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宋雁书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对什么感兴趣?”
刺客首领哑口无言,半晌才妥协道:“宋小姐不想知道我们是受谁命令来杀你的吗?只要宋小姐肯放了我兄弟二人,我自知无不言。”
宋雁书道:“你们吃晚饭了吗?天寒又打了一阵,这会都有些饿了。”
“……”
刺客首领深吸一口气,脸颊微微抽搐,“宋小姐是不肯放过我们了?”
“谁说的?”宋雁书一笑,“把他们放开。”
众人都是一愣,邵孝皱眉开口,“小姐……”
钟承却默不作声起身,将墙角那个人提过来,解了绳子扔到刺客首领脚下,又割开刺客首领的绳子,收刀回鞘,站回宋雁书身边。
“你们可以走了。”
在场人都是面面相觑。
李川乔州二人本是守在张玉二人身前的,见状向这边靠了几步,生怕刺客趁机动手。
宋雁书看着毫无动作的刺客首领,恍然道:“你是觉得他还在昏睡,不好搬吗?”
钟承立即上前,用长刀一刀扎在那人的腿上。
“啊!”那人骤受剧痛,惨叫着醒来,被屋子里的状况弄得一脸茫然,但他很快就看到自己腿上的长刀和身后的首领,连忙求救。
“队长救我!”
钟承将刀拔出来,那人又是一声惨叫,面容扭曲,浑身痉挛。
刺客首领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不改色,对着宋雁书道:“真的让我们走?”
“怎么?你不想走?”
宋雁书含笑道。
刺客首领闻言脸色黑了一度。
他在屋子里虎视眈眈的一群人中扫了一圈,视线落回宋雁书身上,“宋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宋雁书走到他身边,弯腰看着他紧绷的脸色,待到他受不住移开视线后,宋雁书才慢悠悠道:“张嘴看看?”
张玉一个踉跄,“不是,宋小姐到底要干嘛啊?不会是想看看他牙口给他卖了吧,这种刺客谁敢买啊……”
张玉的声音在身边男子逼人的视线中越来越低,消失了。
刺客咬牙道:“能活谁愿意死?”
“那你为什么不走?”
刺客首领额头渗出冷汗,强撑道:“你们这么多人,我不一定跑得掉。”
“那你为什么不抓我做人质?”
刺客首领的头越来越低,他勉强道:“我……没想到……”
宋雁书直起身,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活,若是我落到敌人手中,必定时时刻刻想着怎么逃命,你倒是一点也不想。”
贾虎推推钟承,小声道:“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听明白?”
李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指指瘫在刺客首领身前的黑衣人给贾虎解释道:“这些刺客跟我们之前抓的敌国探子一样,牙齿里都藏有毒药,即便被抓,也可以自尽以免受折磨或者保守秘密。”
能死而不死,能活而不逃,那必定有其他目的了。
贾虎闻言厌恶地扭过头。
张玉在嗓子里嘀咕一声,“万一他就是笨,没想到呢?”又在身边男子的眼神里迅速消声了。
刺客首领眼珠焦急地转了两圈,看着面前吓得面无人色的手下,眼中一亮,找回了思路,他被宋雁书东一句西一句无关的话打乱了思绪,竟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打算。
他道:“我是为了救他,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兄弟,我什么都愿意说。”
宋雁书心道她可没看出来这个首领对自己手下有这么厚重的情谊,而且他被贾虎抓的时候可不知道她这里还有他手下,不过见这个刺客首领已是方寸大乱,心生一计,便也配合道:“那么是谁命令你们来杀我的你也愿意说了?”
“那是自然”刺客首领像是生怕宋雁书反悔,急切道:“是……”
宋雁书抬手阻止他,道:“你们谁说,谁活。”
刺客首领闻言脸色却是一变,知晓这次行动真实命令的就他一个人,本以为他落到宋国忠女儿手中,受一番酷刑再出卖的消息也能让她信任,却没料到她完全不按常理走。
而本能增加自己吐露信息可信程度的手下,此刻却成了暴露主人的不可控因素,所幸他并不知道主上的真实身份。
但此刻他再说,那之前所说的为救手下的话就不可信了。
手下闻言一个瑟缩,望向首领的眼神充满哀求。
刺客首领咬牙道:“他们的命令向来是我直接下的,他并不知道主人是谁。”
手下顿时变得绝望。
“哦?那你说吧。”宋雁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显得有些无所谓,脑中盘算着要怎么套出真话。
那个手下仓皇地四下看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大叫道:“我可以说别的,我还知道一件秘密!首领不知道的!”这还是没任务时他与同伴闲话时知道的,即便不知真假,可此刻只要说出一个消息,他就能活命了!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刺客首领便眼神一狠,突然暴起。
钟承一直紧盯着刺客首领,见他眼神一变,连忙拽过宋雁书,长刀出鞘,将刺客首领的手臂齐肩砍下。
可到底晚了,刚刚还在大叫试图活下去的人已瞪大眼睛扑倒在地上,脖颈被自己首领硬生生拧断,口中鲜血涌出,死不瞑目地盯着茅草屋顶。
那刺客首领浑身痉挛,倒在血泊中哈哈大笑,神色癫狂地仰天大叫道:“中书令大人,为我们报仇啊!”
