说道:“我又未曾说给他多少,一株已很是珍贵,是他贪婪无度。”
姒苡的眸子在眼中灵巧转了转,忽而压低声音凑到赤章雾耳旁悄悄道:“你说,他何时会察觉我诓骗了他?”
赤章雾饮了口汤,笑着道:“恐怕食毕都不曾发觉。”
姒苡顿时失了兴致,满脸无趣,“我当是何厉害之物呢,竟也只是一头蠢物。”
“夫人这胆子,越发大了。”
“我胆子一向不小,况且还有你在,我只是益加有底气。”
赤章雾捏了捏姒苡的鼻尖,“你啊,可我毕竟不是多厉害人物,总有护不了你之时。”
“到那时,便由我来护你。”
新岁一日一日即将到来,各家各户都忙碌了起来,虽说今岁因缙云鸮残酷暴戾,肆意掠夺破坏,百姓生活贫苦艰难。可新岁之时,辞旧迎新,逝去的已然逝去,活着的更得倍加珍惜。日子总是得往前看,往前走,虽有不忍,却是最大之敬意。
姒苡与赤章雾皆未过过新岁,更莫提今岁又是初次与家人一同过,且二人新婚一岁有余,该如何予长辈置办物礼,又有何礼数规矩,一概不知。
姒苡瞧着赤章雾购置的一屋子物件,不知从何着手,摸摸这觉着应是,瞧瞧那又觉不似。
赤章雾也是全然没了主意,二人你瞧我,我看你,终一屁股坐了下来,罢了。
“怎会有如此多物什?”姒苡叹了口气,手掌支着下巴不解问道。
赤章雾摊开双手,面露委屈,“我问了掌柜,人家且说这那,我听不明白,就按着他拿来的都买了。谁知过个新岁,竟如此繁琐。”
姒苡摇着头,“我也不知,若是主母还在,倒还能问她。”
说到主母,赤章雾一直好奇着,从未见过也未听过姒苡提起,又怕有何难言之隐不可言说,便也不曾问过。今倒是头一回提起了,便试探着问道:“从未听夫人提起过徐家主母,可是有何隐情?”
姒苡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倒也没什么隐情,只因主母走得早,那时我还年幼,对她也无太多记忆,故而从未提起过。”
原仅是如此,赤章雾放下了心,“之后徐家主便再未娶妻吗?”
姒苡摇了摇头,“再未娶妻。”
赤章雾若有所思地说道:“徐家主倒是情深意重之人。”
“我偶或听家主提过,主母乃端庄秀美之大家小姐,不顾家中反对,执意与曾还是清贫书生的家主成婚,遭家中舍弃。与他同甘共苦数十载,终待家主出头之日,育有一女。可惜好景不长,未过许久时日,便身患急症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