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重新醒来时,我盯着黑漆漆的车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牵扯到膝盖的伤我疼的“嘶”了一声。
这轻轻的一声使得驾驶座上的人刹车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恍的对上一张忧心忡忡的俊脸。
我被疼痛牵扯的眉头紧锁,我说:“膝盖受伤了,有点疼。”
许卿歌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又打开后座的门,曲着大长腿弯腰在我身边的座位坐下。
他轻而易举的扒过我的腿,他的大掌隔着布料落在膝盖处,他轻柔的挽起裤腿,视线触及伤口时,眼底情绪躁烦。
他压制着我照顾不好自己的怒火,温热的指半圈的落在伤口边缘,用另一只手探向前座的隔板里拿出一支药膏,用嘴咬开扭转的盖子,挤出白色药膏在敷下之前抬眸对我说:“消毒的有点疼,忍一下。”
我点了点头,他才把药膏抹了上去,一瞬间刺疼沿着膝盖,似乎要直直的扎入整个半月板,我疼的泪花闪闪。
一阵温热,覆上手心。
许卿歌俊眉紧蹙,蓝眸止不住的担忧着正看着我。
最初的疼痛过去,剩下的就只剩下丝丝麻麻的麻木,我弯唇朝他笑笑:“我没事,不疼了。”
许卿歌又给我上了一只恢复的药膏,冰冰凉凉的,这次好受多了。
等他重新回到驾驶座上时,我抬眸从后视镜看着他问:“我们要去哪?”
许卿歌静声回答:“成芳阁。”
垂在皮革上的指尖微不可察的轻颤一下,我落去眼皮竟有些沉重起来。
车子再次停下时,我睁开了眼睛。
许卿歌拉开后车门:“到了。”
弯腰,我走出去仰头望着上方的牌匾,似乎除了字样,其他的没有变过,和我第一次来时一样。
许卿歌站在我身旁,他等着我。
我看了他一眼,开玩笑的:“我要是进去了,会不会被别人拍下来说医生和帅气男人有金钱关系?”
许卿歌笑了下,这方圆百里都是他的地盘,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他难得的也开起玩笑:“如果是这样你还愿不愿意进去?”
我愣了一下,转而低头笑了笑,迈步,踏了进去。
漫天的梅花散落在青石板上,宛若一片花海,我不由得惊叹转头:“这是异木棉?!好漂亮!”
对上我眼底抑制不住的笑意,许卿歌也忍不住笑了笑:“嗯。”
我踩着正方形的青石块,尽量躲避开地上掉落的花朵,抬头就是满天花树,抬手我接着一片正掉落的花瓣:“卿歌,你看!”
许卿歌眸中难掩的笑意,他看着我蹦蹦跳跳的身影只又轻道:“嗯。”
我一愣,注意到自己刚刚太过忘乎所以而喊了他的名字,一时间心头的所有雀跃立刻消散,连带着嘴角的笑意都消散不少,再也重筑,都佯装不出来。
注意到我表情的许卿歌脸色不变,只是毫无波澜的看着我,连带着眼中笑意都不散的说:“这五年,倒是让你我之间生分不少,就连个名字都能使得你欣喜骤然覆灭。”
他说这话时,像是不悲不喜。
他淡淡的瞥到我眼中有些退缩的神情,也顿时落了眼皮,遮住那淡漠的神情,勾着嘴角眼神却尽是落寞的说:“雀儿,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深些红唇,勾着一侧:“你到底怕我什么?”
声音是上扬的,但却透着淡淡哀伤:“我害怕做错,害怕失望...同时也害怕你。”
除了第一面的硬气,许卿歌再也没见过那样的安雀儿,之后的她,小心翼翼,步履薄冰,想做好一切因此处处讨好自己。
所以当时的他总想找回第一次那个安雀儿,因为那样的她才是活着的,有灵魂。
他带她爬墙远离老师的无缘无故的责罚,翘课逃离老师的洗脑条规,反抗一切违背正常的东西。
但最后她还是走了。他知道不能怪她,因为火海相隔的她眼中饱含热泪。但是往后的近五年里,她都没有再找过自己。
最后汇聚成一句,我怕你。
心脏,不由得刺痛起来,他说:“为什么你会怕我?”
