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架

男子抬手止住宋雁书的话,“我想要宋将军独善其身,保住辽国最后一片净土。”

说完,男子犹豫了下,又道:“倘若宋小姐已决意回京,那么请宋小姐一定要小心中书令。”

宋雁书掩住眼中的疑惑,笑着应下。

这伙来杀她的刺客的目的是将自己的视线引到中书令身上去,这救她的男子也让她小心中书令,目的岂不是差不多?

不过这人让张玉一路提醒她们回北塞,今夜又来救她们是事实,试图迷晕她们也是想送她们回北塞,此刻她倒不也好再咄咄逼问。

钟承他们要安葬那些人,又要一路循着路出去,将丢在原地的马儿马车带回来,估计要天明才能离开了。

宋雁书在邵孝旁边坐下假寐,一边听着周遭的动静,一边在脑中回想今晚的细节。

不一会,宋雁书突然觉得面前火盆温度陡然升高了不少,不由睁眼看去。

男子动作娴熟地将几个红薯土豆埋进火盆,又将灰烬盖回去,添了几块炭,见宋雁书睁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吵到宋小姐了?”

“天寒夜长,寒舍没什么可招待宋小姐的,这红薯是昨日刚挖的,聊可饱腹。还望宋小姐万勿嫌弃。”

暖黄的火光照亮了男子低垂的柔和眉眼,他望着火盆的眼神温柔似水,仿佛看的并不是几个红薯,而是与他相恋的爱人,宋雁书被男子的白皙面容晃了神,垂目看着那饱满的红薯在火盆中被掩盖,灰烬中慢慢透出香甜的红薯香气,有些转不过思绪。

她与他们,相遇不过几个时辰,刚刚还在互相试探,争锋相对,此刻却坐在一处烤红薯……?

是否有几分不合时宜?

如果不是屋子中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宋雁书几乎要觉得刚刚遭遇的种种已是前尘往事。

炭火陡然一旺,带来一阵灼热的温度,宋雁书的眼睛缓慢眨了一下。

“多……多谢……”

宋雁书眼神落在男子身上,充满探究。

“诺,这可是最大的几个了。”

张玉臭着脸又从墙角的那堆瓜果中扒出几个红薯,帮着他家热心肠得过分的公子埋进火堆里。火盆中的炭火烧得噼里啪啦的,不一会火慢慢小下去,红薯的香甜气味充盈整个屋子。

天边银光乍现,林中隐约传来几声清脆鸟鸣,不一会又有了马儿嘶鸣的声音。

宋雁书急忙站起身,将手中吃到一半的流蜜红薯放下,还未走出门,贾虎就一身寒气地窜进屋子,直嚷“好香”,差点与宋雁书撞个满怀。

张玉别别扭扭地递了个红薯给他,贾虎见宋雁书没有反对,满眼放光地捧着红薯蹲到墙角去了。

钟承紧随其后,接过红薯道了一声谢便对着宋雁书道:“有一匹马被流箭擦伤了,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马车恐怕不能用了,只得先进城买一架马车再来接小姐了。”

宋雁书摇摇头,“不必了,骑马入城就行。”

钟承一愣,有些疑惑,但长期对宋雁书的信任还是让他答道:“好。”

李川乔州放好行李拴好马也进来了,一行人坐下,狼吞虎咽地将几乎满满一火盆红薯土豆吃了个精光。

腹饱身暖,宋雁书见几人已修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到男子身边,掏出三块银锭递给他。

“多谢公子的招待,今夜叨扰了。”

男子视线在那三锭银子上停了片刻,摇头拒道:“宋小姐客气了,不过几个红薯。”

宋雁书笑笑,并没收回手,“还要多谢公子的相助之情,倘若公子日后有什么需要,小女若有能力,一定回报公子大恩。”

男子道:“宋将军为我大辽保得北境安宁,任何一个大辽百姓遇上昨夜的事,都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男子犹豫了一下,踟躇道:“倘若宋小姐一定要谢的话,宋小姐那枚素银簪精致清雅,可否赠与在下?”

素银簪?宋雁书想起来了,贾虎还她的那堆首饰中,确实有一枚素银簪,那是她在回来路上遇到的市集上随手买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精巧的东西。他要那做什么?