说完,牙齿一动,咬破嘴中毒药,毒发身亡了。
瞬息之间,面前的两人已成了尸体,宋雁书面色复杂,“好好安葬了吧。”
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个手下视线最后停留的地方——自称猎户的男子坐在角落,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给这等刺客收尸做什么……”贾虎嘀咕出声。
宋雁书一眼看过去,贾虎缩缩脖子,闭嘴跟钟承一起忙活起来。
刺客首领最后吼的那句话,恐怕就是他一直想说而自己却不让他说出来的话吧。
中书令。
是谁想把刺杀自己的事安在中书令头上?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已不会信了,却还是还杀了要背叛的手下,拼命说出来,也是一个忠心之人。
宋雁书看向男子和张玉,她歉意道:“又弄脏了公子的屋子。”
那男子却似乎并没看到眼前这血腥的场景一般,直直地望向宋雁书,“宋小姐一定要回京陵城?”
宋雁书回望,审视着他,“陛下有旨,难道我不该回?”
男子无言,避开宋雁书的视线,盯着滴落在门边的血迹,突然道:“宋小姐为何要费心安葬敌人?”
宋雁书的视线也跟着落到门边,“敌人?公子以为什么样的人是敌人?……”
男子看向宋雁书,似乎有些困惑,“他们想杀宋小姐,宋小姐不认为他们是敌人?”
宋雁书望着男子,语气认真道:“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同室操戈,本已是这世上最令人伤心的事。我以为,我与父亲在北塞抵御的那些外族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男子怔住,似乎被这话惊动了什么心思,他沉默片刻,艰涩道:“我是担心小姐……”
担心什么,他没说完,但宋雁书却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她将他们视作同胞,他们却未必,她倘若太过心软,恐怕终有一日会害人害己。
这话,父亲也曾对她说过。
但是!
宋雁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很明白她该做什么,该下手时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宋雁书岔开话题,冷不丁地道:“公子是中书令的人?”
男子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张玉便在一旁瞪大眼睛,似乎想呸一声,但顾忌身边的人,到底忍住了。
宋雁书不由在心中吐槽,有这么好猜的人在身边,应该也没什么秘密。
“我不是。”男子不待宋雁书接着问,直接道,“我不属于任何一方,不会牵扯其中,宋小姐不必担心。”
宋雁书并不信,“那公子为何要来救我?岂不是主动将自己牵扯进去了?”
“若不是你不肯听我的,赶紧回北塞去,公子又怎会亲自来救你……”
男子按下张玉,抬头道:“他们图谋的,是宋将军的兵权。”
并不让人意外的答案。
这几年,北塞明显被人算计了。
不断涌入的百姓,越发多的自立流言,以及父亲帐下将领的躁动……都在暗示父亲拥兵自重,危及朝堂。
她回京,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倘若陛下真有了疑心,那么她就要想办法减少陛下对父亲的疑心。她,就是人质。
而他这样毫无遮掩地说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没有参与其中?
宋雁书道:“那么公子想要什么呢?”
男子垂下眼,声音低不可闻,“我?”他苦笑道,“我什么也不能要。”
“什么?”宋雁书没听清。
张玉在男子身边,却清楚听见了这句话,他看向男子,似是有话要说,又憋住了,对着宋雁书忿忿不平道:“我们公子一心救你,你却跟审犯人一样,我们怎么你了?”
宋雁书沉默片刻,将今夜遇到此人前后发生的事都在脑中转了一圈,走上前,解开绳子,扶起两人道:“抱歉。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京陵城,我必须回去。所以……”
有修改;2024.12.1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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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