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入门时,就见白方古以胜利者的姿态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站支在床上,一手支着大腿,一手轻轻的敲着下颌,像是在想什么,那神情很专注。
长青抱着肩头靠在门槛,有些出神的望着他,他这才恍然一笑:“长青,你来,你可知方天珏是如何将夏侯颜击退的吗?”
长青点头,眉梢轻挑:“中意,这些年你怎么活过来的?”
长青不听他言,只是这么看着他,这使得白方古恍然想起,自己背上的针尚在,他急忙附身爬了下去,怎么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施针,关键是衣服已经挂在身上,不知那背上的针这一刻该被蹂躏成什么样子了。
长青抬腿进来,退去他的衣衫:“中意,你照顾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
白方古微微一愣,倒是有些意外。他侧目浅笑:“人若能达到忘我的境界,便已经入定了。”
长青笑出了声:“那中意倒是,经常进入那种入定的状态了?可见修为了得。怪不得你不需要和尚来度你。”
白方古呵呵笑了:“长青说的是,人若向好,只能自度。他人皆是你修行中的众生。迷失时,那些便是你的光。曾经我也以为,这世间还有比生死更可怕的事情吗?后来我发现,真有。”
长青收了针包,垂眸认真:“什么?”
白方古将衣服披上肩头,呵呵笑了,并不回答他:“长青,你信吗?以前我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像这样哈哈大笑,我可能会把下颌笑掉。”
白方古谈笑间满是调侃,让人看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自己知道,那是真的。
有一次小花与花灵因着去山坳里抬水做饭,小花贪玩,掉进水里,差点被淹死。被白方古拼了命捞上来时,小花迎头就被青雀抽了两棍子,怒斥:“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着,会害死师父的。”
那次白方古从水里爬出来硬是躺了半个月才能起床。自那以后,青雀天天拎着棍子,让小花下水:“从今天开始,你什么时候学会游泳,什么时候给我爬上来。”
小花咧嘴趴在石壁上:“我要是淹死了怎么办?”
大饼子脸青雀咆哮:“你要是淹死,我给你陪葬!”
青雀本比小花大几岁,小花虽跳脱,但他打不过青雀,不敢忤逆。愣是在水里泡了两三日,终于学会了狗刨,回来趴在白方古床头昂着头想了半日:“白哥哥,你说青雀那张大饼子脸方在水里,我当个船使,是不是就淹不死了。”
那时小花七岁,这话说的白方古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如此一笑,真就把下颌给笑掉了,直到青雀连滚带爬的把师父从圣医谷薅回来,才算给他下颌扶了正。
白方古突然陷入那种悲苦又快乐的时光。如今被长青这么一问,白方古倒是不想回答了,只觉得凡所事。只能是明日暖阳自身度,不劳佛陀沐春风。所有烦恼都在一笑之间烟消云散,他只淡淡回答:“我很好,云中月可好?”
白方古突然转了话题,到让长青有些不适了,他轻轻咳了咳:“她也很好!”
长青当日便离开了,他要回佛陀山,离开时他嘱咐白方古:“既然我们合作,中意便尽快去佛陀山。这筋脉若要彻底治愈,需数日。至于你体内的毒。百公正在想办法,但定然能解得。佛若寺的法会要开,去看一看各国使者。和尚很少如此给各国发邀请函,但既然发了,定然是想阻止战事。中意心里如何想的?”
白方古眉梢滚过一抹冷笑:“阻止不了,我虽不喜欢杀生,但这世间,有些事情。是无法协商的。塘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们从东皇大量的购物,已经为战事做储备。夏侯颜这样不遗余力的围追百公,如此在东皇闹事。倒是真让人没想到,他这声东击西用得如此顺手。”
长青眸子滚过一抹溜光,映得眸子越发摄人心魄,他在笑:“方天珏到了还是查出来了?”
白方古略有歉意:“许久不入世。反成一素人了。若非他说起,我至今未想到。”
长青起身:“那是因为中意并没有想着要开战,这不是什么奇怪之事。他愿意买,便让他买去。只是,最初我也并不知这费城有你如此大产业,若是知道,便在他们所购之物上加点料。让他们尚未出征,便有亡势。塘沽善用毒,如此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天珏欢天喜地的进来时,手中便握着一个令牌,甚是欣喜:“白兄,你那兄长可是比你大方多了,给了我这个,以后,我进你们白家的任何商铺,吃喝玩乐,随意,不必付款。”
方天珏与兄长一见如故,坚持把兄长送到了城外。长青看了看那令牌,用手掂了掂又扔给了方天珏:“那其不是成了白痴了!”