宋雁书首先想到的,是他打算将素银簪作为与自己认识的信物,让父亲信任他,毕竟他并不知道这是她随手买的。

看着他赤诚坦然的神情,宋雁书的思绪突然转到另一个可能上。

男子送女子簪钗,往往有定情的意思,女子送男子有什么说法她倒是没有听过。

但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她与他的关系,都不适合送。

宋雁书思虑片刻,利落地收回银锭,抱拳赞道:“公子高风亮节,一清如水,小女佩服。”

男子掩过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笑道:“宋小姐谬赞。”

就在宋雁书翻身上马时,男子突然仰头道。

“贺晏明。”

宋雁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的脸色因失血还有些苍白,一抹晨曦却穿过层层枝叶,映在她脸上,为她双颊涂抹装点,她明亮的双眸如同冬日的烈火,点燃了贺晏明心底沉寂已久的那点微弱期盼。

或许,她会是如今局势的变数。

她扬鞭纵马,黑色的衣袍上下纷飞,像一只北飞的大雁飞出了他的世界,只留清亮的余音在此久久徘徊,让他难以忘怀。

“宋雁书。”

“贺公子,幸会!”

走出几里地后,钟承正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说并未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标记可用于辨认身份时,宋雁书突然回过神来。

“他刚说他叫什么?”

几人都是一愣,钟承最先反应过来,迟疑道:“好像是贺晏志?”随即猝然一惊,“尚书的儿子?”

“贺晏明。”沉默已久的邵孝在一旁突然道。

“对!贺晏明。”宋雁书肯定地点点头,疑惑道。

“尚书令姓贺,他家大公子叫贺晏志,可没听说他家还有其他儿子啊?贺晏明,这名字一听就是一家人。”

贾虎闻言从怀里掏出一本无名的黑色小册子,翻了一会叫道:“有,上面写了。”说完他几乎要将脑袋都贴在册子上了,嘟囔道:“这谁写的啊,字跟小鸡仔一样。”

见众人对他怒目而视,贾虎抬起脑袋,勉强又辨认了一会,大声念起来,“尚书令贺……贺铭道,妻贺陈氏,长子贺晏志,次子体弱,养于外家。嗯?二儿子叫什么名字,怎么没写啊?”

宋雁书拿过册子翻看一阵,叹了口气。

看来,他并不是没有秘密的人啊。

离城门还有半里时,骑马在最前的宋雁书突然勒马停下。

众人连忙一齐停下,不解地看向宋雁书。

宋雁书从行李中取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圣旨,打开细细阅读,半晌合上道:“这封圣旨可能不是陛下下的。”

几人都是一惊,钟承迟疑道:“不会吧?”

贾虎驱马上前,从宋雁书手中拿过圣旨,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这圣旨跟之前颁给将军的是一样的啊,军中不是都验过了吗?”

李川敲了贾虎一下,将饱受贾虎摧残的圣旨夺过递给宋雁书,解释道:“小姐的意思是这道旨意可能不是陛下的意思。不是说这是假的。”

宋雁书接过圣旨。

单从旨意上看,遣词用语,国印钤印都没什么问题。

初接圣旨时,他们都以为是陛下已到亲政的年龄了,所以想借这个名头收回北塞军政大权。或是想纳她入后宫,以达到牵制父亲的目的。

可毕竟陛下还未亲政,就如此火急火燎的,也着实让人有些不解。何况父亲多年矜矜业业,并无不臣之心,即便流言纷纷,陛下应当也不会如此急切?

经历了昨夜的事,她与父亲的另一个猜想变得更加可信了。

倘若,想用她牵制父亲的,并不是陛下呢?

这些年主弱臣强的流言也流入过北塞,这样的事虽匪夷所思,但并不是不可能。

只是,京陵城如今是中书令执掌朝政,难道怀疑父亲的人是中书令?

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让自己这样以为,让父亲与中书令对上,他好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一切还是得想办法见到陛下再做定论。

倘若真是天子年幼,受制于人,奸臣当道,残害忠良,她便要清君侧,斩奸臣,才不枉走这一遭。

宋雁书眼中燃起熊熊斗志,只觉曾经在书上看过的那些忠君爱国的故事都化为满腔热血,在她的胸膛里激荡,久久不能停歇。

她望着初升的朝阳,壮气凌云地一挥臂,“入京!”

朝阳金辉轻移,落在城头上,照亮了那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

“京陵城!”

平日喧闹的城门处这几日安静得落针可闻。

城门士卒眼观眼,鼻观心地查验来往百姓的各种文书,百姓默默排成长队,紧跟着前一个人的脚步,生怕落后半步引起注意。连最喜八卦的也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垂头紧紧盯着前一人的脚后跟。

偌大的城门口只有压低的呼吸声及布料摩擦的细微声音。

被自家大人紧紧护在怀里的小女孩闷得不行,挣扎着露出脑袋,怯生生地往城门前望一眼,又躲进母亲的怀里。

“他们是谁啊?”

有修改;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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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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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京师
连载中思古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