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桌子上放着织物,点着一盏灯,除此以外,屋内便再无其他光亮。
徐家主支起身子,倚靠在枕背上,眼中尽是慈爱地看着姒苡和赤章雾。
“你们来啦,快坐快坐。我这腿不利索,也不能下来陪你们坐会。”
徐婉然端来两把椅子放在榻旁,又起身多点了几盏灯,屋里登时亮堂了不少。
“今日外头风大,又格外寒凉,这火塘的火怎不生旺些?”姒苡转过头,盯着那一束火苗。
“我要再添些柴火,父亲偏说够了不冷,我也没法。”徐婉然努着嘴嗔怪着,转身从桌上倒了两杯茶水递给姒苡和赤章雾。
赤章雾摆了摆手没有接过。
徐家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日日躺在这榻上,被褥又很厚实,着实不冷。”
“你不冷,那婉然呢?婉然坐在窗边做女红,手都冻哆嗦了,还怎么穿针?”姒苡饮了口热茶。
“你看看我,都老糊涂了。”徐家主带着歉意,又道:“孩子你怎的只穿这么些,冷着了吧,父亲思虑不周。”
“石獜,去添些柴火。”赤章雾转过头,对站在门旁的石獜交代道。
“赤章大人不用麻烦,我没事。”徐婉然有些羞涩地摆着手,眼底却已是藏不住的欣喜。
赤章雾满不在乎地答道:“哦,不是,我是怕夫人冻着。方才将大氅脱于正厅,来得匆忙,忘了披上。”
徐婉然顿时羞红了脸,随手抓起桌上的织物,无心摆弄着。
“家主近日如何?方才我听见怎的咳嗽了?可有请郎中了?缙云鸮有无好生照料?若是他没做到只管告诉我,我去同他算账。”
姒苡总是嘴上说着对家主不过是念在旧日抚养之恩尽些回报,实则心中一直挂念着放不下。
“好多了,只是有些受了凉,偶或咳嗽几声,不妨事。那日你走后就叫郎中来瞧过了,无大碍,只要好生静养些时日便好了。”
说到这,徐家主又咳嗽了两下。
姒苡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水递到家主面前,家主饮了口茶润了润喉接着说道:“缙云鸮大人待我很好,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这些都是托了你的福,孩子,你们为我做了太多。”
徐家主眼窝深陷,饱经沧桑的双眼中蒙上了一层白雾,却依然能看出慈爱之情。
姒苡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沉寂了片刻方又松开。
“不过是举手之劳,家主不必放在心上。”
赤章雾觉察到姒苡脸色有些苍白,将掌心覆在姒苡手背上,一阵暖意袭上姒苡的心头。
“嘶——”
一旁的徐婉然不小心将针头扎到了手指,霎时血渗了出来。
姒苡从袖中抽出绢帕按压在徐婉然的指头上,皱起眉头,“怎这般不小心。”
徐婉然拘谨一笑,道:“是我女红活计还不熟练,再多练练或许就好了。”
姒苡叹了口气,“也是,你本是家中小姐,何曾亲自动手做过这些事。也是难为你了。”
徐婉然摇了摇头,另一只手覆到姒苡手上,“我倒觉着如今这般很好,能与父亲每日相伴,也与阿姊更亲近了。阿姊又已嫁如意郎君,一家人能常在一起,就算日子清苦些,婉然也很是满足。”
“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不委屈,婉然说的有理,只要一家人能平安在一起,其他的便都不重要。”家主眯起了眼。
“况且这府邸本就是徐家主的,亦是夫人曾经的家,于情于理,徐家主都应当在此安养晚年,您不必多担忧,缙云鸮那边我自能解决。”
听闻赤章雾的话,徐家主亦觉宽慰不少,点着头,伸出已覆满褶皱的手拍着赤章雾的手,“好孩子,往后我家姒苡就交给你了,我亏欠她的太多,你要带着我的那份好好待她。”
赤章雾站起身,恭敬地对着徐家主行了个大礼,“家主放心,我定会珍惜爱护姒苡。”
姒苡垂下视线羞红了脸,却未曾发觉对面的徐婉然眼神凌厉,咬紧着下唇,嘴唇咬得煞白。
屋里不知觉间暖和了起来,火塘中的火苗偶如爆竹般炸裂开,发出小小的声响。
谈话间窗外风声小了些,只天色依旧昏暗。至申时,乌云竟拨散开了些,天光透了出来,洒在地上。
暖阳斜斜照进屋里时,姒苡方才想起时辰,问着身后的石獜。
“是何时辰了?”
“回大人,申时了。”
“竟已是这个时辰了,差不多该走了。”
姒苡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赤章雾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叨扰了家主许久,家主怕也要累着了,早些歇息吧。”
家主坐直身子,看着二人要走,眼中覆上些许落寞,却仍道:“不妨事,不妨事,你们来看我,我很是欣喜,身子都觉得松快了不少。”
姒苡笑着,又替徐家主掖了掖被角。
“我们先走了,您好生修养。下月便是新岁,我们前来与您一同过新岁,那时您可得亲自前来迎接啊。”
“好,好,一定。”
二人回到正厅时,缙云鸮早已恭候多时,见二人神色自若,想来与徐家主的会面还算不错,故而满脸堆起谄媚笑意迎了上来。
“一切可好?”
姒苡斜睨着他,“还算不错。”
“那便好那便好。”
“只是我听着家主仍旧有咳疾,你明日找人来看看,调理一番。”
“好,一切都按您吩咐的办。”
姒苡看着赤章雾,对她点了下头,赤章雾从袖中取出一锦盒,交给石獜。
石獜端着锦盒递至缙云鸮手中。
缙云鸮双手捧过,仔细打开,只见一株形色极佳的芸芝横在盒中。
“一株?”缙云鸮虽很是欣喜,却仍不知足。
赤章雾挑起眉,不耐烦地说道:“你当这芸芝是何野草,想得便得的?你可知光这一株便能增加多少灵气?若是嫌少那便还来,就当这交易不复存在。”
说着便拿出那张契书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