方天珏满面颤抖:“长青兄,你可不能卸磨杀驴。”
长青抱拳:“岂敢岂敢!你是头金驴,不舍得杀。中意,以后在费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他,不用给他客气。”
白方古呵呵笑:“我跟谁都不客气,这个长青大可放心。”
长青离开的第三日,白方古整顿好一切,便准备向佛陀山进发。
骑在马背上的那一刻。虽然白方古什么都没有与他们说,但英姐还是隐隐觉得,白方古这一去,定然有要事。英姐昂首拉着马缰绳。将那把匕首递给了白方古。
这是舅舅跳崖前留给他的。漆黑的刀鞘,亮得折射人影的匕面。薄韧锋利,挥手能切断光丝。匕柄双面刻着娟秀的篆体小子“与君同在,白首齐天。”
白方古从未将他带在身上,一来此物贵重。二来这也是舅舅唯一留下的念想。他上天界山前便将他交给了英姐。让她保管。英姐这一刻递了上来时,眸子微红:“公子是干大事的人,万事定要小心。这个带在身上,防身。”
好在花灵提前已经被英姐说通,若不然此次带上小花不带她,那可真是要被她闹翻天了。便是这样,小花还是被她按在地上揍一顿。
从前她次次都觉得小花从中捣鬼才使得她不能随行。白方古为小花伸冤的方式就是:“我说的,你不能去!”
花灵含泪瘪嘴,委屈的哭,白方古心如刀割,很是难受,骑马扬鞭,头也不敢回,便冲进了薄雾。
在城门口方天珏跟了上来,他的到来白方古到不意外,毕竟他是东皇二皇子,无论是因着佛陀花还是因着地主之谊,亦或者是凑热闹,他都会去。但他给出的理由有些让人啼笑皆非:“我想百公了,要找他喝酒,这世上我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酒友。”
小花提醒他:“你这一世,还没有过完。”
他展了展眉:“我预估,我这一世也不可能在找到如百公这样的酒友了。”
方天珏认识百公并没有让白方古觉得奇怪,奇怪的是过程。方天珏说百公救了他。后来百公在他那里小住了几日,东皇的皇后是医者出身。与他就医药问题有了切磋。俩人便一见如故。
白方古疑惑:“你们东皇的皇后可以这么与男子聊药理,你父皇没有不得劲呀?”
方天珏呵呵笑了:“你以为我们东皇是大瀛呀?大瀛皇帝把那惠妃宠上了天,恨不得上茅房都拎上她,朝会也经常把她藏在幕后,别的男人多看一眼,他就受不了。我父王是一个心胸、、、他顿了顿,心胸宽广之人。至于百公与皇后认识的过程,那还是我父王见他医术了得,才将他推荐皇后认识。”
白方古笑了笑,眉梢一挑:“皇后不会是向百公求不育不孕的方子吧?”
方天珏脸色囧了囧:“这跟皇后没关系,都是我兄长,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东皇是兄友弟恭,不是大瀛,更不是塘沽。”
白方古呵呵笑,这一点白方古相信。这些年,各国都是内忧外患,唯有东皇,闷声发大财。政府清廉,百姓安居。商贾畅通。上通下达。和谐一片。
白方古赞同方天珏的说法,只是谈到与百公喝酒时,方天珏很是不服气:“我从未见百公喝醉过。”
白方古侧目凝视:“能喝多少?”
方天珏想了想:“无敌,次次都是他把我灌醉。我也算是无敌了,在他那里我反到逊了几分。有一次我提前吃了醒酒药,与他对饮,你猜怎着?”
白方古你凝神望着他:“怎么了?”
“我们俩喝到天亮,他上了几趟茅房,没事!我上吐下泻好几日,我不服气,我这么年轻,他那么大岁数了,竟然,我就这么输给他了。”
小花哈哈笑了:“你那叫逊色几分?那明明就是云泥之别。”
白方古身体状况很好,能骑马,能骑快马。脚成自然便快了许多,不出两日,三人已经到了佛陀山脚下。
此时正是夏日,昂头望去,只觉得烈日刺目,让人难以迎视,头顶的太阳恰如火盆落地。滚了一地蒸腾腾的白气。但这白气在佛陀山脚下便被山林里奔流而出的清泉化为淡淡的凉气。
佛陀山。烧香拜佛络绎不绝。上上下下足迹满地。
方天珏选了一条小道笑言:“这里僻静,凉快,又进山快,这条路直达目的地。”
小花与方天珏砸入树荫后很欢腾。白方古只觉得凉意直袭脖颈。好在沿街而上时,费了些力气。让他身上冒了一层薄汗,无风无雨到也淡去了几分寒气。
三人漫步前行,恍惚间已进了半山腰,丛林中突然便串出一群猴子,这可欢腾了小花与方天珏,二人瞬间与猴子打成一片。
眨眼便被猴群带离了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