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声音,怜娇猛的回头,朝我展露一个如花一般的微笑。
那个故事,那些真相,都是为了引导我们去注意一年前的那个医疗事故。
我笑着朝她伸出手:“要和我说说吗?关于他的一切。”
她强作出的玻璃眸子,在这一刻破碎了一角,像是碎了一个口子的水晶玻璃晶球,不断涌出的是沉痛到无法呼吸的泪水。
我走上去,就这样坐在她身旁。
紧跟着娓娓道来的,是压抑了许久的思念与痛苦。
“其实顾山不是一直都那样的,改变他的,是一场意外。”
“一场突如其来的火把困在家里的顾山烧毁了,从那以后顾山变得不爱说话,性格孤僻,他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的父母并不爱他,那场意外也可以说不是意外。”
说到这里,怜娇眼底赤红,她愠怒:“他们都错了,顾山什么都知道,但他依旧选择留在了火海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氏在业界处于居中位置,但最出名的,是他们家中的纠纷以及各种笑料经常被娱乐头条报导。
这些,都是我在网上查到的。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怜娇眼含热泪:“他说,这样妈妈和爸爸才会开心。”
这其中蕴含信息多,复杂。但这就是人性。
一声巨响,是从身后传来的。我回头看去,门摇摇欲坠,紧接着蜂拥而至而来的都是人。
我看着怜娇她淡然起身,风卷起她的裙角,仿佛在跳一场优雅的华尔兹一般,她说:“就让我最后一次利用你吧,安医生。”
闪光灯,摄像机,人群,他们是记者。
“怜娇?”
人群里有人认出来怜娇,他们簇拥着举起话筒,抗着摄像机对着她。
“请问当年的畏罪自杀是真的吗?”
“活下来后你又躲藏到了哪里?顾山父母的亲戚一直在找你。”
闻声到顾山二字时怜娇看向那个提问的记者。
被她看着那个记者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而怜娇只是转眸笑了,她站着望着底下:“如果今天我跳下去,你们又会怎么写?”
他们无言,摄像机却凑了上去。
怜娇回头看着他们笑了。
她笑的不能自己。
更多的问题了抛出。
“有人说你和自己的病人生了情愫,请问这是真的吗?”
“请问与怪物谈恋爱是种什么感觉?”
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逼仄起来,怜娇盯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男人。
“顾山事件”后的第二天一条娱乐头条爆了。
名为“审判者”的网友总结了一篇长达两千字的文章,以怜娇对顾山产生感情展开的。
文章内容多处抨击,不解。审判引导读者往人性的道德伦理上引。
标题“貌美蛇蝎美女爱上丑陋不堪怪物的不归路”
大量大量的负面评论屹立在文章评论前排。
没人关心事件还是意外里的顾山。他们只在乎漂亮女人爱上毁容怪物身上。
怜娇看着那个男人,换言之是盯着他。
但男人举着摄像机更为大胆的对着她。
多么可笑的网友,他们一边沾沾自喜热度带给他们的利处,一边又无辜且忘却一切的继续拿起键盘埋没另一条生命的灵魂。
怜娇坐了下去:“你想知道吗?"
"过来点,这样的爆料。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男人看了看周围,他举着摄像机一点点一点点往前走去。
怜娇拿过男人的摄像机,她调转方向朝着自己的脸,然后对着镜头甜甜的笑了下,找了个可以照到他们两人的角度。
男人见她这样,放松了一直保持的警惕。
开始询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怜娇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绳子套在男人的脖子上,压着他往粗粝的水泥墙上压。
“你冷静啊!"
“别做傻事,怜娇!”
怜娇的手一点点缩短与绳子余度的距离。
我上前一步。她想要带走一切对不起顾山的人或物,早在很早之前她就干过了。
我攥紧拳头:“怜娇,这一条人命并不能洗刷顾山身上的谣言。”
怜娇回头。
我看着她,她是能明白的。
"一个造谣者倒下了,还会有千万个臭虫爬起来。”
怜娇对我笑了,像第一次那样。
她停止扼住的行为。
大声的说:“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三号,手术进行当天。为了让我出丑,南风珠伙同院长往顾山的麻醉剂里添加了活血的药剂。”
“手术刀落在脸颊肌肉走势上,一切都进行的非常成功时,病人突然抽搐。药剂里的成分和病人的身体产生了排异,黑红色的血从病人口腔鼻眼里涌出,止不住的流。”
“病人,当场死亡。”
怜娇早已泪流满面。
那是风也无法带走的苦涩,此刻盘踞在她胸口的伤疤火辣辣的疼。
“南风珠,陈院长,顾山的父母,他们才是恶人!凶手!你们把镜头对准无辜的人,用舆论给他泼脏水!”
怜娇挥舞着手,直指底下的记者:“你们,都是助纣为虐的凶手。”
徐志洲带着他的刑警部队赶来,记者们掩饰心虚的放下手里的摄像机。
徐志洲朝那些人说:“所有无关人员离开现场。”
人群散去后,徐志洲走了过来,看到怜娇手底下还挟持着一个记者:“放开人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怜娇抽出摄像机里的内存卡,一脚踹开那个记者。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不要——!”
我飞身向前,抓住的只有片刻衣角。
她展开双臂,这一跃,是奠定这件事注定不会沉没,这一跃,也会揭露迟了五年的真相。
“你没事吧?”
徐志洲看着失神的安雀儿。
然后她猛的起身往楼下跑去。
警笛和救护车声交叠,灯光闪烁间,一道纤细的背影朝事发点走去。
“两点五十分,确认死亡。”
法医上前拦住她。
徐志洲赶下来了,他朝法医和刑警摇了摇头。
我在怜娇身边蹲下,白布外她纤细发白的手指死死的攥紧。
剥开她的手指,明明还带着温热,内存卡被我取了下来,放在手心。
徐志洲拉住我的手腕,触及到指尖时发现冷冰冰的吓人。
“我辜负了生的交代。”
徐志洲不忍,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安雀儿他们筛选出来的心理医生。不仅是专业能力过人,还得工作之外无情,无欲。
这也是领导们看中她最重要的一点。
但此刻徐志洲却觉得无比凄凉。
他不知道当初的推荐是否还是正确的。
她那么瘦弱,却又那么坚强。
直到许卿歌赶来,徐志洲才松了口气。
从怜娇出事到此,安雀儿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任由人摆布。
许卿歌朝他点了点头,接过安雀儿,才发现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冰冷。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失了血色,那双漂亮的眼睛也黯淡了。
他把安雀儿搂的更紧些,把她放在后座。
许卿歌坐在驾驶位上,他转头,看到安雀儿倒在座位上,她蜷缩着,把自己紧紧包裹着。
他捏紧方向盘,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