未开口的解释终是被泪眼替代。
我的家庭很复杂,充斥着阴谋算计,权衡利弊。父母生意很忙,但依旧对我管教森严,父亲在听说了成芳阁的建成,就在第一时间把自己送进去以支持生意伙伴的通行卡。
那之后,便是长达两年的折磨。
但她从不后悔这段时光,因为这里面,有他。
我仰头,却窥见他眼底的痛苦,这些日子里,他也并不好过。
满天花瓣中:“我害怕你带我逃课,带我爬墙。因为我的心会忍不住的拆成两瓣,一半是墨守陈规的安雀儿,另一半是向往自由的安雀儿。”
那时的自由对于自己而言是禁忌,是不可提起的词语。
“那日的火后,母亲告诉我无一人生还。此后的时光里,我常与噩梦相伴。梦里面,有时是幼时的许卿歌骂我,为什么不救他。有时是黑暗的地狱,我堕入其中。”
这数年来,她未曾睡过好觉。
而那双从来都毫无波澜的蓝眸在此刻,浮现着心疼的目光。
“没有心,何来感情?”
闺中老师常常用户这句话来刺伤里面的所有学生。
因为他们都是怪物,所以才会被送到这里。
所以当许卿歌把一切都解决掉了,他重新思索了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
两个人因为各自的执念造成了各种原因,而这种原因又汇聚成一种默契的决定。使得两人错过数年。
这些年的光阴,她没有一刻是快乐的。
徐志洲告诉他,直到自己的出现,安雀儿才真正的笑了。
漫天的花瓣中,许卿歌伸手把我抱入怀中。
能感受到的,是来自心脏鲜活的跳动,□□依然存在的温热,即便我的肢体却僵硬的不适应。
注意到我无声抗拒,许卿歌低头:“怎么了?”
比起身体下意识的行为,但我心里却不曾一刻的想推开他,因此我弯唇而笑着摇了摇头,安心的在他怀中落下眼皮。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撒落一片粉色的花瓣。
沉寂而黑暗的视野里,我不再迷茫而恐惧。
下巴一阵轻巧的力,下一秒被人轻轻托起,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同他四目相对,彼此双方的呼吸因为距离的拉近而交缠,炽热。那双自持的蓝眸在此刻也不由得呼吸紊乱而染上几分**。
他垂眸,视线落在我唇瓣处。
比女生还精致的唇瓣启唇道:“逾矩了。”
言语全然被扼制在紧闭的唇里,冰凉的触感一时间传来而带来全身的轻轻颤栗,少年把我的表情尽收眼底,指尖摩挲着下巴,唇瓣不由得放柔极了动作。
无论是耳鬓厮磨还是这样的亲密无比的行为都好像是在诉说一种难言的思念,回想起过往还是如今,都让我心觉,泪,猝不及防的大颗大颗砸落。
只闻一道非常沉重的叹息,那修长的指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珠,放开了我。
“你就这样的难受吗?”
泪眼蒙眬之中,那张俊脸已然散去所有**,而只担忧却又因我反应而微微愠怒着。
欲语,却泪更流。
又是一阵更深的叹息,他把我紧紧拉入怀中,许卿歌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
IP为医院的一个账号发出了一段视频。
是那天在天台的完整视频,这一次没有那些虚假的噱头,而是完整的真相。
手往下滑动,我看着一条条推翻当初的评论。
他们珍惜,他们惋惜,他们又可惜。
有人赞扬这样的感情,有人感慨这样的感情,但不再有人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说那些充满恶意的话。
落地窗外投射进来雾蒙蒙的天,一阵闪电劈下,照亮了我复杂的泪。
当年的医疗事故后,怜娇调查出事情的真相和院长、南风珠有关系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
她把他们全部迷晕绑架到古堡里,然后开始给他们整容,整成顾山的模样。再一点点用放血,断骨的折磨方式在人体极限承受底线内不断又重复的折磨他们。
最后埋在往生花的土壤里。
做完这些,怜娇开始谋划揭露当年的真相,所以她故意说自己杀人了,再以精神病混乱的姿态让我介入刑事案件去调查。
那么生的出现,也是她的故意为之吗?
我想这是极大概率的事情,但证据之下,生是一人所为,没有同谋。
挂掉徐志洲的电话,我站在大开的落地窗前。眼界所到之处是万家灯火,昏暗的夜空中吹来阵阵的风。
这一夜,是我为数不多的良好睡眠。
但在梦里一直有阵聒噪的铃声扰我清梦,不知道为什么,我猛的睁开眼,未来得及抚顺急促的呼吸就开始找混乱在床的手机。
“喂?”
举着手机,气息并不稳定。
那边徐志洲的声音静了好几秒,我找准自己的声音又开口道。
“怎么了?”
我还依稀记得那道声音静静的,然后传来一声死讯。
“许卿歌,死了。”
一道天雷,划破天际,惊白我失色的脸,我举着手机在耳边,很久都没有反应。
徐志洲不会开玩笑,而此刻也并不是噩梦。
我握住手机,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什么?”
徐志洲说:“尸体在省警察局,停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