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赤章雾牵着姒苡的手往家中走去,姒苡的指尖微微泛凉,赤章雾的手掌却很是温暖。
凉气已悄然攀附至身上,从足尖爬了上来,只觉脚下被冻得微微僵硬发麻,走路也显迟钝了起来。
“冷不冷?”赤章雾握着姒苡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哈着热气,为她揉搓着。
姒苡笑着,摇了摇头,“今日算是还了家主的救命之恩,那株芸芝,也算是报答他这么多年供我吃穿还教我识字的养育之恩,如此这般,我便再无牵挂,从此往后,与你在这好好过日子。”
赤章雾用脸颊蹭着姒苡的手背,眉眼间的爱意一览无余。
“今日着实是好日。”
姒苡披散着头发从池水中出来走进屋里,赤章雾已备好热汤吃食,招呼着姒苡坐到她身旁。
“有件事,我觉得有些蹊跷。”姒苡坐了下来,咬了口笼饼,面露疑惑地说道。
“何事?”赤章雾盛出一碗热汤,放到姒苡面前。
“家主所说的一男一女,听描述,应该就是石獜和宓姬。虽相处时日不长,可他们为人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又怎么会为这缙云鸮做事呢?”
说完,姒苡端起碗饮了一口热汤,许是在思虑着,忘了这汤是刚出锅的,一口下去,烫得眯起眼睛,在口中吸了口凉气,好不容易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疼得直吐舌头。
赤章雾赶忙递上茶水,姒苡将茶水含在口中。
见姒苡被烫得眼泪都泛了出来,赤章雾是又心疼又好笑,再见她鼓着双颊,宛若一只受了气的兔子,终是未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姒苡一时间羞红了脸,气得锤了她两拳,却也只有好似在给她捶背般的力气,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赤章雾笑得更放肆了,姒苡气不过,环着双臂转过头不理她。
赤章雾这才擦干眼角的眼泪,正色道:“夫人生气了?我错了错了,不生气不生气。”
赤章雾拉了拉姒苡的衣袖,姒苡依旧别过脸不搭理她,实则心里偷偷盘算着坏主意。
见姒苡背对着自己,赤章雾把脸凑到姒苡脸庞,想悄悄查看她的脸色,是否真的生气了。姒苡眼角余光瞥到雾凑了过来,立即转过了头,打算将口中的茶水啐她一脸。
谁知赤章雾未看清,又往前移了一些,待姒苡转过头时,两人的嘴唇触碰到了一起,姒苡惊了一下,一时间,竟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
赤章雾还未反应过来,待想拉住她,姒苡已经退开了距离。
“你···无赖···”姒苡躲闪着视线,支支吾吾憋出了几个字。
赤章雾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歪过头,显得不解。
“明明是夫人自己凑上来的,怎么反倒骂我。我看夫人就是故意为之,想亲我直说便好,不必如此费心。”
姒苡气鼓鼓地转过头用力咬下一口笼饼,看来是把这饼当作赤章雾,以此解恨。
“懒得与你争。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赤章雾脸上的笑意仍未散去,只稍理了理衣裳说道:“听见了。”
“起初,听见缙云鸮这名字,我还不敢确信,直至听说他的种种事迹,尤其有着惊人怪力便能确定确是他无疑。”
“如此说来,你认识他?”姒苡略想了想,又说道:“那看来他也不是人?”
赤章雾点了点头,眼神飘忽在火光中,脑海中似乎打开了一段回忆。
“我与他有过一次交集,那时他还未修成人型,而我也方化成人形时日不久,见我在林中采食果草,以为我是一般凡人,欲将我食之。被我击退,遂不见了踪迹,自那以后再未见过他。”
赤章雾饮了一口热汤接着说道:“这缙云鸮天生怪力,贪婪狡诈,性情凶狠。本体头似虎,爪似龙,身型如羊。对奇珍异宝,仙药灵草,甚至于绝尘美人都有着极强的**,恨不能要将天下至极之物皆纳入囊中。”
姒苡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发出了一声“啧”。
“怎么了?”赤章雾看向姒苡,以为她听了这些感觉不适。
“这般贪婪无度之物,石獜和宓姬又怎会去帮他做事?”
赤章雾轻声笑了起来,垂下视线,看着碗中的汤,说道:
“缙云鸮力量虽不及我,可对付那两人绰绰有余,怕是一只手就能吓得他俩连连磕头。”
姒苡用手背支着下巴,眼皮放松垂着,略挑起一边眉毛说道:“那看来还是我夫君厉害些嘛。”
赤章雾闭上眼,神情骄矜,得意地喃喃道:“那是自然。”
“不过···”姒苡忽而眉间布上愁云,“缙云鸮如此狠毒,也不知那两人在他身旁做事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赤章雾抚摸着姒苡的头,安慰道:“虽说这两人不是缙云鸮的对手,但若真危及性命之时,那二人联手起来拼死一搏,也未必不能打个平手。”
听闻赤章雾如此说道,姒苡略微宽了点心,却依然若有所思眉头不展。
“你呀,还是关心好自己就好了,还有空替旁人担忧。”
姒苡回过了神,端起碗饮了口汤,汤已不再烫口,正是最适宜入口的热度,于是又饮了两口,只觉从咽门至脾胃皆温暖起来。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今日那人我总觉不放心。”
“家主的为人我是知晓的,况且献祭那事,他觉有愧于我,因而定不会将我的事说出去的。”
赤章雾虽仍觉得心中隐隐不安,但见姒苡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说,自己近日再多加提防着些便是。
接下来的几日,意外地碧空万里,风和日丽,连风吹到脸上,都有如春风拂面,恍惚还以为春已来临。
姒苡坐在廊檐下,闭着眼感受着风从脸上拂过,好似薄纱轻柔滑过脸庞,细细嗅来,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花香。
“夫人在想什么呢?”
赤章雾不知何时站在了姒苡身后,见她闭着眼,对着白日微微仰着脸,脸上印衬出一圈红晕。
“这天气好得让人以为已是开春时节,可是明明再过些时日方才新岁。”
“是啊,今年这天气着实反常。”
恐生变故,这后半句,赤章雾没有说出口,怕惹得姒苡过分思虑。
其实就算告诉了姒苡,姒苡也不会多担忧什么,自报了家主之恩,姒苡便了却了所有关于以往生世的眷恋,不打算再关心山下人世如何,也从未想过要做度世之人,从此人世间的其他纷纷扰扰再与她无关。
姒苡睁开眼睛,眼中蒙着一层晦暗的雾气,看着赤章雾说道:
“今日是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