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刚哄好花娇,两人一起下楼,遇到了在楼下发疯的李铭,还有被李铭吓得满屋子乱跑的朱惠。
李铭原本好端端一个人,见到自己家被闯入以后忽然变了个人一样,整个嘴从耳根裂开,里面翻出来一只硕大的怪物。
这怪物通体紫红,浑身布满细细的小点以及浓白色的粘液,以李铭的血盆大口为根据点,钻出来通过粘液和蛮力进行攻击。
仔细瞧瞧,这怪物似乎是李铭的舌头,经过某种变异以后,变成现在的样子。
祝鹤嫌弃地“啧”了一声。
朱惠见了她,顿时眼泪汪汪,比见着亲人还激动。
“大师,您终于来了!”
舌头怪物趁她哭诉,猛地向她甩来一大滩粘液,她侧身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勉强躲过黏糊糊的粘液,但也惹了一身的泥,模样更加狼狈。
粘液落在沙发上,瞬间响起滋滋的声音,红木打的沙发立马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祝鹤见状嫌弃得不得了,不是很想帮她。
但朱惠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她好歹还是个体育生,虽然学的是扔铅球,和逃跑搏斗什么的一点关系没有。
“大师,大师!”她泪汪汪地呼唤祝鹤。
祝鹤懒懒地应了一声,翻手摸出个巴掌大小的摇铃,铃身布满繁复回纹,金红色的光芒游走其中,如同最纯炼最耀眼的火光。
她低声念道:“赤帝斩令,玉清注籍。当日吾帅,火急统令。奉上帝命,诸摄邪精。丹炁烧空,斩灭鬼形。电光照撤,命奉天庭。急急如大赤天帝君律令敕。”
她每念一句,手中摇铃便更亮一分,念到最后一句,摇铃无风自动,不紧不慢地发出有规律的回响,一圈一圈将金光扩散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铃声对李铭有着某种震慑作用,怪物的动作变得缓慢,甚至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朱惠见怪物后退,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抬头看见浑身沐浴神圣火光的祝鹤,以及悬浮在祝鹤手中的精致银铃,顿时傻了眼。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副绚丽奇异的景象。
此时的祝鹤仿若天上降临的神女,眼中金光闪烁,肤如白玉,神色悲悯,低垂着眉眼,仿佛在为这人世间的苦难感到悲伤。
李铭嘴中的怪物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它已经被困在了祝鹤的阵法之中,只能做最后的抵抗。
它悲鸣一声,猛地向祝鹤冲来。
祝鹤不躲不闪,依旧垂着眼,长叹一口气,低声道:“龙神速会,掷火流铃。”
她念得很慢,语调苍凉,如同一位慈悲的老者,无可奈何地面对世人的愚昧。
一瞬间,金红色的神火自摇铃中冲出,将扑向祝鹤的怪物卷在地上。
怪物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疯狂分泌粘液,想将火扑灭,却怎么也灭不了。
不过瞬息间,原本嚣张跋扈的怪物变成一堆灰烬。
世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李铭凭空消失,室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粘液腐蚀留下的坑洼破烂。
朱惠和花娇两个目睹了全程的普通人受到的冲击尤其地大。
朱惠呆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祝鹤。
祝鹤压根不在乎,扭头去看站在楼梯上的花娇。
花娇也呆呆的,见祝鹤看向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哇”了一声。
“好厉害。”她呆呆地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这么厉害的法术。”
祝鹤笑了一下,收起摇铃,冲两人道:“走了。”
三人迅速逃离案发现场,花娇带她们到自己家去暂时躲避,顺道聚在一起理一下线索。
祝鹤应该已经把整个事件都解得差不多了,花娇有点头绪,但还缺少一些详细的细节。
比如杨影柔为什么失踪,是谁导致了杨影柔的失踪,为什么奇怪的事情总发生在凌晨两点半。
凌晨两点半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个村子的女人身上隐藏着怎样的苦难。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触碰到答案了,只需要一点点提示。
但祝鹤说什么也不肯给她提醒。
“不是还有今晚吗?”祝鹤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要遵守考试规则呀蕉蕉,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左顾右盼,不准向其他同学寻求答案。”
花娇:.......
至于朱惠,朱惠觉得自己就是个小摆件,在大佬跟前完全不值一提。
她这三天过得担惊受怕,只顾着活着,完全没精力找线索。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李铭没了,她们杀了鬼。
或者说是她看着祝鹤杀了鬼。
好刺激。
别人的恐怖游戏是艰难求生。
祝鹤的恐怖游戏好像真就只是游戏。
她满怀敬意地看向祝鹤,发现祝鹤已经躺在藤椅上睡着了,花娇从房间里抱了床被子,正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
花娇见她望过来,手指抵着嘴唇“嘘”了一声,给祝鹤盖好被子以后,带她去厨房舀银耳汤喝。
早上花姥爷做早饭的时候顺道熬了一锅银耳汤,放了好多冰糖,因为花娇喜欢甜的。
花娇和朱慧一边喝银耳汤,一边乱七八糟地闲聊,从院子里往外看山村的风景,祝鹤在院子里睡午觉。
这个下午就这麽安静地过去了。
到了傍晚,打完牌的花姥爷买菜回来,花娇从屋子里跑出来迎接他,好乖好可爱地笑着问今晚吃什么。
祝鹤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她。
花姥爷看了眼祝鹤,又看了眼花娇,尽心尽责扮演一个和蔼可亲的姥爷。
“今晚吃藕炖排骨,蕉蕉喜不喜欢?”
花娇:“喜欢!姥爷做的都喜欢!”
花姥爷进门看到朱惠,朱惠腼腆地和他问好。
“蕉蕉还带朋友回家啦?欢迎朋友,欢迎欢迎。”
朱惠被这个家里难得的和谐气氛搞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这个年代,又是贫穷的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电视机,花娇看见桌上有几本漫画书,拿过来和朱慧一起看,就算是等待开饭前的消遣。
花娇选了一本看起来最厚的漫画书。
这是一本搞笑漫画,讲的是一只小狗找朋友的故事。
花娇觉得还挺好看的,大概是她童心未泯。
她渐渐看得入迷,一页一页往后翻,翻着翻着,翻到了最后一页,漫画看完了,最后一页夹着什么东西,她一翻页就掉到了地上。
花娇弯腰去捡,被祝鹤拦住。
“等等。”
花娇立马住手,仰头望向祝鹤,好乖好乖。
祝鹤:“我来捡。”
她说着走过来,伸手去捡,是一叠厚厚的符纸,红纸黄字,一碰到她的手就亮起刺眼的红光,血红血红的,瞧着颇有几分不详意味。
只不过这不详的红光对祝鹤作用好像不是很大,祝鹤的手碰到红光的同时,也亮起一道金光,瞬间将红光吞噬殆尽。
这样一来,符纸彻底失去了作用,变成了一叠废纸。
祝鹤拎着漫画书和符纸去质问花姥爷。
“这哪儿来的?”
花姥爷老实回答:“村长昨天送的。”
祝鹤:“他送这个干什么?”
花姥爷:“年轻人不都喜欢看漫画吗?他特意送给蕉蕉看着玩。”
祝鹤听了冷哼一声,把花姥爷吓得一哆嗦。
她借花姥爷的灶台把书和符纸全烧了,然后和花娇坐一块儿等开饭。
饭后她们出去散步,等待约定的时间到来。
朱惠胆子小,不敢和她们一起去李有财家,就留在花娇家里。
祝鹤临走前嘱咐她今晚尽量别睡,注意周围情况。
出门后祝鹤和花娇一起走在大路上,天空一点一点黑下来,晚风凉爽,吹得人背后也凉凉的。
花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害怕,后背凉飕飕的,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
她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祝鹤注意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花娇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说话间,走到一户人家门口,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喊声,还有男人的咒骂声。
“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又跑,又想跑,真给你胆了,我告诉你,你不管跑多少次,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你这辈子都别想跑出这个村子,你知道不知道,啊?知不知道!”
女人一声一声哭泣,伴随着一声声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就像抽在了花娇心上。
她心里又气又心疼,觉得这个村子果然有问题,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村里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鹤安抚似的拉了拉她的手,调转方向,朝向这户人家的门口。
“走吧?”
花娇眼睛一酸,眼圈红红的,“嗯”了一声,跟着她往前走。
祝鹤没敲门,一脚踹开门,“砰”的一声,直接把门板干飞。
院子里一个单脚踩着女人、手里拿着鞭子的男人顿时愣住。
被他踩着的女人浑身是泥和伤口,血液渗出来和泥水一起弄脏了她单薄的衣服。
现在已经是秋天,这么薄薄的一件单衣根本不能抵御寒冷。
不知是疼还是冷,女人颤抖得厉害,转脸望向闯入之人,一脸的青肿伤痕,触目惊心。
男人用鞭子指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祝鹤把自己外套脱下来递给花娇。
上午花娇脱衣服之后好像有点受凉,下午头疼,人也蔫蔫的。
祝鹤上去将男人引开,给花娇留了空当救人。
女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听到鞭子的声音,就算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也不住地颤抖。
她起先被男人强迫跪在地上,男人冲上去和祝鹤缠斗时踹了她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上,脑袋磕在台阶上,顿时磕了一大块皮下来,鲜血哗哗往下流。
花娇忙手忙脚地上去扶她,她已经没有力气坐起来,歪歪扭扭倒在花娇怀里。
她还有一点意识,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抱着自己,她害怕自己身上肮脏的血污弄脏漂亮姑娘的衣服,缩着身子直往后躲。
花娇柔声道:“别怕,我们保护你,不要怕,已经没事了。”
女人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靠着花娇小声地哭。
她身上很凉,她被泼了冷水,从头到尾湿透了,水并不是干净的水,是污水,她身上一股恶臭,她真的很怕很怕弄脏花娇的衣服,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么干净的衣服。
花娇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是洗衣液的味道,她的记忆被拉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她也穿这样带着淡淡馨香的衣服,她两天换一次衣服,家里有专门的阿姨洗衣做饭,周围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笑,对她温柔和善,她以前也活在爱里,受到诸多爱护。
可是现在.......她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活在污泥里,在侮辱谩骂中苟延残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哭泣着,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辆破烂的面包车将她从学校门口掳走,她想起车里尖锐的讥笑,几个男人聚在一起抽着烟讨论要将她卖到哪去,要将卖得的钱拿来怎么花。
打牌,嫖/娼,吃喝玩乐.........
她的人生就这么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